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怒海狂澜 14
今天便是处决庞石的日子,守一城里戒备森严,也不知是在防备哪里的敌人。几位堂主都聚在一起,除了镜堂主要去四处巡查、做准备,其他人都闲坐无事,谁也不想挑起话头引来争吵,索性都闭口不言,使得气氛颇为尴尬。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早些出去吧。”连堂主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又想下去寒暄,便如此建议,其他人都略略点头算是答应,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盟主却忽然喊了声,“涤堂主。”
这两人一直不和,最近更是剑拔弩张的,其他人纷纷借故告辞,只留下他们两人留在厅内。“为什么不趁着这个会,把赵苍岭也解决了。毕竟是他胡言乱语,惹起是非,待会当着各门派的面必要给个交待,你还去镜堂要人,是想袒护他?”
“前几日从风原传回的密信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所有堂主。”涤堂主一句话就让盟主闭了嘴。他不屑地看了盟主一眼,“能拿下风原固然可以立威,可络绎庭仗着人多势众,颇有些出格的地方,若是占得风原后打起了其他主意,那守一盟可就没有任何退路了。赵苍岭就是那条退路,至少能保证络绎庭和风息庄一样,总能和其他门派相安无事。”
他跨步出去,盟主也不再提赵苍岭的事,板着脸来到至尊牌下的空地上。那是至尊堂的象征,挂在至尊堂最外的一道门上,一进守一城便能看到。但那其实只是块有些破旧的木牌匾,上面一字未书,只是一直悬挂在那里受着风吹雨啸,也见证着守一盟的历史。
这种公开处置并不多见,算是守一盟的大事,尤其又牵扯了风原未来的局势,所以各门派一大早就派了人来等在外围,若是牵扯到风原的事情,还能及早替自己门派谋划。这里的氛围与至尊堂内不同,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似玩笑,实则在互相试探。
“早该弄死那武林败类,听豪雨门投了冰鞘山,是不是真的?”“谁知道。风原的事到现在没给个准信,待会完事后会不会些什么。”“我可是听络绎庭一直在巧取豪夺,惹得风原的各个门派颇为不快。”其他人都围拢过来,“那个赵外使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可是听韩初许那个武林败类也搅了进去,当初镜堂的人不就遭了他暗算。阡韧派掌门为这事还亲自来赔罪了。”“他和赵苍岭半斤八两,谁都不可信。”
“不不不,”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赵苍岭以前是暗探,倒是从未听有空口白话,我看这事另有隐情,要不然今天怎么没把他一块砍了。”“没错,我也觉得奇怪,那位顾家嫡传和赵外使一块进的守一城,今天也没露面。”
此时,连堂主率先到了空地上,议论纷纷的人们一拥而上,其他人则是各有各的心思。而这番你来我往中,镜堂,无疑是最忙碌的一个,他们要把原本严密看管的人从镜堂中带出来,带到会场后面,还得时刻看着他,以免有人动什么歪心思。镜堂弟子都对这事怨声载道,可真到了那天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终于,至尊鼓响起,先是几下重锤,而后是密集的敲打,直听得人心潮澎湃。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几位堂主也站到台前,带头向着盟主行礼。武林盟主这才上前向着众人回礼,鼓声这才止歇。
“诸位,想必听了风原的事情。原本,至尊堂是不该干涉风燕会的事,可不知何故,络绎庭私自集结,占了风息庄,抢了锦城。至尊堂几番催问都没有得到回应,连前去襄助望雪城工事的孙湖大师也断了音讯。”
