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沧海遗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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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从下午起就开始有些泛灰,到了夜里就下起雨来,吕智被雨水打湿了衣衫,身上一阵阵发冷,只能缩起身子,捂紧怀里的东西继续狂奔。雷声隆隆,夹杂着闪烁的光,四周除了刷刷的雨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他骑着的马也是筋疲力尽,不时发出不满地低鸣。

    雨丝打在身上已是有些扎人,尤其是打在脸上,使得人看不清前面的路,不敢跑得太快,令吕智更加烦躁。云层厚黑,完全不见月亮的脸,难以判断是什么时辰,他只能不时地伸刮去脸上的雨水,才能看清模糊的大道。

    他今日走得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完全,却偏巧碰到了这样的大雨,不知会不会打湿怀里的东西。想到这,他不由得紧了紧,却忽然觉得眼前掠过一道黑色的闪电,接着胸口一痛,哇得吐出一口血来,摔落在地上。

    还未看清来人,他捂在胸前的胳膊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吓得他匆忙往后退去,脖子上却又立马挨了一刀,就此倒地不起,断了声息。马匹早已受惊跑远,袭击者压了下斗笠,将他怀里那件牛皮包着的事物拿起,旁边的密林里便咻得蹿出一人,打着伞,以免雨水打湿了刚从竹筒中取出的东西。

    那是本桑皮纸做成的书册,厚厚一沓,封皮上没有字,只画了个百炼门的标记。袭击者草草翻了几下,便将书册卷入竹筒里,不多时,有人拿着本看似一模一样的书册来,撕下半本,塞到吕智的里。

    地上的血水和落下的雨丝很快浸湿了那半本札,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而吕智的身旁也多了几具从附近搬来的尸体。袭击者这才带着同伙离去,雨却越下越大,把一切痕迹都冲刷地干干净净,连这条大道上曾经的命案都似乎被冲散了,只是冰凉的雨丝散了一夜。

    至尊堂的还未到百啸城,正在这条大道的另一端前行。赵苍岭骑在马上,拖着水榭的人往前走,他速度不快,但周围的马匹已经超出他很多,不断地呼喝催促,他不忍回头去看那些人的情形,但彭罗不时回头催促的表情却让他愈发难受。

    “赵外使,跑快些,冰鞘山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望雪。你该不是心疼这些武林败类吧。”彭罗的声音盖过了雨声,赵苍岭也大声回到,“是我这匹马不行,一直打哆嗦,要不咱们换匹马,保准跑得快。”

    燕北乔回头一喝,“闭嘴,都吵什么。”顺就用鞭子抽了下赵苍岭的马,弄得他一下摔进泥里,彭罗这才闭了嘴。前面的马都缓了下来,赵苍岭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他那匹马却抽抽着不站起来了。谷堂的内使无奈,硬着头皮前来处理,“赵外使,这马得养一阵子才能好,我们就把它拖到附近卖了,不耽误行程。你要不去灵蛇镖局的镖车上凑合一下。”

    赵苍岭知道他们是想把自己赶出队列,省得麻烦,只了句,“有劳。”便拖着腿往后走去。彭罗将绳子拽起来,大喊,“走。”策马飞奔起来。被绑在第一个的谭雪澈与赵苍岭擦肩而过,都低着头,满脸泥渍。

    “你怎么弄成这样?”颜书玉见赵苍岭落魄走来,赶紧把他扶上镖车,一直赌气不与他言语的穆骁勇默默往旁挪了点位置。孙湖的马车还在很后面,颜书玉见赵苍岭扭头看的动作,便故意支开了柳珠儿和其他镖师,“这雨下得大,路又黑,你们还是去孙大师的马车旁护着吧。”

    穆骁勇本来嚷嚷着要跟去,却被赵苍岭喊住,“孙湖为什么要去百炼门?”穆骁勇还在气头上,便呛了一句,“我哪知道。”“如果他参与筑造工事,水榭的人很可能就要听他差遣,别和他闹僵了。”赵苍岭完便转头去问颜书玉,“颜账房懂得水榭密语吗?”

