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利民第一次作为助手直面手术室，但是这回受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犯了点毛病，不过很快就被伊尔给拉回来了，后面只顾着蒙头救人，其他事情都想不起来。

    等到他终于能歇一口气的时候，心跳才渐渐变的有些不正常起来，他刚刚是救了很多人了是吧。

    他把自己的手举到了眼前，看了又看，神经质的搓了搓，然后靠在手术外的墙壁上深深的舒了口气。

    “利民你干嘛呢？走了事情差不多弄完能下班了，交接的人已经到了。”吴医生从另外一间手术室出来，拍了拍韩利民的肩膀道。

    “吴卫，急诊科经常这样吗？”韩利民低低地问了一声。

    吴卫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韩利民来急诊之后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事故，想他当年刚实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然后他朝韩利民道：“等你习惯了就好，医生嘛，不就是要面对这些事情的。”

    韩利民张了张嘴想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吴卫见他这副样子，没有再什么，只是走的时候狠狠捶了捶韩利民的肩膀，让他起精神。

    韩利民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靠了一会，脑内不断回现出刚刚手术室里的场景，一条条垂危的生命送进来，但是他们却没有能全部留住，要不是伊尔及时在他脑内把他喊醒，差点就误事了。

    刚刚他看到第一个人心跳停止，脑干反射消失的时候，差点没绷住心态，若不是还有一个伊尔在，怕是当时他就掉了手术刀，捡都捡不起来了。

    好在他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住了，一直做到最后，脑子里只剩下红红白白的伤口，和急救时抢着时间跑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空在想七想八了。

    只是现在一停下来，刚刚那种无力的感觉又爬了上来，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就在他靠着墙调试自己的时候，比他早一天进入急诊三组的实习生潘斯脸色很不好的过来找他，“韩利民，马医生让你过去一趟。”

    “啊？叫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干嘛，让你去你就去呗。”完转身就走了。

    韩利民收起心里的一点不适，脑内旋即过了一遍今天的事情，他好像没做什么会被抓住把柄的事情，最近被马医生弄的都有些条件反射了，结果到是让他没有功夫在去想手术室里的事情了。

    他回到三组的休息室时，发现大家都在，而且气氛极低，先回来的吴卫看到韩利民进来，赶紧给他使了使眼色，让他心一点。

    韩利民朝他点了点头。

    他才刚刚站稳，马医生就兜头给了他一顿臭骂：“谁让你进手术室的，出了事故你付得起责任吗，没学会走路就算飞啦，谁tamade给你的自信，以为自己在学校里跟着老师学了一点皮毛就牛逼的路都看不到了是不是，从明天开始你回去反省去。”

    韩利民被骂道一愣一愣，怎么就突然这么莫名其妙地又卷到这种事情里面了，他看着马医生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偶尔还扫了一眼箫医生，顿时明白自己被人杀鸡儆猴了。

    看着马医生还想要骂下去的样子，韩利民没有在忍下去，直接朝他道：“马医生，平时你找我茬，算是工作范围，我碰上你这样的上司算我倒霉，认了！今天你这莫名其妙的给我来一出，怎么看我好欺负啊，我怎么就不能进手术室了？是因为谁脱岗，导致人手不够，箫医生万般无奈才让我顶上去帮个忙，大家累了一整天了，你倒好，自己的错误，怎么还想把锅甩给我啊，你问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背啊。”

    韩利民话一完，整个休息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没想到他会直接和马川杠上去了，马川则被顶的大喘气，指着韩利民好半天，才骂道：“nitama毛都没长齐，敢跟我这么话，你爸妈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呵，我爸妈怎么教我做人，不劳你关心，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怎么做人的，本事也没多强，整天的妒贤嫉能，靠着点关系，还不让人了。”

    吴卫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冷气，佩服的看着韩利民，竟然敢把他们私下里吐槽马大腿的事情当着他面讲出来。

    “你！你！你！”

    “别你了，我今天话就摆在这儿，这事情谁对谁错你自己清楚，你还没资格开除我，让我回家，有本事就去主任那儿告诉一状，让我滚蛋，不然就闭嘴，大家干了一夜活都累个半死了，没谁有这种闲工夫在这听你个休息了一夜的人瞎逼逼。”韩利民完扭头就往更衣室走去，原本还惦记着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结果还要被马川拉出来□□，真当他好欺负啊。

    不过怼了马川一阵之后，他的心情明显好多了，刚刚心里想的那些问题好像也消减了一些，所以他其实还是压力太大，所以有些承受不住了，正好拿个马川发泄一下，百病全消，至于之后的事情，呃，管他呢，反正也不会在糟糕了。

