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糖醋鸡丁2
临近午夜,温吞了一天的南风忽然转向,从东往西强势地吹。
原本晴朗的夜空随之飘起了雨。
闪电频频。
雷云像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从东部沿海一直奔到酒仙店。
凌一点,“轰隆”一道响雷吓哭了上千个熟睡的孩子。
“呜哇——吓死了!妈妈我讨厌雷!”
雷云在城市上空盘了个弯,大约也很讨厌爱哭的孩子。
沈丹青还没睡,穿着宽松睡袍窝在沙发里,蜜瓜火腿配红酒,兴致盎然地玩着一款消除鸟的游戏。
窗外雷光频闪。
沈丹青嘴角含着笑,去酒柜新拿出一瓶红酒,倒进醒酒器里醒着。
闪电渐弱,雷声紧锣密鼓地轰了一阵,最后才是倾盆的暴雨。
他取出三只珍藏的红酒杯,在杯底放上一层冰块,然后走到窗边,看着空中越聚越多雷云。
细密的闪电在云层里盘旋游走,碰撞出一阵阵闷响。
“又迷路了。”沈丹青摊开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根橙红色的羽毛。
他开窗子,右手做一个轻托的动作,羽毛盘旋上升,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片刻后,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直劈下来,接着一声清越长鸣裹着雷声越来越近。
墨蓝色影子在低空急速盘旋一圈,划出一道残影。
接着,大开的窗户猛烈晃了一阵,玻璃震颤出让人浑身发麻的低频。
橙红色羽毛缓缓落回沈丹青手里,同时窗外出现一个巨大的暗影。
冷冽低沉的男声:“老五出来,有话问你。”
沈丹青轻轻把手一翻,橙红色羽毛像来时一样,又凭空不见。他不看窗外,只回到桌前倒酒,“不去,是你要问我,又不是我要问你。”
“……你是对的。”暗影渐渐变淡,露出一抹靛青。
巨大的羽翼在窗前一展一收,下一刻,窗内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墨蓝西装,五官立体,中长发随意散在肩头,发梢还有些滴水。
“还是那么难找。”
“怎么不是你自己路痴。”
“这些格子,从上面看全都一样。”
沈丹青给他递酒杯,“当然不如你的海景别墅,我该叫你什么,二哥?还是阎语非?”
“在人间别叫二哥。”阎语非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像喝水一样面无表情,“正事,我问你,九是不是回来了?”
“就知道你找我不是为了叙旧。”
阎语非的五官好像精确计算过,每个角度都扯不出半丝表情,但沈丹青跟他太熟,还是能读出他眼底的嫌弃。
都自古红蓝出cp,但在他家却是互相嫌弃。
阎语非:“有什么好叙?没兴趣听你怎么追星,快带我去看九,转眼都快二十年了。”
“是,都快二十年了,七夕那天闹得天地色变,连麻雀喜鹊都知道他回来了,乱哄哄地飞了一天,唯独你这个亲叔叔一无所知,现在倒是知道着急。”
吐槽阎语非就像拳头捶棉花,但沈丹青就是忍不住。
“我只算到那天阎玖有劫,替他挡劫时下手太狠,不心烧了房子。”阎语非上前几步抓住沈丹青的手腕,“走,去看九。”
沈丹青却把他带到桌前,递给他一杯红酒,“急什么?我才卜过一卦,从卦象看,他今天会来找我。”
阎语非依然没表情,但眼神明显亮了,沈丹青简直怀疑把灯关了能看到他双眼放光,也难怪,他们兄弟五个,二哥是性格最冷最独的一个,那么多年来唯一能让他上心的就只有一个九。
“来,喝酒。”沈丹青跟阎语非碰碰杯子,阎语非一声不吭,直接把酒当水,咕嘟咕嘟一口干了。
“吃点东西。”沈丹青给阎语非递蜜瓜,他也是一言不发,把蜜瓜当萝卜,嘎嘣嘎嘣地嚼,一点享受的表情的都没有,弄得沈丹青很想真给他换成自来水和白萝卜,让他自己在旁边兔子一样地啃。
“怎么还不来?”阎语非问,“你再卜一次,十分钟不来我就过去。”
“他在迟鸣家,你算怎么过去?”
“飞过去,只要找对位置,两分钟就能到。”
“容我提醒你一句,普通人类有可能一开窗就看到喜鹊,但不会一开窗就看到青鸾,你想吓死他吗?”
“如果能死还需要我吓?大哥早就一道地火把他烧了。”阎语非完才觉得自己听错了重点,“那人类还不知道九身份?”
“不知。”沈丹青皱了下眉,好像被二哥传染了,话也变得干巴巴的。
“为什么?九不好意思?”阎语非站起来,“等我去跟他。”
“我刚过什么?普通人别见过,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真有凤凰,更不会想到自己家里就有一只,你也做人做了几十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阎语非用力捏着酒杯,“他必须对九好。”
沈丹青忙把自己珍藏的杯子救下来,“你想怎么必须?给他下咒?”
