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假鹦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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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头灯一直闪, 大概是接触不良。

    迟鸣在床上,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侧躺,觉得今天八成要失眠,毕竟上次纨绔在萤水镇抱他那晚, 他就有点儿失眠, 这次被亲了,按程度, 应该一整晚都睡不着才对。

    但很奇怪, 他很快就睡着了。

    可能茫然久了,容易犯困。

    迟鸣一般喜欢躺平了睡, 手脚摊开霸占一整张床, 但今天猝不及防就睡着了,也没什么机会酝酿姿势。

    他朝着台灯的方向侧躺着, 右手不怎么舒服的压在自己身下,左手还盖在毛球九身上。

    九扭了扭身子,从迟鸣的魔爪下钻出来, 走到他面前,拧着并不存在的眉毛看他。

    迟鸣鼻子高,灯光下的侧脸帅气而立体。

    九像个毛绒公仔那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神在迟鸣脸上巡视,从眉眼到嘴唇,从鼻梁到嘴唇,从下巴到嘴唇——不管从哪里开始,最后都会停在嘴唇上。

    看了一会儿, 他忽然迈开步子,蹭蹭蹭爬到枕头上,张嘴在迟鸣下唇啄了一口。

    啄完,他那两条并不存在的眉毛皱得更紧,迈开一双短腿,在枕头上踱来踱去,片刻后又走到迟鸣面前,一爪子蹬在他脸上。

    脸颊、鼻子、嘴巴、嘴巴、嘴巴。

    迟鸣皱了下眉头,翻身躺平。

    九站在枕边,要抬头才能看清迟鸣侧脸——床头灯在侧影上勾了一道细细的金边。

    九又用嘴巴去扯迟鸣的头发,把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发型啄成鸡窝。

    折腾了半天,他好像终于不再烦躁,原地坐下,翅膀托着腮帮子作思考状,然后又保持托腮的姿势,迈开腿从枕头跳到床上,再从床上跳到地上。

    床下散出一团淡光。

    毛团九幻形,变成了正太九。

    就像上次去见迟鸣一样,七八岁的身形。

    他走到床边,一条腿爬到床上,撑着左手保持重心,右手在迟鸣脸上捏了一下,然后又用食指尖儿在他嘴上戳了一把。

    动作越来越轻,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迟鸣的嘴唇,鸡啄米一样。

    过了一会儿,九略带不爽地哼出一口气,另一条腿也爬到床上,慢慢俯身,嘴巴在迟鸣脸上啄了一下。

    他的视线又转到迟鸣嘴上,自己抿了下嘴唇,凑过去,想也在迟鸣嘴上啄一下,但在碰到之前,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翻身下了床。

    淡光中,正太九像根竹笋拔高身形,很快到了十八九岁的样子,和阎玖几乎如出一辙,但不像他那样瘦弱,脸颊多一些肉,肤色也更健康。

    他在床前俯身,双手撑在迟鸣脸侧,终于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然后还觉得不够似的,又很轻地咬了一下。

    迟鸣只皱了下眉,没有醒。

    九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略带不爽地哼出一口气,下床,开窗子,变回鹦鹉身形飞了出去。

    想去看看阎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他就是想去。

    十点钟,阎玖还没睡,在别墅后院的秋千架上坐着,手里托了一杯红茶。

    茶剩半杯没喝,已经凉了。

    鹦鹉九飞进院子,落在树上,透过树叶看向阎玖。

    白叔白无常照旧陪在阎玖身边,絮叨着该进屋了,风凉。

    阎玖不知在想什么,明明嘴角是带笑的,眉头却轻轻皱着。

    白叔絮叨了一会儿,终于凭着多年的直觉发现哪里不对,手背贴在阎玖额头试了一下,“又发烧了!都了夜风太凉,您怎么就不听呢?快起来,您要是再不回去,我就叫保安来抓您了!”

    阎玖没动。

    他的视线划过院子,停在花坛里的烟囱上,语气很平静地问:“白叔,你,我还能活多久?”

    白叔怔了下,声音立刻软了,“医生都您最近身体特别稳定,您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阎玖难得地露出微笑,“是吗,那就好。”

    白叔鼻子有点酸,张了张嘴,又闭上,把手伸给阎玖,“回屋吧?”

    阎玖:“好。”

    ……

    九看着阎玖的背影,在树上多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飞进夜幕。

    中心区。

    沈丹青总会在窗子上留一条缝,方便某只鸟深夜造访。

    九停在窗台,又顺着窗缝钻进屋里。

    “沈丹青——”

    “在,在。”

    沈丹青又在喝酒。

    九:“我刚去看过阎玖,他发烧了。”

    沈丹青:“你怎么会去看他?”

