赵翊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难解难分的俩人：“他俩早该一架了。”

    不知道其他吃瓜群众是不是也是抱了这个想法, 这都好一会儿了也没人拉架。

    这时刘军被柱子哥一只手臂勒住脖子, 憋得直喘粗气, 他逮住个空档一偏头，张口狠狠咬在柱子哥手臂上。

    柱子哥疼得闷哼一声把他甩了出去, 抬腿照着刘军的肚子就是一踹。

    刘军捂着肚子半天站不起来，柱子哥还想过去再踹一脚，一个身影扑过来把他狠狠朝外一推, 随即朝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爸！”刘军见来的人是刘建国，底气立刻足了起来, 捂住肚子站到刘建国身后。

    刘建国那张平日里看着挺和气的圆脸此刻满是狠戾，他瞪着柱子哥：“你这是想干嘛？”

    柱子哥被刚才那一拳揍得不轻，偏头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我想干嘛？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他想干嘛？”

    刘军从刘建国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我咋了？我就是要跟你讨个法，为什么要害芳？”

    柱子哥一听这话, 立刻就想冲过去他, 吓得刘军赶紧又缩了回去。

    刘建国到底是当惯领导的人，训起人来颇有几分气势，他厉声喝止了柱子哥：“你先别动手。”

    随即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刘军紧张地握紧拳头：“我听方婶, 芳出事的那天晚上，她看到柱子跟在我俩后面。而且他之前也拿砖头砸过我, 肯定是他！”

    柱子哥整张脸覆上一层寒霜，扭曲的烧伤疤痕看起来更瘆人了：“我要砸也是砸你, 我怎么会害芳？”

    刘建国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 正看到拿着酱油的方婶：“方萍, 你确实看到了？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众人视线一下子聚到方婶身上，一个大妈附和着：“是啊，今早我去她卖部卖盐的时候也听她了。”

    另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也开口：“我昨晚去买烟时也听她了。”

    方婶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那什么，我是看到了……但是也没有看得很清楚，就没敢告诉警察……”

    刘建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线索还是要通知警方，不要在村里到处。”

    然后看着自己儿子：“查案的事情有你什么事？给我回家老实待着去！”

    着准备带儿子回家。

    柱子哥拦在他俩面前：“刘厂长，你先等等，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刘建国有些防备地盯着他：“什么事明天回厂里再。”

    柱子哥却不依不饶：“我想知道当年的坍塌事故是咋回事？”

    刘建国脸色变了变：“什么坍塌？”

    柱子哥沉下一张脸，目光像两把锥子似的死死钉在刘建国脸上：“就是芳她爸出事的那次——我听那个矿井已经是快要报废了的，顶子薄，里面可采的矿也不多了，为啥还要让他们下井？”

    刘建国愤怒断他的话：“年轻后生胡些什么？那怎么会是个废井？是废井老赵他们会不知道吗？是废井我会让他们下去送命？我是厂长，出了事也要担风险的！”

    他整张脸气得通红，张嘴急喘几口气。好容易平复下来，恶狠狠地瞪了柱子哥一眼，伸出手指指着柱子哥的鼻子：“你管好自己的嘴，以后不准胡八道！”

    然后挥手让围观群众散去，自己拉着儿子回家了。

    柱子哥冷哼一声，回了自己家。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方婶还抱着那瓶酱油呆呆站在原地。

    迟蔚从她手里接了酱油：“谢谢你啊方婶。”

    方婶愣愣跟她对望，眼神散漫空洞：“真是废井？”

    迟蔚不明所以不好作答，只好随口应了句：“也许吧，谁知道呢！”

    方婶眸光闪动，默默转身离开。

    “除了围观人架，你还探到了什么没啊？”回家后也到了做完饭的时间了，迟蔚一边水洗菜一边问。

    赵翊坐在灶台前生火。

    如今他的技术也进步不少，没多久就把火生了起来。

    他们现在一起挤在昏暗狭窄的厨房做饭，一个生火，一个洗菜，一边“闲聊”，这感觉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两口似的，温馨默契。

    当然——如果聊天的话题也能温馨一点就更好了。

    “王大妈今天不在，我就跟柱子搭话。他正好也很关心芳的病情，就问了我几句。刚聊没多久，刘军就过来了。”

    赵翊把块的木柴放进炉灶里：“刘军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质问柱子，那天晚上是不是也跟在他俩身后。”

    “柱子不搭理他，他就一直追问。”

    迟蔚直摇头：“这刘军也太冲动了，即使那晚柱子哥真的跟着他们，他这样问人家肯定也不会承认啊，还不如通知警方，让他们来调查。”

    赵翊点点头：“然后柱子也来了火，就跟他吵了起来，还翻出以前的事儿。”

    “两人吵了一阵没什么结果，刘军就准备离开。他出门前，柱子朝他吼了一句‘都怪你没保护好芳’。”