“不需要,敢对九不好,直接劈了。”阎语非比了个手刀,“他又不是朱雀,没有理由滥情。”
还真是随时随地把天聊死,沈丹青选择喝酒不话。
过了一分钟,阎语非才回过味儿来,“老五,我不是你,你是特例。”
沈丹青只是养子,跟阎语非并不是真的血亲,而且他有混血,并不是纯的朱雀。
阎语非隐约觉得又错话了,刚要解释几句,却忽然看向窗外,接着几步走过去,推开窗子。
十一只东方角鸮整整齐齐地排成一队,在队长指挥下降低高度。
终于来了。
阎语非嫌它们太慢,踩着窗台纵身一跃,身形瞬间消失,在半空中显现一瞬,又再次消失,转眼已经连角鸮队长和它背上的秃毛一起带到了屋里。
这时他才看清秃毛的样子,万年的面瘫居然皱了眉头,“你怎么……”
这么秃啊?
沈丹青清了下嗓子,“抱歉,你二叔突然袭击,我来不及通知你。”
秃毛低鸣一声。
阎语非脸上的冰壳化了,他把秃毛托进掌心,又顺手把一脸懵逼的角枭队长丢出窗外,关了窗子。
“九九——”阎语非用额头抵着秃毛的脑袋蹭,“怎么回来都不跟二叔一声呢?要不是前几天见了阎玖,发现他身体和以前不同,你二叔也不会想到是你回来了……快让二叔看看……太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五叔你七夕破壳,算日子胎毛早该齐了,你怎么还这么秃的?”
秃毛又低鸣一声。
“怎么连话也不能吗?”阎语非剜了沈丹青一眼,“老五,你这叔叔怎么当的?”
秃毛摇了下头,翅膀勾着头顶胎毛,先把其中三根弯下来,再把它们放回去。
沈丹青:“他自己浪的刚出壳就连续瞬移,发育迟缓还怪我咯?”
阎语非很肯定,“对,怪你。”
沈丹青:“……”
“九来,给二叔看看。”阎语非直接给秃毛解了幻术,淡光过后,一只秃毛鹦鹉整个身形大了几圈,头顶四根胎毛从huangse变成紫色,黑豆似的眼睛也逐渐变浅,成了通透深邃的紫色。
阎语非:“这才像点样子。”
沈丹青:“可惜没毛,像只乌鸡。”
解了幻术,也只是从秃毛变成大秃毛而已。
阎语非又剜了沈丹青一眼,片刻不耽误地摘下随身佩带的吊坠盒,开来,就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直径一米的法阵。
空间术的法阵。
念咒,结印,只用几分钟,法阵中央就出现了……一堆瓶瓶罐罐,画风很不统一,有古董,也有药店常见的药瓶。
沈丹青啧了一声,拿起其中墨色的一罐,开,从里面取出润泽如玉黑色果实,“哪里来的?”
“上次回去,偷的。”
“那个不忙。”阎语非另外开一个药瓶,“这是最新技术萃取的竹实精华口服液,九来先喝一支。”
接着还有雪莲清酿、玉实滋养丸等一系列补品,大秃毛就像备战高考的学生,一口气把所有补品尝了一遍。
最后,沈丹青把那颗黑色果实放到大秃毛面前,“一周一颗,不要多,不然会影响阎玖。”
大秃毛啄起果子,仰头吞下,片刻时间,身上就浮起一层微光,星辰碎屑一样。
待光芒散去,大秃毛不再秃,身上长出了一层细密柔软的绒毛——澄澈的淡蓝紫色,稍微一动,就看到浮动的微光。
阎语非低头跟他蹭蹭,“我家九果然是天上地下最漂亮的凤凰。”
九在家里排行第九,是最也最受宠的儿子,他不像父亲朱雀,也不像爹爹青鸾,而是非常非常稀有的紫色凤凰,古语称作鸑鷟。
现在世间的妖们学不会这么复杂的文字,都谐音写成月濯。
阎语非大概自己也没想到那些补品效果这么明显,只跟九再腻了一会儿,就跳窗走了,既然补品有效,那他必须多多存货。
沈丹青帮九重新施术,变回玄凤之后,他身上依然覆着细密的绒毛,只不过变成了huangse,脸上也多出两块浅红色的圆斑。
他跳下桌,走到镜子前方照照,颇高傲地抖了抖头上的四根羽毛。
“沈丹青——”
通透清悦的少年音从镜子方向传来,沈丹青挑了挑眉,“能话了?怎么不给你二叔听听?”
“下次。”
“也是,成就感不要一次给完。”
“帮我变回原样。”
“变回秃毛?你该不会习惯了当个秃子,有毛反而不习惯吧?”
“不是,再过几天,等时机到了,我再来找你。”
“随你喜欢。”沈丹青施术完毕,给他倒上红酒,“尝尝,这可是好酒,但你二叔欣赏不来。”
秃毛啄了一口酒,尝不出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如二叔给的口服液好喝。
“还没呢,你今天找我干嘛来了?”
“剧本。”秃毛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你就不能给他找些正常剧本?”
“怎么了?拍戏你也吃醋?”
“……我没有。”
沈丹青笑着叹气,从书柜下方拖出一个纸箱,拿出几十上百的剧本。
“不要船戏、不要吻戏、尽量不脱……”他把几个剧本在桌上排开,“你知道要满足这些条件的本子有多难找?后来接不到戏,就在吻戏和脱戏之间权衡了一下,放宽要求适当露过一些上身,但吻戏都是借位拍的,毕竟人是你的,不敢让别人亲。”
秃毛眨眨眼,“就没有正常点的?”
“有,但很少,早些年环境比现在宽松,找上门的几乎都带情-色,其中倒是有些不错的本子,如果拍了九成能红。”
秃毛:“……”
“迟鸣命里多桃花。”沈丹青晃了晃酒杯,“关于这点,九殿下不是最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