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蔚收起耳机, 开始思索起事件始末。

    端木长荣的口供听起来倒不想作伪, 主要是他跟慕容明虽然在商场上是竞争对手, 但私下并没有什么仇怨，他犯不着为了一块地干出绑架杀人这样的重罪。

    看来事情的真相正如赵翊所分析的那样, 三次袭击各有目的，也不是同一人所为。

    她想起了那支破空而来的□□。

    想起了在南宫靖书房里被人突然袭击。

    迟蔚一点一滴地回忆那次事件的始末。

    她忽然觉得有一个细节不太对劲。

    迟蔚的视线在审讯室的天花板上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角落的摄像头。她走到摄像头正下方, 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警察先生，我有话想。”

    警察局刑警队的会客室里，顾警官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青年长了张异常俊朗的脸，虽然此刻是一脸肃穆的神色, 却更显得他轮廓分明, 五官出众。

    青年有礼貌地朝他欠欠身：“顾警官您好，我是慕容姐的保安团队的队长, 我叫赵翊。”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忽然想到跟案件有关的一些细节，想跟您汇报一下, 也许对案情的进展有所帮助。”

    顾警官略带诧异地看了看他, 他事先知道眼前人是慕容迟蔚的新男友, 见面之前心里其实存了几分偏见，觉得这个没什么根基的保镖无非是见到自己的富豪女友被他们关押着, 试图想点旁门左道转移他们的视线, 好找机会帮女友脱罪。

    而他一个保镖, 能借着职务之便勾搭上富豪千金, 一定是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白脸。

    可眼前的青年却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是好看的, 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白脸的那种好看。

    这个赵翊年纪不大，言行举止却一派沉稳，让他整个人显得很真诚，出口的话也掷地有声，可信度很高的样子。

    “前天晚上，慕容姐在自己家的住宅遭人袭击，万幸的是她本人没有受伤。她的朋友南宫靖为了救她，手臂被□□划伤。”

    顾警官略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警方对此也十分不满，你们当时就应该立刻报警，而不是把真相隐藏起来。”

    赵翊没料到这老刑警此刻还不忘普法，一时有些尴尬：“是。您得对。”

    “不过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赵翊把他想到的疑点对顾警官详细了一遍，顾警官沉吟片刻：“有没有其它证据？”

    赵翊摇头：“暂时没有。可是你们可以找人回来先问问看。”

    顾警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问有用？”

    赵翊想了想：“我听你们刑警问话很有技巧。实在不行的话——兵不厌诈嘛！”

    这时一个警察推门进来，凑到顾警官耳边低声了几句话。

    赵翊只听到他似乎提到了“慕容迟蔚”的名字。

    顾警官听完，若有所思地看了赵翊一会儿：“你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

    这是端木雁第一次来刑警队，也是第一次进审讯室。

    端木大姐大概很不适应自己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却没有人来询问她是要喝咖啡还是茶，颇有些不满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皱了皱眉。

    顾警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捏了一叠A4纸，不知道是些什么文件。

    “端木雁，我们请你过来，是因为不久前一起谋杀未遂事件的调查，需要你的配合。”

    端木雁略显紧张地坐正了下身体，没有开口。

    “你认识慕容迟蔚？”

    端木雁点点头。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端木雁迟疑着开口：“算是……熟人吧，就是那种虽然不亲近，但社交场合总会遇见。”

    “你讨厌她？”

    端木雁抿抿嘴：“不是秘密。”

    “因为南宫靖？”

    端木雁苦笑一声：“是啊，阿靖……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喜欢南宫靖，可惜他爱得人不是我。”

    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偏偏有人不懂珍惜。”

    “所以你更加痛恨慕容迟蔚？”

    端木雁戒备地看着顾警官：“警官先生，您在暗示什么吗？你们不会以为我为了这样争风吃醋的事就要去谋杀一个人吧？”

    顾警官眼神锐利：“那我就直奔主题了。林大东你认识吗？”

    端木雁茫然地看着顾警官。

    顾警官：“他的大名确实比较不为人知。那‘黑皮’这个名字对你而言是不是更耳熟？”

    端木雁微微色变，但十分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顾警官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甩在她面前：“我们已经正式拘捕了林大东——也就是黑皮。他已经全都交代了！”

    顾警官死死盯着她，声音坚定有力，字字铿锵：“林大东是你父亲端木长荣在黑市上重金雇佣的职业杀手。端木长荣为了在生意上战胜竞争对手慕容明，企图用威胁他女儿慕容迟蔚的方式来要挟对方，为此他雇佣了林大东帮他实施计划。”

    “林大东也确实依照吩咐往慕容迟蔚常喝的水里下了毒，可惜过程中出了些意外，慕容迟蔚的一个朋友误饮下那瓶水，中毒进了医院。”

    “事后，端木长荣对林大东办事结果不满意，同时因着草惊蛇，他也开始害怕自己被人从幕后揪出来，于是中止了合作关系。”

