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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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隔空和何若初对视,她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何若初的眼神平静无波,最后两人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手上提着的东西被她大舅妈接了过去,何若初跟着陈外婆进屋,她外婆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放,何若初低头垂眸,眼里没有一丝波动。陈姨婆把来意了一遍,一时间,屋里都静了下来,何若初的外公砸吧着烟枪,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圈,最后道:“放心吧她老姨,到时候若若的婚礼,我们肯定去。”

    屋外的刘秀坐在原地,没有进屋,听见陈姨婆的声音,她抬头看看天,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女儿都嫁人了,真好,她听了,她女儿嫁的那家人无论人品都不错,她能安心了。

    何若初的外婆招呼着两个儿媳妇去厨房做饭,陈姨婆也很久没见到何若初的外婆了,有着不完的话。她外婆和陈姨婆话时,手一直拉着何若初的手,何若初轻微的挣了一下,没挣开,她便也就不动了,安静地坐在她外婆的身边。后来,她在悄悄量坐在她对面的男孩。

    他大概十三四的样子,长得和何若初有三分相似,特别是一双杏眼,简直一模一样,他们都随了刘秀。

    这不是何若初第一次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博涛相处,她记得她在王家集上学的时候才上幼儿园的赵博涛会从学前班走到五年级去看她,她开始不知道他是谁,后来知道了,等他再来找她时,她会把她奶奶给她的吃的分给赵博涛,赵博涛每次都接了,但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何若初也没叫过他弟弟。

    后来通讯方便了,赵博涛辗转联系到她,但是他们已经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的生疏了,加了微信号除了最开始的招呼信息就没有过话,有的只是逢年过节群转发的短信。

    何若初发现自己又想远了,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可能是重生了,她的记忆都变好了,以往那些她忘记了的事儿大多都能想起来了,一件一件的,让人徒增感伤。

    赵博涛看着低下头的何若初,他眼神一黯,心里很难过。他爸爸和妈妈是二婚,在他之前他爸爸还有一个哥哥,他哥哥不会欺负他,却也不会亲近他。

    他和他哥哥年龄相差太大了,他懂事的时候他哥哥在县里的修车铺当学徒,一年都不回来一回,于是他便去找还在上学的天天都能见到的何若初,何若初每次给他的糖他都舍不得吃,快化了才放进嘴巴,然后觉得那是他吃过最甜的糖了。可是后来何若初去县里上了高中,然后他们就不联系了,他姐姐不会来外婆家拜年,也不爱来王家集赶集,偶尔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他都没能和她好好的过话。

    上次见面到今天,中间已经隔了一年多了,没想到这次见面是何若初要嫁给别人了,赵博涛心里可难受了。他都还没见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对他姐好不好呢。

    外婆家两个儿媳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饭,饭菜很丰盛,顿了腊肉,炒了鸡肉,鲜猪肉炒的菜也有。

    刘家人多,吃饭时便分成了两拨,何若初和陈姨婆是客人,便坐在了主桌子,她大舅二舅不在家,两人都经营了一个摊,跟着集市四处跑,一个月也就休息那么几天。

    这顿饭何若初吃得很不开心,不是饭菜做得不好,是因为刘秀剧坐在她的边上,却对她视若无睹,何若初无法形容她心里的那种心酸。她对母爱,始终都是抱有希望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与年龄无关,因为没有得到过,于是便更加渴望。

    吃过饭她们没有多待,何若初和陈姨婆提出告辞后便走了,在走出巷子时何若初听到有人叫她,她回过头,看见赵博涛气喘吁吁地跑来,在她面前站定,仰着头认真地对她道:“如果你嫁的那个人对你不好,你一定要跟我,我帮你出气。”

    何若初怔怔地看着比她矮半个头地少年,心里暖暖地,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摸摸赵博涛的头:“我知道,你好好读书。”

    赵博涛用力的点头。

    何若初对他:“回去吧,等我结婚那天你跟着大舅二舅一起来。”

    “好。”赵博涛激动得脸都红了。

    何若初跟着陈姨婆走了,赵博涛才蹦蹦跳跳地往回跑,一进门,就看到靠着篱笆看着他的刘秀,他脸一下就白了。他爸不喜欢他妈和何家有联系,也不希望他和何家接触 ,他知道他妈很想他姐,时候他经常见到他妈趁着她爸不在家的时候抱着他姐的照片哭。

    刘秀对赵博涛笑了笑,面无表情地脸上忽然生动起来,刘秀不愧于她地名字,长得清丽俊秀,她招手把赵博涛叫到跟前,摸摸赵博涛的脸蛋:“走吧,进屋去。”

    赵博涛松了一口气,率先跑进屋,刘秀转身看了一眼没人的巷口,眼底的悲痛怎么都掩饰不住,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怎么可能不爱怎么可能不想。只是她的眼睛瞎了,第二任丈夫是个变态,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折磨妻儿,她被折磨怕了,怕那个人渣去折磨她的女儿,她的女儿那么那么可爱,她怎么舍得她受苦。于是她便狠下心不去看何若初,也不许父母哥嫂去看何若初。

    有些痛,有些哭,她一个人受着就够了,不是没想过离婚,可她本就是寡妇再嫁,当初已经放弃了一个孩子,现在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另一个了。

    进了屋,她大嫂二嫂都去干活了,她妈拉过她地手,一不心按到了手上纵横交错地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妈把她的衣袖撸上去,看见她手上冒着血丝的伤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姑娘啊,你这是何苦啊,这个时代和旧社会不一样了,离婚的人多了,你离了吧,啊?”