底下的人声渐渐嘈杂,盟主示意大家安静,“风息庄的嫡传,顾宁,也前来至尊堂求助,据他所,络绎庭一直在欺压周围的门派,风息庄和风原其他门派都对他们多有不满,原本顾庄主是打算前去要个法,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地出了意外,还牵出了冰鞘山来。风息庄原本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想要彻查,却被络绎庭逼得只能先行举办风燕会,可络绎庭主居然在比武中当众使诈,然后让自家弟子一涌而入。至尊堂当即派了外使去风原,却也失了踪迹。”
他扫着众人的表情,“这些事情他们是早有预谋,若是三日内络绎庭再不给个法,至尊堂必得介入此事。”他略过赵苍岭和韩初许的事不提,只将话锋一转,“最近也是有许多传言喧嚣尘上,所以才将大家叫到此处,一来了结些往事,二来也商议下去风原的安排。”
众人都安静下来细细听着,并盘算着怎样才对自己更有利,已经无人去追究那些往事的真相。见大家都没有异议,武林盟主便一挥,让镜堂把庞石带上来。鼓声重又响起,却不是至尊堂的鼓声。负责击鼓的弟子一脸慌乱,不知这鼓声从何而起,几位堂主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方,海崖少主戚若娇正带着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守一城外。
底下的议论声吵成一片,海崖与其他各方势力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如此不给面子的敲起了战鼓,莫不是想开战?但看他们站在城门外不往里闯,一时吃不准是什么情况。
武林盟主脸色一沉,大声喊到,“戚少主,恨厌海崖这是何意啊?”立马又传信的外使往城门外跑去,盟主则是猜测着他们的来意。此番他们大摇大摆地来到守一城,至尊堂竟是完全没收到消息。想必是凭着快船从仁河上岸,然后才一路赶至的,难不成是为了庞石,还是风原?可他实在想不出,恨厌海崖与这些是会有什么关系。
那海崖少主戚若娇倒是胆子大、底气足,只带了几个随从就跟着传信外使进来,将一个箱子往台上一搬,“什么意思,阡韧派趁着海崖人少来偷袭,打算把我们都杀了抢占盐田,这是什么意思!”
议论声几乎要盖过她的声音,阡韧派掌门最先跳起来,“你虽然年纪,可也是海崖少主,切不要血口喷人。”他端着架子,戚若娇却不买账,头一点,郭振航就前去打开那箱子,各位堂主也已从位子上站起来,只见里面是一些石块与兵器。
那兵器是阡韧派特有的鱼鳞长剑,细长优美,刻着鱼鳞纹,按弟子的不同级别略有不同。这个袋子里却是好几把不同的鱼鳞剑,必然是阡韧派的所有弟子都有份参与,而那石头则是海崖特有的岩石,上面也是阡韧派的剑痕,所有人见了都是不敢言语。
众人齐刷刷看向范掌门,他倒是不慌不忙的,“近日阡韧派丢了一批武器,却不想是被海崖拿去派这等用场了。”戚若娇冷笑到,“怎么,打不过就跑,有证据就赖,守一盟如今这般无耻了吗?”这话惹得众人颇为不快,却也不便多,只能盯着阡韧派,希望他们赶紧给个法,守一盟才好借势打压海崖。
范掌门也冷哼回应,“早听闻海崖精通各种武艺,这阡韧派的剑痕倒也模仿地不错。”“哦,那不如请范掌门当场示范一下,看看您和您的弟子砍出来的与这上面的痕迹有何不同。”戚若娇丢出块石头,与他针锋相对。
镜堂主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络绎庭此次带的弟子都有些面生,畏畏缩缩的,不像是见过世面。他心中一紧,“范掌门,若阡韧派还有其他要的也一并告知大家吧。”范掌门眉头一紧,“我阡韧派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哪能让人随便冤枉,这武林中技艺过人的不在少数,模仿些剑痕算什么。”
