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的一天, 林和阿泽照旧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电话里, 林得到了父母不能回家过年的消息。

    意料之中。

    无可奈何地意料之中，一切都像上辈子那样发展着。

    “春节前要特别注意安全, 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好。”

    “你和阿泽做点好吃的, 即使爸爸妈妈不在家，除夕夜你们也要过得像样点, 要过得有点年味。”

    “嗯。”

    “饺子试着自己做一点，也要炸一盘年糕, 别光顾着自己, 南方北方习惯不同的。”

    “嗯。”

    “记得贴对联, 还要多买几个福字，大门上的那个要正着贴, 家里最里面的那面墙要倒着贴。从外向里贴。”

    “……往年爸爸不都是直接贴在大门上就完事了吗？”

    “今年……唉，让你做你就做呗, 往年是我图省事。今年……”

    “好吧。我会多贴一张在你们卧室里的。”

    “乖女儿。”

    “爸爸妈妈想你。”

    听到这句话, 林忍了许久的泪意还是涌了上来。

    “……我也想你们。”

    “多待在家里, 少出去晃荡。”

    “我知道，我已经够宅的了。”

    “好想抱抱你。”

    “……我等你们回家。”林眨了眨湿润的双眼, 语气却轻快，爱娇地道：“到时候给爸爸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要三个人的家庭拥抱。”

    “哈哈……好啊。”

    “那……明天再电话给你。”

    “明天见。”

    完, 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

    林在电话前站了许久, 才将忙音一片的话筒放回原处。

    至少, 直到现在, 爸爸妈妈，阿泽的父母，仍像上辈子那样。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的重生，应该并没有改变什么。

    擦去眼角多余的液体，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整旗鼓，脚步轻快地离开家里，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橘色的光线，温柔地照亮暗黑阴冷的楼道，食物的味道伴着热气，熨帖极了。

    灶台上，火慢煨着的汤正在发散着醇厚的香气，林砂锅的盖子，“我煮的莲藕排骨汤已经炖好了呀！我都饿了。”

    宋泽失笑，“我记得，你只是削了两块莲藕的皮而已。”

    “可是炖汤嘛，本来就是把东西放进锅里煮就好了。肉本来就是斩好的，不用费事，给莲藕削皮就不同了，要一点点地把莲藕皮削干净，还要清洗，所以这锅汤，我绝对是包揽了绝大部分工作，四舍五入，算是我做的。”林自吹自擂地着。

    她的眉目娇俏，声音娇软，真是蜜糖一样的女孩。

    宋泽唇微微翘起，无可奈何地语气中全是纵容，“好吧，好吧，不过你。”

    林尝了一口，火候刚刚好，不禁赞道，“秋冬季节的藕最好吃了。生炒爽脆，炖汤软糯。”

    见她开心地点评着食物，宋泽也夹了一块莲藕，没吃就已经觉得口齿生香了。

    咬了一口，莲藕的口感很粉，果然软糯。

    有她在，让因为得到父母不能回家过年的消息，心情沉重的宋泽，也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了两碗排骨莲藕汤。

    她是女孩子，哭也是天经地义的，可她却一直用笑容安抚着他。

    宋泽以为，他已经足够喜欢她了。

    可是，总是有办法，让他更加喜欢她。

    除夕的上午，林开被阿泽敲响的门。

    “我一会儿要去买点菜，晚上有什么想要吃的吗？除夕想要丰盛一点，什么都可以点哦。”

    林连忙拿起外套，换上鞋，“我也要去。”

    宋泽想要阻拦，“你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林拿上雨伞，走出家门，“我有东西要买。”

    “想买什么？我可以带回来。”

    林哈哈笑了两声，“太重了，阿泽一个人可拿不回来。”

    “欸？”

    “我想去花市买两盆花回来。”

    “买花？”

    “嗯，买两盆点的金桔树，讨个好意头。阿泽家一盆，我家一盆。”

    宋泽微怔，继而笑道，“下午去吧，那个时候人少。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在这个时候，除了将一切希望寄托给运气，他和也没有其他办法。

    “好。”她也担心，一次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往年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她开车去的。

    过年去逛花市，买几盆鲜花，是X省的传统，现在那里的人应该还不少，不过毕竟是除夕，一般到了下午，就没多少人了。

    花市都是露天的，人少的话，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传染的问题。

    “你先回去吧，外面还下着雨呢，怪冷的。”

    林笑了，“伞拿不了多少东西，而且我还要买对联呢，阿泽家买了吗？”