    刘秀伸手衣袖放下来,垂眸道:“妈,我不能离婚,博涛还还没定性,我要是离婚了,博涛就毁了,他和若若不一样,他没有爷爷奶奶。”

    “你啊你,咋就那么倔?”外婆不住的抹眼泪,刘秀侧过头不去看。是她不孝,这把年纪了还让父母担心。

    ****

    何若初和陈姨婆到了花布店,订做了两套床上用品,一套结婚时用的大红色,一套偏粉的浅色系,上面绣着一朵的白色花,十分的清新。陈姨婆四处看了看摸了摸,最后订了一套黑白相间的条纹老粗布,也是床单被罩加两个枕套的四件套,何若初拦着不让买,陈姨婆不干,眼看着就要生气了,何若初就没敢拗她,只是在心里暗自算等出嫁的时候给陈姨婆留一个大红包。

    订了床单,再去商店买了例如水壶脸盆一类的日用品后两人回了家,陈姨婆没在何若初家多待,几乎是刚坐下就走了,离家也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了,她还是很想念家的,何若初留不住,只能把她送回去。

    回家后她继续整理东西,张三莲过来串门了。她这回伴着一筐玉米来的,这个年代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让自己手闲着,特别是她们这样的没有结婚的,谁要是做了懒姑娘,外人一闲话,家里人就觉得没面子,然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还是九零后零零后好,不用干那么多活,可相对的他们也要幸苦很多,越来越多的作业越来越重的书包就可以证明。

    只能每个年代的人都有每个年代人的苦楚。

    给张三莲拿了个马扎,两人对面坐着,何若初也搬了自家的玉米出来剥,张三莲有些闷闷不乐,她对何若初:“若若,大厂哥他要去南方拼,挣钱回来结婚,我不想让他去。”

    何若初手上动作不停:“那你就跟着去嘛,两人一起拼不是更好吗?”

    “我怕我爸我妈不同意我去。”张三莲唉声叹气。她和她大厂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哪里受得了一年见不到面的苦,光想想她就难受得不行了。

    何若初一点关于这方面的担心都没有,上辈子张三莲就跟着王大厂去了深圳,张婶子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她家虽不是重男轻女,但多一个人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你都没问怎么知道婶子不同意呢。”何若初劝导,张三莲决定晚上她爸妈从地里回来她就问问,下定决心以后她便转移了话题,和何若初起了村里的趣事儿。

    要门头沟现在最热闹的八卦是啥,非梁寡妇怀孕了莫属,听张三莲讲,中午的时候被她婆婆抓着在村里游街,衣衫不整不,脸上还带着伤,梁寡妇一边哭一边护住肚子。

    张三莲道:“梁寡妇的婆婆真是狠,梁寡妇嫁给他儿子不到一年他儿子就死了,还死的不光不彩的,她不让梁寡妇改嫁也就算了,还不过继一个孩子给梁寡妇养老。她娘家也是真的狠,女儿守寡了有不让回家改嫁。梁寡妇真可怜。”

    何若初淡笑不语,上辈子的这会儿正是何若初的日子过的最艰难的,但梁寡妇的瓜她真的没少吃。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梁寡妇勾搭有夫之妇确实可耻,但何若初是佩服梁寡妇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梁寡妇还是何若初的启蒙老师。要是没有梁寡妇给她上的这一课,何若初不会有那样的成就。

    或许她早就随大流找人嫁了。

    张三莲继续道:“梁寡妇这些年在村里过得真不如意,村里人哪个不讨厌她啊,那些长舌妇见天的编排她,不就是看她娘家靠不住么,你女人怎么就那么难?在娘家难,在婆家也难。”

    “因为中国啊,是几千年以来的男权社会,哪怕是解放了,喊着口号男女平等,可男女哪里就能真正的平等了?”就像她上辈子工的那些作坊,哪个作坊里不是女的多男的少?有的还是十四五就出来工的,大部分了工手里的钱都留不住,得寄回来给哥哥弟弟上学娶媳妇儿,有的女孩儿苦了好几年,回家嫁人时还什么都没有。

    话题太过沉重,张三莲抿着嘴巴,何若初也不再话,便这么沉默到了干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