    “可是账房,这种东西触类旁通多少会一些。只是哪家都有两套密语,一套是所有弟子都会,像可这样天天记账的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另一套每个门派也就三五人知晓,可便无能为力了。至于孙大师去百炼门,是为了向他们订购些东西,具体是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

    赵苍岭就着雨水在箱子上快速写划起来,隔几个字符便停顿一下。原本嚷嚷着要走的穆骁勇默默挨近了去看,就听颜书玉轻声到,“无问牌已备,静候佳音。”“这是什么?”穆骁勇忍不住问到。

    “是他们作为证据的密文,这句只有林暮兮和一个连堂内使看到过。但林暮兮该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赵苍岭还未完,穆骁勇的嗓门又大了起来,“那就是他们事先编好的。”颜书玉笑到,“咱们穆二少脑子转得真快,再喊响些就能让林上使听到,然后就地杀光水榭的人喽。”

    穆骁勇一瘪嘴,这几天颜书玉和柳珠儿连番开导,终于让他明白,带着人杀出水榭去也没用,他们一辈子都得背着个骂名东躲西藏的,还是赵苍岭的路子正经。他虽然也知道这道理,但一路上眼见水榭的人被拳打脚踢,心里仍是颇不好受,于是嘴硬到,“有证据当然要替好人翻案。”

    “这些不能算作证据,得有实在的证据把前因后果连起来才算。”赵苍岭依旧秉持着镜堂的作风,穆骁勇却早已动了私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证据这东西不是越久越难找。”赵苍岭只能沉默以对,泥水和微弱的亮光衬得他脸色更白,穆骁勇才想起他也因为仗义执言挨了打,这才略带憋屈地到,“放眼镜堂也就岭哥能找到线索了。”

    若是真有这本事,怎会让师父冤死。赵苍岭心里难过便没有接茬,继续在箱子上写划起来,“这是第二次的密文。也就是被各位堂主抓了现行的内容,据是出动了谷堂上使才看懂。”

    这次的密文要短上许多,颜书玉却长久没有话。“到底什么意思啊?”穆骁勇急急追问,颜书玉才吐出几个字,“玄事毕。”四周只剩下雨声,淅淅沥沥许久,才听到赵苍岭问,“哪些人可能会这密文。”

    “商道上能弄出来的人不少,大海捞针。”颜书玉答完后又试探着问,“这里提到的无问牌会不会是线索。”穆骁勇仔细回想,“那个曾上使是连堂的人。我听无问擂就是轮番抽这个牌子去和至尊堂推举的人打,会不会在牌子上动脚。”

    赵苍岭摇摇头,“牌子倒是没查出什么来,而且无问擂也没办成,若玄楼的事是同一人事先谋划,没有必要写这矛盾的密文。这里面至少有一件事是写这些密文的人不知道的。按内容的长短来看,第一次是伪造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怕是想用来敲打谷堂。”

    “怎么又扯到谷堂?”穆骁勇颇为不解,赵苍岭想着,反正无问擂也没办成,几句也无妨,“无问牌后来被反复检查,并无差错,但我注意到那些牌子上没有系上绳结,因为水榭没有常备那种结实又鲜艳的麻线。这东西只有谷堂有,以他们的本事在绳结上动点脚颇为方便。估计写密文那人是这么猜测,才提及无问牌。”

    “那连堂和谷堂就可以排除了?”穆骁勇问到。“只是玄楼一事而已。”赵苍岭答到,锐堂武艺过人,要杀掉那么多掌门该不会用浮念;纵堂既是告发人,又得了盟主位,看来最可疑,但这密文出现在事发后,也未必不是有人临时起意;涤堂,他微一皱眉,看印雪楼内的记录涤堂主出自水榭,但他当时年纪不大,不太可能接触到玄楼的关方法。

    他只觉得身上的重压越来越重,如这雨水一般,压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言谈走进了死胡同,他们几个人也不再话,沉默地坐着到了驿站前。雨丝砸得愈发密集,连穆骁勇都伸挡在头上,急匆匆地下车,却忽然一顿,停住了脚步,还差点跌倒在地上。

    赵苍岭连忙拉了他一把,也看清了他忽然趔趄的原因。水榭的人都被栓在驿站外面,连块遮风挡雨的布都没有,就这么任由雨水冲刷。借着油纸灯笼,能瞥见几个人已经倒地不起,鲜红的血水由雨水裹挟,几乎都要冲到他们的鞋面上了。

    谭雪澈用双臂环着自己,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前面,她身后已有人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似是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了。颜书玉赶紧过来拽住穆骁勇,“别冲动,反倒叫他们更难过。”接着便招呼镖师过来,“驿站大概都满了,孙大师这几日都住得不舒服,那么多货物放在外面也不安全,不如我们今天赶一赶,先进百啸城去。”

    赵苍岭对上了谭雪澈的双眼,却只是垂下眼,进了驿站。至尊堂的人正坐在厅里,喝着热酒驱寒,见他一身狼狈进来,都停下笑看着他。却见赵苍岭只是行了个礼,兀自上楼,没有什么不妥,这才继续笑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