    “刘军在门口听见了，也很火大，回了句‘那也比你这个残废强’。”

    “柱子一听就冲过去给了他一拳，两人就在门口了起来。”

    迟蔚叹气，走到灶前准备炒菜：“可惜到底也没探到什么线索。”

    赵翊若有所思地看着炉灶里跳动的火焰：“还是有的。”

    迟蔚手里炒着菜，锅铲在大铁锅上刮蹭着，劈啪作响，一时没听清，偏头看他：“啥？”

    赵翊看着女孩姣好的面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像是丛林里的鹿，清澈无辜。

    他心头微动，凑近一些，伸手把她垂到脸颊上的一缕额发拂开：“没什么！”

    迟蔚一张粉脸慢慢浮上一点红晕，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他。

    她看着赵翊近在咫尺的脸，近看皮肤很好，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侧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睫毛很长，眼皮微微下垂时遮住部分眼睛，显得温和又深邃。

    迟蔚心想：这么好看的人，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她伸出食指在他那个酒窝上轻轻戳了一下：“以前没注意到你这里有个酒窝哎，另一边没有吗？”

    赵翊一愣，下意识把她伸过来的手抓住，指尖微微用力捏了下。

    这时大门口传来声音：“二，你妈呢？”

    是隔壁王大妈。

    两人听到声音立刻松开手，各自后退一步，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迟蔚往李翠芬房间方向指指：“妈在屋里呢。”

    王大妈举了举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我今天去镇上买了些糕点，给你家送一些。”

    着进了李翠芬房间。

    迟蔚叹口气。自从芳出了事，李翠芬最近连房门都不怎么出，再这样下去健康状况堪忧。还好王大妈偶尔过来跟她聊聊，还能开解开解。

    晚饭后，赵翊拎了两瓶酒，敲响了刘建国家的门。

    刘军开门看见是他，吃了一惊：“赵二哥，你怎么来了？”

    赵翊朝他笑笑：“有点事想要拜托刘厂长。”

    刘建国刚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抽烟，见赵翊过来也是吃惊。

    赵翊明了来意，刘建国皱着眉狠吸了口烟：“你想来厂里实习？”

    赵翊恳切地点头：“是的，现在是暑假，我在家也是闲着。如果能趁假期在煤矿厂实习一阵，对以后分配工作也有好处。刘厂长您不用给我发工钱，就给我随便派点儿活干干就行。”

    刘健国沉默地叼着烟嘴，好半天才开口：“赵啊，不是我不给你这个实习机会，实在是厂里如今也不缺人。这样，你先回去，我明天跟宋书记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好吧？”

    赵翊感激地点头：“好的，那我回去等消息，谢谢刘厂长。”

    赵翊跟他们告辞后刚走出门，就看到刘建国也准备往外走。

    “刘厂长这是去哪儿？”

    刘建国又点了根烟：“出去转转。”

    旁边的厂长夫人曹丽华笑着补充：“他啊，每天饭后都要到厂里去转悠一圈，是消消食，顺便检查下厂里的情况，看看门有没有锁好之类的。多少年了，都这样！”

    赵翊斟酌片刻，还是顺势恭维了句：“刘厂长真是认真负责！”

    “成功了吗？”回到家时，迟蔚正坐在院子里剥黄豆。见他回来，露出笑盈盈的一张脸。

    赵翊一时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姑娘像是一边做家务一边等着丈夫回来的妻子。

    他被自己的脑补弄得有些脸热，垂下视线摇摇头：“没有成功，但也是意料之中的。”

    迟蔚笑笑：“你这样一个大学生，白白给他们厂里当免费劳力都不要。”

    赵翊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剥黄豆：“是的，看来他确实不愿意我接近煤矿厂。所有现在，我们也很难有进一步的调查。”

    迟蔚也有点烦躁：“那当年的坍塌事故，就真的没法儿调查了？”

    赵翊沉吟片刻：“物证什么的，肯定早已湮灭。唯一能探的，只有当年的知情人了。老工人都有谁咱们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可能是突破口。”

    迟蔚跟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宋玉强！”

    宋玉强一直是煤矿厂的书记，跟刘建国一同上位，属于刘建国的左膀右臂，对当年的事情肯定知情，甚至也是参与者之一。

    只是，他既然跟刘建国是一伙的，肯定也不会背叛他，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也没想出特别好的主意，最后只能先接近他看看了。

    第二天是去医院看望芳的日子，赵翊跟迟蔚给李翠芬准备好中午要吃的饭菜，又到隔壁王大妈家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二后，一起出了门。

    待二人回到村子里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生火做饭，夕阳余晖映照下，炊烟袅袅升起，不远处青山沉静，薄雾环绕。

    村子显得格外祥和静谧。

    路过宋玉强家时，看见宋书记的老婆正站在门口张望。

    “婶子，吃了没？怎么站在这儿？”

    宋书记老婆脸上带了一丝焦急：“饭做下了，还没吃呢。这老宋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