“哦?”戚若娇这一句倒得他有些心里发虚,赶紧扯开话题,“这些东西不足为证。”戚若娇拿起一把剑来,“这位掌门,你可看清楚了,这没把剑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从剑穗和缑上能看出那弟子的习惯,不少缑都是新换的,明是常用的剑,几乎是不离身的。难道你阡韧派如此窝囊,弟子们贴身的剑都能被人随便拿去。”
她咄咄逼人,气得范掌门咬牙切齿,也只能反驳到,“不过几把剑而已,最近武林事多,大家都各处奔波,谁知你们是不是半路上去客栈偷的。”“是吗,那你瞧瞧,这几把剑是谁用的。”
戚若娇吹了个口哨,城门外又进来一队人,押着几个阡韧派的弟子,提着另一捆剑。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范掌门,视线在他脸上和那队人间来回游移。镜堂主扫了眼其他堂主,示意他们别冲动。
“既然要人赃并获,这几位诸位如何解释?”戚若娇让随从掰起那些人的头让各派瞧个清楚,又有几名随从展示了身上的伤口,皆为阡韧派的武器和技艺。如此证据,阡韧派自是无法抵赖了。
各门各派瞧着眼里,都瞄向至尊堂的人,武林盟主沉着脸,看向镜堂主,对方就适时站出来。然而,他还未开口,范掌门就大喊起来,“你们竟敢做出如此有辱门风的事情!”一贯以儒雅著称的门派,居然变得雷厉风行起来,三两步冲到那几个弟子跟前,照着带头的那个就是一剑。
剑虽未出鞘,也把人打得倒地不起,葛垂星只觉心中一凉。他抬着头,掌门使来的眼色也十分明显,但他也瞧见了那些师兄弟的眼神,站着的与跪着的完全不同。他只觉得眼睛一酸,虽然也知道合理,却仍旧止不住心寒。
他张了张嘴,想再喊一声师父,可是那眼神却分明已是陌路与厌恶,仿佛在责怪自己的无能。若是他站在师父身后,必然也这么想的,他有些混乱,不知是该为自己喊一喊,还是为门派收了声。
一旁的师弟却哭了出来,“掌门,您不是这都是至尊堂的意思,我们才去攻打海崖的,”不止范掌门和葛垂星,连武林盟主也是觉得脑袋一重。范掌门就要劈下的剑愣在当场,那弟子倒是咄咄逼人,“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有飞鸽传书给至尊堂嘛,弟子都看见了,还有那些黄金”
“混帐!”范掌门气得龇牙裂目,拔出剑来就要砍杀他,却忽然被一块飞来的石块击在剑上,他转头望去,瞥见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的衣着并不显眼,罩了件半旧不新的青色斗篷在外面,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勉强看出点下巴的轮廓。但这种场景,藏头露尾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被盯上,他站得离海崖的人又近,故而各派都对他多加留意,却只见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像是座雕像,便都也没有主动去盘问他。阡韧派弟子的一言激起千层浪,台下简直炸开了锅,他这才终于有了动作,却只是掏出了一枚的令牌。
几位堂主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至尊堂的外使令,然而那上面却有个孔洞,穿透了整枚令牌,将那弟子的姓氏抹去,只看得清后两字。至尊堂凭令牌号令各派,一旦有弟子脱离至尊堂必要收回令牌销毁,只有一种情况会将打过孔的令牌留给弟子,便是那弟子从至尊堂回归原本的门派,或是掌门、或是长老,总不会是无名之辈。此举本是为了提醒那些弟子勿忘自己曾受过至尊堂栽培,事事要以至尊堂为先,而韩初许离开时,至尊堂为示安抚,给了他这块牌子算是个念想。
韩初许曾经因为这块已无作用的令牌坚信至尊堂会让他回去,而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于是他选在这么个微妙的时出现,重新拿出这块令牌。范掌门已经提起宝剑冲了过去,韩初许却立马揭开兜帽,拔出短刀来挡住了他的动作,“又想故技重施,杀人灭口吗?”