    韩利民走进更衣室的时候还能听到马川在外面大骂他的声音，态度之恶劣，也是世间少见的。

    直到他换完衣服出来，大家竟然还是一个没走，全被马川留在这里听着挨骂。

    可能是因为刚刚韩利民的态度太过于强硬，马川见他出来后，就没有继续当面在骂他，而是指桑骂槐的，好像不把心里那点不满发泄完，就不算罢休了一般。

    韩利民车扯了扯嘴角，听着马川在那儿箫医生怎么怎么招，违规操作什么的，结果箫医生也不干了，直接给怼了回去，这回休息室里的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就在韩利民听着马川的话，恶心的想要回嘴时，休息室的门又被推开了，马川愤怒的声音也一下子被按下了暂停键，大家都回头看了过去，就看到他们急诊的南主任脸色相当不好的站在门外。

    “主……主任。”马川有些结巴的喊了一句。

    “马川，跟我来一趟。”南主任语气平缓地朝马川道，但是脸上的神色表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平缓。

    于是马川就在众人的目光下跟着南主任走了出去，待他出门后，休息室里也是一片静默，直到箫医生开口让大家先回去，人才动了起来。

    吴卫一把把韩利民给抓了过来，附在耳边道：“利民，你牛逼啊，敢这么怼马大腿，明天还要上班么。”

    韩利民干笑了两声，道：“哎呀，这不是气头上，再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了。”着指了指门外边。

    “难，毕竟背景还算厚，大概惩大诫一下就好了。”吴卫摇了摇头道。

    韩利民冷笑道：“谁还没点背景了，管他的。”

    “好吧，都忘了你老师是尚医生了，话你怎么不提早和尚医生一声，换一个地方待着不是更好，免得在这受气。”吴卫拍了拍脑袋道。

    “还是算了，什么事都找她，也太没用了。”韩利民耸了耸肩。

    两个人走出医院的时候，都要十一点多了，他们今天忙的连早饭都没吃，这时候都快饿过劲了。

    韩利民摸了摸肚子，最后还是选择在路边摊子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填了填肚子才骑车回家的。

    “听昨晚三环外出大车祸了，你们医院里也收到病人了吗？”韩利民一回家，就被田沥海给拦住了。

    韩利民点了点头，道：“是啊，忙了一个晚上了，昨天的车祸很严重吗？其他医院也有收到人？”

    田沥海开客厅的电视机，京市的电视台正在播放的画面就是昨天车祸的现场，一整条长路的车祸现场，从镜头里看过去，惨烈的可怕，韩利民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昨晚救的那些人就是从这里转移过来的？

    他吞了吞口水，问道：“到底去了多少人？”

    田沥海看着韩利民的脸色有些不对，声地道：“报道里现场就死了五个，然后送医院抢救无效又走了十个。”

    韩利民吸了一口，道：“我昨晚送了两个走，其他的不知道了。”完就想要先回房间躺着了。

    “阿民，先吃午饭在去睡吧，马上就吃饭了。”田沥海朝韩利民喊道。

    韩利民摆了摆手，道：“不饿了，你们先吃吧。”

    田沥海看着韩利民的背影有些颓废，赶紧走到厨房，看到正在准备午饭的原雅言和申时，马上道：“阿民，今天回来好不对劲啊，直接回房间去了。”

    原雅言听了，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跟申时道：“时时，剩下的你处理一下，我过去看看。”完又向田沥海问道：“是因为昨天的车祸的事情吗？”

    “啊，是在完这个之后，变得特别不对的，回来的时候也有点不大对。”田沥海想了想道。

    原雅言脱下围裙，绕着东厢房前的走廊一路到韩利民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道：“利民，能进来吗？”

    “进来吧，门没关。”

    原雅言推开房门，就看到韩利民抱着身子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像是变成石头一样，他走到韩利民的床前，坐在了床头柜上，肯定地道：“你又想太多了。”

    韩利民把头从手臂里探出来，看着原雅言有些迷茫地道：“阿言，你学医到底有什么用，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就那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停了心跳，连个遗言都没来的及交代。”

    原雅言伸手揉了揉韩利民的脑袋，道：“实话，我有时候觉得你不适合做医生的，心太软了。”着叹了口气继续安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晚上看着几个人走了，但是经你的手留下的人呢，如果没有你们的话，这些人也不过是等死而已，你看学医是为了什么。”

    “道理我都知道，就是心里难受，很难受。”韩利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和上辈子害死爷爷时的情绪不一样，不是那时候那么崩溃的悲痛，但却有些密密麻麻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原雅言愣了一下，一把拉起韩利民，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韩利民的背，在他耳边道：“没事的，有的时候生命的脆弱是我们没有办法的，但是你尽力做到了无愧于心就好，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韩利民被抱住的一刻是懵的，但是内心里受到的冲击已经有些超出他今天的承受范围了，所以放任自己靠在原雅言的肩膀上休息了一会，感觉有原雅言在身边好像心里那股难受劲能平复很多，没有像刚才那样继续扩大开来。