    “这时，另一个人联系了林大东，希望他继续以慕容迟蔚为目标，进行一次暗杀。”

    “之前端木长荣想要的只是威胁，还刻意强调毒/药的用量，确保不致命。”

    “可这一次，买家想要的是慕容迟蔚的命。”

    端木雁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孔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她怔怔看着顾警官，嘴唇开合几下，没出话。

    “那个人，就是你。”

    “端木雁，你早就对慕容迟蔚怀恨在心，最近听她和南宫靖分手，你本来应该是很开心，可是，南宫靖却失踪不能从恋情中走出来，所以慕容迟蔚的存在让你更痛恨吧。”

    “也许，原本你心里的恨意不足以让你真的就此要了她的性命。可是，你意外发现了端木长荣联系杀手的事情，让你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端木雁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着顾警官，眼里闪动着深刻的恨意：“是的，是我偷偷联系了黑皮。”

    “那天我无意中在书房外听到了我爸的计划，也就暗暗留了个心眼，看他是怎么跟杀手联系的。”

    “后来，黑皮任务失败，我爸跟他中止了合作。我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就私自联系了他。”

    端木雁闭了闭眼，声音开始不自觉提高：

    “慕容迟蔚是天底下最让人讨厌的人！我们出身差不多，都是世家豪门出来的，我天天被父母约束，按月领零用，虽然衣食无忧，可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毫无自由；她却拿着没有限额的黑卡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每天还要去家里公司装样子，她却可以顶着个总裁名头不用做任何事，每月等着分红就好。”

    “凭什么她可以活的那么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出席各种活动，不论是衣服还是珠宝，她永远压我一头，追捧她的人永远比我多，只要她在场，永远是最受瞩目的那个。就连阿靖也……”

    “我一直爱着南宫靖，从很早开始。可惜阿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他他喜欢她。她有个性，她眼里有一种跟其他千金姐们都不一样的生命力。”

    “我那样珍视的人，她居然不放在眼里，甩就甩了，呵呵，她还真是有个性。可阿靖呢？就算被她甩了也还是对她恋恋不忘，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占据他的心。”

    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一下，艳丽的五官此刻扭曲着，眼神不出的怨毒：“我倒要看看，如果那个女人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的眼中还能有怎样的生命力！”

    隔着一扇单面可视的玻璃窗，赵翊看着年轻女人满脸的恨意，皱了皱眉。

    真没想到慕容姐的生活方式会让她那样嫉恨，如果真的让她俩位置互换，恐怕她也未必会觉得肆无忌惮，完全没人过问的日子有多好过。

    可见，世人对于其他人的人生，了解得往往十分片面。

    由于顾警官的特批，他可以站在这里围观这次审讯，毕竟这个“兵不厌诈”的点子是他想的。

    之前，他跟迟蔚几乎是同时想到了端木雁的疑点，于是告诉了顾警官。

    “端木雁来得太及时了。”当时，他这样告诉顾警官。

    顾警官一时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赵翊：“在迟蔚家门口，有人用□□袭击了她。当时南宫靖帮她挡了一下，手臂受了伤。在那之后，没过多久，端木雁和她哥哥端木城就来到了迟蔚的家。”

    赵翊强调：“太快了，那件事我们完全没有声张，只叫了私人医生过来包扎。如此迅速地得到消息然后赶到，她是怎么做到的？而且，端木雁过来看到南宫靖受伤时，又惊讶和愤怒，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也就是，她早就知情。”

    顾警官明白了，所以他才会问有没有证据。

    很遗憾，证据当然没有。

    可是，端木雁只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姐，心里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于是赵翊提醒他，可以想办法诈诈她。

    赵翊推测，端木雁这样的身份，必然没有什么途径自己去找一个专业杀手，最大的可能是，她意外得知端木长荣的手段，想要加以利用。

    黑皮的名字是从端木长荣嘴里审问出来的，警方已经展开了拘捕，但那人既然是黑道人物，有比较强的反侦察能力，且行事十分谨慎，警方目前还没有抓到人。

    可是，对付端木姐，有个名字也足够了。

    剧情进度继续向前，停在了80%的位置。

    顾警官随即就慕容明和迟蔚的绑架事件追问端木雁，端木雁十分茫然：“黑皮行动失败，不仅没有伤到迟蔚，还连累阿靖受了伤。我很气愤，于是通知黑皮暂时先不要行动，等我下一步通知。”

    “至于慕容明——”端木雁诧异地拧起眉，神色不似作伪：“我跟他毫无瓜葛，犯不着害他。”

    看来三次遇袭，主使者都是不同的人。

    所以现在——赵翊看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审讯室紧闭着的大门，迟蔚还被关在里面——只差最后一步。

    赵翊在自己手机上按了按，翻出几张照片。

    这时，顾警官从端木雁的审讯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赵翊，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赵翊走过去，把手机上的照片显示给他看：“能不能麻烦顾警官联系一下西北地区xx县的警务人员，让他们帮忙确认一件事”

    顾警官了然一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