    九:“顺路。”

    沈丹青也不揭穿,轻描淡写地问:“你是不是又幻形了?”

    九:“才几分钟……”

    沈丹青:“是什么重要的事,要你花几分钟幻形?路边的老奶奶摔倒了,需要你扶?”

    九:“……”

    沈丹青:“不是过吗?你会对他产生影响,你这边幻形,他那边发烧,一点都不稀奇。”

    不上为什么,虽然沈丹青笑着,但九能感觉到,他今天心情很糟。

    九决定不要烦他太久,直接问:“那我应该多久幻形一次?”

    沈丹青挑着眉毛,“怎么?经常都有老奶奶摔倒,需要你幻形过去扶吗?”

    九低下头,纤长的冠羽晃了晃,“我只是想,偶尔亲他一下。”

    沈丹青被这句话逗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抛出的问题却一点都不友好,“九殿下,您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用沈丹青明,九也知道这个回去是回哪里。

    “不回。”他语气透着一股倔强,“我不会去求他的。”

    沈丹青喝一口酒,嘴唇上一抹浅红,“那就……先守着迟鸣过完这辈子吧。”

    九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丹青又绕回之前的话题,“还有,最好不要幻形。”

    ……

    第二天迟鸣醒来时,首先觉得嘴唇有点疼,其次发现他家儿子不太开心。

    给它瓜子它就接着,但啃得心不在焉,叫它过来它就过来,但飞得也心不在焉。

    听动物也有叛逆期,他猜想,他家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他今天有工作,要去拍一则公益广告,主题是珍稀动物,听会有鸟类专家带鹦鹉过去,他想着,不如把儿子也一起带去,反正飞行绳也买了,外出箱也是现成的,到时候带它认识一些别的鹦鹉,跟同类交流一下,可能会让它开心一点。

    摄影棚很热闹,有鹦鹉,也有一些据很珍惜的陆龟。

    迟鸣外形条件好,上妆快,凹造型也没什么压力,很快就结束工作,带着他儿子蹭到鸟类专家身边。

    专家带了个一米多高的架子,上面并排站着三只体型很大的鹦鹉。

    迟鸣之前听摄影师科普过,后背天蓝色这种是最常见的原生品种蓝黄金刚,全身深蓝色这种是体型最大也最珍惜的紫蓝金刚,橙绿色的叫做卡塔丽娜,是一种混血金刚。

    迟鸣让毛球站在自己手上,过去招呼,“郭教授好。”

    郭教授微笑朝他点头,“你好,你这只是玄凤养的不错,毛色健康。”

    迟鸣本意是让他儿子和别的鹦鹉交流一下,但走近了才发现体型差异堪称巨大,他儿子算上尾巴也才十几公分,旁边的大金刚拍开翅膀就将近一米。

    他跟郭教授:“我儿子没怎么接触过别的鹦鹉,我想既然有机会,就带它来个招呼。”

    郭教授摆摆手,“这些都是成年金刚,脾气很冲,虽然经过训练对人非常安全,但对其它鸟类未必,尤其你这只玄凤年纪,还不懂规矩,可能会被大的欺负。”他着看向自己带的几只金刚,本意是想告诉迟鸣,你看这几只金刚,哪个不是像国王一样傲气满满?

    但却发现,这三只加起来身价超过二十万的鹦鹉,居然完全没有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都动作统一地缩着脖子低着头,颈部一圈毛微微炸起,一副很怂很低调的样子。

    还偶尔用眼神瞟一眼迟鸣手上的huangse毛球。

    “咦……奇怪。”老学究郭教授为人敞亮,有什么话都不藏着掖着,直接跟迟鸣,“我似乎判断有误,你看它们现在的姿势,像这样应该就没问题,难得啊,它们一般对鸟都不太友好,你来,把你的玄凤给我,我试着让它们接触一下。”

    迟鸣把飞行绳交给郭教授,他家儿子不情不愿地踩到郭教授手上。

    郭教授很心,用手护着鹦鹉朝那只深蓝色的大鹦鹉靠近,还解释:“紫蓝金刚性格最稳定,先跟它试试。”