    宋泽默默摇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类的事情。买对联什么的，向来是父母做的事。

    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做这些很是多余。

    可是见兴冲冲的样子，宋泽忽然觉得……有点过年的气氛，似乎也不坏。

    宋泽提醒：“带上手套。今天下雨，又降温了，手会冷的。”

    林一拍额头，转身拿出钥匙开门，翻出放在门口架子上的手套。

    拍了拍手，带着手套的双手发出闷闷的掌声，“我已经全副武装好了，阿泽呢？让我带手套，自己却偷懒。”

    宋泽把手伸到林面前，展示给她看，“我的手又不像你，被风一吹就会裂。”

    林忍不住吐槽：“……自恋。”

    虽然这样着，林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阿泽好看的手上。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皮肤细腻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是一双一看就知道没有做过重活的手。

    “你这是在……我的手很好看的意思吗？”

    “欸？”林预感不妙，她好像又要被阿泽绕进去了。

    “我刚刚只是让你看看，我手上的皮肤，状态很好而已。”

    林确定自己被阿泽绕进去了，瞬间气成河豚的样子，“我不是早就过了吗？”

    “什么？”

    林做了个鬼脸，“阿泽随便哪里拆开来看，都很好看。”

    着她大笑着，风一样地跑下楼去了。

    她活力四射的样子，让宋泽忍不住微笑，慢慢地走下楼去。

    最近林不常来菜场，阿泽总是有办法，让她呆在家里。

    他们特意避过了清早菜场人最多的时段，这也意味着，菜场里的菜品，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最好的部分早已被精明的人们买走。

    不过乍看上去仍旧琳琅满目。

    宋泽问：“今天晚上，准备做六个菜，你喜欢什么？”

    林数着，“总要蒸一条鱼，还有炖个鸡汤吧，有点想吃香芋蒸鹅……可是就两个人，鹅太大了……”

    想到去年除夕的场景，宋泽心中微涩，揉了揉林的发丝，“那就做香芋蒸鹅吧，剩下的部分可以过几天吃，还有粉丝蒸扇贝，笋烧肉，好不好？”

    “欸？”林忍不住：“做这些很麻烦的。”

    宋泽睨了她一眼，故意拉长音调，“你总不会让我一个人做这么多吧。”

    “当然不会。”林连忙回答，她怎么好意思啊！

    “那不就行了，我们两个慢慢来就好了。”完，他向水产区走去，显然是准备买几只肥美的扇贝。

    林没辙地跟在阿泽身后，看着他挑拣食材。

    他们买完鱼和扇贝之后，向菜场里卖禽类的区域走的时候，林瞄见了一个角落里，摆着一个像蒸屉般又扁又圆，一层又一层，由铁丝变成的笼子。

    它被绿色的网兜罩着，从网兜和铁丝的缝隙里，可以看见又细又长的东西在里面盘旋。

    是蛇。

    X省向来有吃蛇的传统，据越毒越美味。林并不是土生土长的X省人，所以蛇肉并不在她家的菜单上，阿泽家也是如此。

    龙凤斗这样的菜式，林也只是听听而已。

    许多年后，在菜场已经难觅活蛇的踪迹，似乎另有销售的渠道，不过现在，蛇很容易就能在菜场里买到。

    宋泽手中拎着许多菜，顺着林的视线看去，不确定地问：“……你想尝尝鲜？”

    林忽然抖了一下，连忙摇头，“只是看看而已。”

    宋泽暗暗松了口气，那个东西，他真的不会处理。

    走出菜场，旁边的店里就有春联卖，除夕这天的价格比前几天便宜一些，林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一副满意的对联。

    上联是：年年顺景则源广

    下联是：岁岁平安福寿多

    她又买了几个盘长结，还有大大的画满了竹子和太平花，金光闪闪的福字。

    竹报平安嘛。

    在她的强烈推荐下，阿泽也跟她买了一样的配置。

    阿泽让她拿着这些占地不，却半点不重的东西，他自己一手拎着大袋的肉和菜，一手还要着伞。

    他那双好看的手，被塑料袋勒得泛白。

    林收了伞，快走两步，从阿泽手中抢过伞，“我来伞吧，反正你这把伞挺大的，足够两个人用。”

    宋泽弯了弯唇，将两个袋子分到空着的手上，瞬间觉得好受许多。

    X省的冬季，每每下雨，阴冷的感觉总是寒透骨髓，哪怕羽绒服套在身上，也不觉得暖和。

    可是和她在一起，看着她顾及着自己的身高，努力地抬高手臂，举着伞，为他们遮挡风雨的样子，温暖的感觉，就不断地自宋泽心底涌出来，熨帖至极。

    他还能多喜欢她呢？

    有的时候，宋泽也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