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榭迷雾 04
孙湖的院子热闹极了。
浓密的芭蕉一层一层地互相交叠,只在中间露出条窄窄的石子路,全是圆润的雨花石铺就,十步一折,百步一弯,抬头是被芭蕉划出的细细青空,低头能瞧见一幅幅天然的画作。穿梭在这厚重的墨绿中许久,才能看到一座竹子搭成的院。屋子不高,仅有一层,被过高的篱笆一遮便什么也看不出了,只有那上面的累累硕果显示出这里有人精心打理。
穆骁勇隔着老远就听见鼎沸的人声,惊得四周的飞鸟都逃出老远,让他误以为自己还在赏奇原,满眼都是浮华热闹。可再定睛一看,总觉得有种不出的怪异感。
“这院子看着精致玲珑,其实里面地方可大了,种满了各色兰花,还有一片的水潭,缀着假山瀑布,你要去看吗?”颜书玉从繁杂的客套中抽出身来,穆骁勇却只是将箱子往他怀里一塞,“我才不想去听那个孙湖吹牛,把整个镖局的人都叫来还一毛不给,什么玩意。”
颜书玉示意他声,“水榭可没有亏待我们。”“那倒是的。”穆骁勇的语气立马缓下来,“那什么,你看见雪姑娘了吗?”“她是水榭最拔尖的弟子,自然也是最忙的,你若无事就别在这时候打扰她。”
穆骁勇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继而又想,多在这里逛逛,了解下水榭也是好的。便问到,“我能四处看看吗?”颜书玉拿出块木牌给他,“这是灵蛇镖局的信牌,你先拿着用吧。”骁勇有些惊喜地接过来,“这都给我做啦。”看着相似的东西,忽又想起威山派来,不免又有几分落寞。
然而他是个一根筋的人,很快便把那些一闪而过的感觉忘了,将信牌系于腰间,四处晃悠起来。水榭是依着大大的湖泊、溪水建起来的,所以线路很复杂,时值会牍集,也没有富余的弟子四处引路,故而大家一般不多走动,待在各自的院里休憩。
唯有通往孙湖落脚处的几条路上能见到人们往来穿梭,常常一脸惊喜地互相打招呼,而后又行色匆匆地擦肩而过,不知在忙些什么。穆骁勇一路上明明见到许多人往这儿赶,到了这水榭倒像是少有人居住一般,四处都安安静静的,一个个清幽的院自成一体,与赏奇原大不相同。
“至尊堂已经出发了,会牍集后就是无问擂,这次派出的上使是不会参加了,也不知是哪几位?”几个人正坐在榭台旁闲聊,见有人走近都流露出戒备的神色,那带着轻蔑的眼神让穆骁勇十分反感,尤其里面还有一路上对着孙湖阿谀奉承的震石派,于是便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他的行为激怒了不少人,但碍着周围有人,不便发作,只能轻声问到,“这是灵蛇镖局的人?”“威山派那个出格的二少爷,和他兄长差太多了。”震石派的人故意提高了音量,穆骁勇却全然不在意,自顾自往前走了,没听见后面的话。
“果然是近墨者黑,跟李中平那样的武林败类混在一起,学成这样。”“听那个拿下望雪的赵苍岭被派去望雪赶工事了,他也要来会牍集吗?”“该是直接去望雪吧。”葛垂星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石堡那群家伙仗着自己运气好,就赖在城里不走了,至尊堂封了密令给上使,得好好教训他们。”
众人一下来了兴致,“这么密的事你也知道?”“大家早议论开了,也怪石堡和赵苍岭太招摇。”他本想好好嘲讽一番,猜猜赵苍岭看到密令时会是什么表情,却不想这些人感兴趣的是其他传言,“你们林上使也要来会牍集,他是不是不受待见啊。”
榭台上笑作一团,葛垂星瘪了瘪嘴,“他进至尊堂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阡韧派。不过我听参加无问擂的人选已经定了,连堂、谷堂,锐堂各出一人。”
他成功地引开了话题,细碎的话语被茂密的植物掩盖,走在浮廊上的穆骁勇却被一阵呵斥声引去。
“孙大师是何等人物,你个门外汉也敢插嘴!”那魁梧的大汉正对着个青年拳打脚踢,穆骁勇见状,隔着老远便开始打招呼,“殷当家的,你们也来啦!”那大汉下一顿,随即脸上肌肉一横,“哦,是穆二少啊。这不争气的一点事都办不好。”他又推了下铁冬,喝到,“快去把账目都对了,今年可全靠着这些单子吃饭。”随后又转向穆骁勇,“你忙着,我去院里看看。”罢便匆匆离去。