    毛球一靠近,深蓝色大鹦鹉就收缩身体,往后撤了一下。

    “奇怪了,大的反而怕这个的?”郭教授起了兴致,把毛球凑得离大鹦鹉很近,大鹦鹉却用力低下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再要试第二只,迟鸣立刻断,“不好意思郭教授,还是别试了,我儿子好像特别紧张。”

    郭教授心这就是你不懂鸟类行为学了,刚刚的情况,明显是大的紧张,反倒是的,虽然不动,但挺胸抬头,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但既然迟鸣了,他就把鹦鹉还给迟鸣。

    摄影师接了紫蓝金刚去拍照,郭教授反正没事,就跟迟鸣闲聊。

    关于鹦鹉的话题无外乎吃喝拉撒,着着,就讲到了奶粉上面。

    郭教授:“它们虽然都叫鹦鹉,但在野生状态下有不同的饮食方式,比如澳洲吸蜜鹦鹉,就吃花粉和花蜜,人工状态下最好给它准备特制的吸蜜粉,再比如一些草科鹦鹉,野外食物多是草籽,如果用普通配方的奶粉喂它们,非但长不好,还可能在雏鸟期夭折,我也是摸索很多年才得出的这些结论,现在准备自己搭配一些适合常见宠物鹦鹉的奶粉,而且我还有个想法,希望改掉‘奶粉’这个称呼,就叫营养粉,免得误导。”

    迟鸣很好学,“会有什么样的误导?”

    郭教授:“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可能会觉得特别可笑,但确实发生过,因为幼鸟营养粉通称鹦鹉奶粉,名字不够严谨,很多饲主不懂,就以为是真的奶粉,但你知道,鹦鹉奶粉是模仿野外亲鸟哺育幼鸟,用粮食粉按不同比例配出来的,和哺乳动物的乳汁根本没有任何共通之处,给幼鸟喂真的奶粉?虽然不像毒-药会立刻发作,但那也是慢性毒杀。”

    听到中间迟鸣已经觉得不对,到后面更是脸色完全变了。

    郭教授显然不太会解读人类表情,“你别不信,这样的例子很多。”

    迟鸣脑子里嗡嗡的,“对不起,我就是一个,我一直给我儿子喂宠物奶粉,猫奶粉。”

    郭教授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你在逗我。”

    “真的,我不拿儿子乱开玩笑。”

    郭教授又接过毛球仔细看了看,“这不可能,你的玄凤身体非常健康,绝对不可能是吃猫奶粉长大的。”

    迟鸣再三确认,郭教授再三回答,到最后他彻底懵了。

    郭教授:“如果你的是真的,那能不能把这只玄凤给我带回去研究一下?”

    迟鸣当然不可能把它儿子交出去当试验品,跟郭教授道谢告辞,然后带着儿子走了。

    亏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科学严谨又慈爱的老父亲,喂了儿子那么长时间,原来都是瞎几把喂。

    怪不得他儿子秃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是因为奶粉不对。

    迟鸣毕竟不是鸟类专家,即使郭教授再三强调,他也不知道一只鹦鹉吃奶长大有多不合情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他儿子好好的长大了,而且郭教授也,它现在非常健康。

    走出摄影工作室,迟鸣心里还在琢磨奶粉问题,算给儿子多买点营养品,好好弥补一下过失,直到听见“朋友”两个字,他才抬起头。

    百里先生这次不是中国风,换了一身西装,及肩的长发也束起来,在脑后垂一条尾巴,不过穿着不是重点,迟鸣第一时间注意到,百里先生手里拎着一个花篮,里面插满了红艳艳的玫瑰,少也有几百朵。

    迟鸣:“百里先生,好巧。”

    百里:“不是巧,而是我在等你。”

    他把花篮塞给迟鸣,“喜欢吗?特意为你采的。”

    迟鸣放着花篮没接,回:“谢谢,我今天东西多,不方便拿。”

    百里:“我可以帮你拿,顺便送你回家。”

    迟鸣:“谢谢,不用,有司机在楼下等。”

    百里先生很善解人意地帮迟鸣提着花篮,跟他并肩走了几步,忽然问:“你知道我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迟鸣:“什么?”

    百里:“缺点你。”

    迟鸣:“……”

    百里先生终于把准备了整整一晚的情话了,紧张的心情随之放松下来,他视线一转,就看到迟鸣肩膀上落着一只huangse鸟。

    他“咦”了一声,停下步子看向毛球,毛球也皱着眉头看他。

    片刻后,百里先生问迟鸣:“朋友,你的鸟,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

    百里无月:哎呀好巧,是九殿下。

    九:嗯,鬼帅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