范掌门正惊讶于他忽然的大胆,却听他悠悠道,“掌门,当初你让我冤枉李中平的时候也是至尊堂的意思,如若你没有骗我们,就当场指认,是谁下的命令。”谁都没有想到,韩初许会忽然出现,还接二连三地蹦出惊人的话语。
而武林盟主已经认出他腰间缠着风息庄和络绎庭的信物,便出阻止了范掌门的动作。“有误会清楚便是。镜堂想必也有事要问你。”他转向韩初许,对方答到,“那人想杀我灭口抢夺黄金,还另有报酬。我当时害怕,一时反杀了他。随后我想尽办法查探,才得知他欠了不少赌债。可我一直不知道,怂恿他杀我的是谁。”
他看向范掌门,“师父,不是您吧?”“血口喷人!”范掌门已是气得找不出其他词,拿着剑就要杀他,才刺到一点,镜堂主却出阻拦,“范掌门,至尊牌下,除了盟主和镜堂,谁也没资格动武。”
范掌门哪里顾得上这许多,一心要先解决了韩初许,台上竟成了他与镜堂主的比试,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却一言不发,那几个阡韧派弟子却是百转千回,有几个还在傻愣愣地等,而葛垂星已经对上了韩初许的眼神。
看着他的神情和身旁眼神闪烁的师弟,葛垂星就明白了,那些需要偷偷摸摸躲起来看的信是什么。
镜堂主要顾着整个沧洲武林的侠义,武功自然是超群的,面对大派掌门,也不过十几招便能拿下。掌门落败等同灭派,冷静下来的范掌门已是额上沁出冷汗,韩初许却在此时加了一句,“假借至尊堂名义,攻击海崖,污蔑李中平都是你下的命令,我们师兄弟都不明白为何如此,还请您给个交待,也好让弟子们死个明白。”
站在台旁的孟然一脸错愕,林暮兮脸色铁青,反应却是迅速。只见他几步跨到台前,喝到,“范掌门,阡韧派是守一盟的大派,这件事无论对内对外都要有个交待。”镜堂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退下。”
他立刻噤声,退到一旁,挨着孟然站着,轻声到,“待会若是他确实对不起阡韧派,你可要为阡韧派考虑。”孟然只觉得冷汗淋漓,林暮兮却拉了一把那几乎等同佩饰的长剑,“该出鞘了。”
韩初许伤得不重,却做出副虚弱的样子,“当初,你骗我老盟主有危险,套出了他的近况和至尊堂弟子的调动,”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阵沸腾,“冰鞘山暗害了老盟主,我还来问您,以为是他们早有计划,您才要我去找消息,就一直沉默不语。可谁知,过了几天,你竟让我污蔑李中平,我不愿意,你就要挟我,要把害死老盟主的事出去。我一时害怕,又以为是冰鞘山窃取了情报,混乱中就着了你的道。离开归一城前,我想告发此事,却不料你买通了看守,要置我于死地。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多番调查,竟发现你又用同样的伎俩骗了涉世未深的师兄弟们。他们那么信任你,以为是至尊堂的命令,这才前去海崖,结果,只活下来了这么几个,你还要亲杀死他们,只为了你那些不可告人的贪欲!”
韩初许打乱了戚若娇的整个计划,然而,她反应迅速,立马抓起那个哭号得最响的阡韧派弟子,“你把谁下的命令,打算做什么一字不差地出来,我可不管你们有什么弯弯绕,只要是守一盟的人做下这事,至尊堂就得给个法。”
她咄咄逼人,谁也没有留意到她夸张的动作和人群中悄悄往后退去的人。话间,那些原本被缚住的阡韧派弟子都纷纷挣脱了绳索,有的气愤地向着副掌门猛冲过去,有的急忙扑上台去喊冤,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地恐惧,眼神里闪烁着对生的渴望。一时间,情形大乱,一部分阡韧派弟子忙着护住副掌门,至尊堂的人又要顾着各个门派,竟没有谁能控制住着混乱的场面。
镜堂主发出响箭,大半镜堂弟子和各堂精锐都赶来过来,只见几个阡韧派弟子的尸体横在台上,台下海崖和阡韧派打成一片,围着韩初许和另一个阡韧派弟子闹得不可开交,各大门派都是作壁上观,站在一旁竟是什么也不做。
“全都给我住!”镜堂主愤怒地吼到,却没有任何效果,林暮兮推了孟然一把,可惜对方无动于衷,他只能一咬牙,站到混乱中心,“阡韧派弟子听着,你们若只是被范掌门蒙蔽,现在住还不是过错!”
他原以为自己在阡韧派多少又几分面子,却发现根本喊不动任何人。各堂弟子只能上前迎战,由于阡韧派是以命相搏,至尊堂又不能对海崖下重,导致这场混乱持续了许久才平息。
“行了,今天的处决先延后,先把他们带回去问话。”镜堂主只能如此下令,继而转向戚若娇,“戚少主,要劳烦你们在守一盟多住一段日子了。”戚若娇颇为气愤,“海崖自然是住在自己的船上,就在城外,诸位还请尽快给我们个法。”
各门派正打算散去,却见一弟子惊慌地赶来,向镜堂主耳语几句,对方便面色一凛,皱眉看着台后。武林盟主反应最快,奔到台后一看,镜堂的弟子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那个武林败类则早已不见了踪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