这人以前话特别多,这会牍集那么好赚钱?忙得人个性都变了。穆骁勇心里泛着嘀咕,伸扶起铁冬,“这次又为了哪个泼皮拿你撒气?”“是我不该插嘴,让孙大师不高兴了。”铁冬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难以自拔。
“那时候正到弩牙的事。大家都觉得非烟水榭的背弩和袖箭精妙,常有来百炼门打听的,每回让客人失望而归,大当家的都得发一通脾气,大家看着都很着急。而且,就算是水榭已有的武器,我们再怎么维护也不复当年。虽百炼门做的武器多是大件,可也会需要几分巧劲儿。大当家想请教如何将那东西做的更精巧,可孙大师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当家的听不懂,就试着问加大拉动悬刀的力气是不是能让威力加强。孙大师便到部件的强度决定了弩能吃多少力,射得多远。我有些疑惑,是否非得处处都用金属,另外,悬刀的反应和打靶落点的准确也是同样重要,武器就得一击命中,若还想射得远也得看看牛筋怎么粘,是不是得换些材料,一时忘形,得多了。孙大师嫌我不懂礼数,差点把百炼门送的礼也给扔出来了。”
你们百炼门的人话是都挺多的,穆骁勇平日里听到这一大堆铁啊铜啊的,是决计没法聊下去的,但一听又是孙湖,立马不屑到,“我也不觉得那孙湖有什么了不起,只惯会自抬身价罢了,天天与那些商贾打得火热,到了各门派那儿又摆谱,做出来的净是些夺人眼球的东西。”
铁冬赶紧摇头,“孙大师是关术的传人,常人难以理解其中精妙,也是我一时好奇,惹他不高兴了。”穆骁勇最看不惯他那副总是自责的模样,拉着他就往浮廊旁跑。整个湖面上没有其他建筑,就一条横贯其上的长廊。
“踩一下这个。”“啊?”铁冬不明就里,穆骁勇一脚踩上浮廊,那看着纤细的长廊就微微晃动起来,铁冬一个踉跄,往旁倒去,伸抓住了旁边绳索织成的栏杆。
“怎么样,好玩吗?”穆骁勇边晃着浮廊边问,铁冬只觉得上下左右都在摇晃,晃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倒。“我从没想过路是可以动的,这水榭震厉害。”骁勇尽力地晃起来,把水面带出一阵阵哗啦声,他的声音也渐渐抬高,“那些人真傻,放着那么多好玩的不逛,天天聚在一起假笑,有什么意思。你是吧。”
不算宽阔的湖面泛出一朵朵白花,将上面的水葫芦和菖蒲也推得起伏摇摆,暮色已经渐渐染上湖面,倘若走的慢,那光景就像坐在船上看着湖披上一层金光,自己也晒着太阳,拥上几分暖意与闲适。要是跳得快,那感觉就像在荡秋千,又像是个轻功高,踩在不断变幻的水面上,乐此不疲。
铁冬原来觉得这人有几分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也融入到了这孩童般的玩乐中,不自觉地笑了开来。
吃晚饭时穆骁勇还对这件事津津乐道,“我在水榭逛了一圈,就那个最好玩。踩在上面的感觉可神奇了,难怪水榭的人走起路来都特别好看。”着又夹了块蜜汁火方,就着拌面一起,吃得可得劲了。
颜书玉不太能理解这种新奇的口味,拿着碗白饭配汤吃,“铁冬的意思是不是,非烟水榭本来就走攻其不备的路子,袖箭背弩也是胜在轻巧,不必处处都用金属,对付不同的场景,杀伤力有时是来源于速度,有时是来源于隐藏,有时是来源于精确。”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反正我也没听懂。”穆骁勇吃饭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脑子,此刻他又盯上了一块走油肉,把嘴里塞得满满的,柳珠儿实在看不过去,“你不吃菜的吗?”“打赢了才有肉吃。”穆骁勇一直坚守着硬菜要先抢的原则,才不管其他人什么。
“你这饮食习惯和水榭差那么多,难怪和他们搭不上话。”柳珠儿扒拉着饭碗,颜书玉却是蹬了她一眼,一直狼吞虎咽的穆骁勇也停顿了片刻,细细想来,这些人吃糕点的时候确实都是温文尔雅,一盘枣泥拉糕都能吃得饱,有时连饭也不吃,闲暇时喝喝茶,滴酒不沾,是因为这样才和颜书玉特别谈得来吗?
他扫了一眼账房先生面前的丝瓜米汤肉羹,咽下嘴里满口的肉,然后又对着那些硬菜大快朵颐起来。管他的,吃饭最重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