    就让他再靠一下，放任自己软弱一会，再出去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韩利民了，他稍稍收紧了搭在原雅言身上的手想到——

    距离大车祸过去两天的时间，医院的急诊科里大多数还是两天前车祸受伤严重的人，自从那天韩利民把马川怼回去之后，马川就没有在明目张胆的找他麻烦，让他好生休息了几天。

    不过也跟马川被南主任叫到办公室大骂一顿有关系，听马川这次脱岗的事情，严重到医院里本来要把他丢到冷板凳去，但是马川的大靠山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最后还是被留在了急诊三组，只是这次回来之后，马川越发的管不住急诊三组的人了。

    组里现在有事情，都爱跑去请示箫医生去了，而南主任面对三组的情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这种情况，因为他对马川的事情也是非常不满，本来处罚也是他提的，但是最后竟然只是随便罚了罚就算了，搞的他也是很恼火，所以三组现在的情况一半也是他放任出来的。

    “最近马大腿低沉地可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炸了。”吴卫指了指马川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声和韩利民道。

    “他现在也只能忍着了。”韩利民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过你就好运了，箫医生现在准备亲自带你了，跟着他能学到很多的，我们神外现在的主刀以前实习的时候也是箫医生带出来的。”吴卫感叹道。

    “我这算时来运转好吗，被马大腿整久了终于反弹了。”

    “唉，也是。”吴卫想到韩利民刚来的那几天，心里默默为他鞠把同情的泪水，然后道：“比起隔壁的那一个，你是挺倒霉了。”

    “隔壁谁？”韩利民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边上另一名护士岳娥一脸兴奋的插嘴道，“就是四组的那个长的超级好看的实习生是不是！”

    “你们女生也太肤浅了，怎么老是好看不好看。”吴卫鄙视道。

    “你才肤浅，我们这是欣赏美的眼光。”岳娥白了吴卫一眼，继续道，“利民你和他一起进来的，是不是认识啊。”

    韩利民这才确定了，这些人的就是原雅言，他刚刚听到隔壁组长的很好看的，第一反应就是原雅言了。他看着岳娥眼睛发亮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了，又想到了学校里原雅言收都收不完的情书，朝她点头道：“是，认识啊。”

    “利民，你认识原雅言啊。”吴卫看了过来。

    “怎么名字都传到我们这了？”韩利民愣了愣道。

    “哎呀，现在急诊谁还不知道他啊，才刚来一个月不到，带他的邱医生就直接让他上手术台了，主刀啊主刀！邱医生给他下手呢！”吴卫激动的道。

    “原来的是这个啊。”韩利民平静的道，这件事情前几天原雅言就跟他过了，大概因为前辈子原雅言牛逼医生的形象太深入韩利民的心了，所以就算是这样，韩利民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很替原雅言开心，但是没有吴卫他们这么夸张。

    “就这个！这很可怕好吗！听破了院里的记录了，从来没有实习生这么快就能主刀了。”吴卫瞪着眼睛道。

    “因为他本来就很厉害啊。”韩利民被吴卫吓的后退了一步，理所当然的应道，“他的医学天赋超级牛。”然后韩利民就开始普及原雅言在学校里的光辉事迹了。

    结果他周围的人就越围越多，特别是那些眼睛放光的护士姐姐们，差点没把韩利民给拖出去，好在吴卫这家伙还算讲义气，把他给护住了。

    “利民啊，今天晚上有时间吗？”一个长的很漂亮的护士姐姐，好像还不是他们急诊三组的，笑着朝他问道。

    “哈？”

    漂亮护士白了一眼韩利民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啊，你把原雅言给叫上呗，你们今天不是正好同一个时间的班嘛，下班一起吃饭呐。”

    “对啊，对啊，大家一起来吧。”岳娥也在旁边帮腔道。

    韩利民赶紧拦住他们，道：“等等等等，我不知道他晚上有没空啊！”

    “有没空就交给你了，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漂亮护士拍了拍韩利民的肩膀郑重的道。

    然后还没等韩利民答应，就赶紧闪人了。

    “不是，为什么这些女生都不请我们吃饭呢。”吴卫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脸朝韩利民道：“我觉得我也挺帅的啊。”

    岳娥无语的看了一眼吴卫，道：“你对自己的认知可真是宽容啊，要利民长的帅我还同意，你嘛，算了……”

    “我去，岳娥我没得罪你吧，至于这么狠嘛，你们真的是，脸好看有什么用，我这种才是让人放心的居家好男人。”吴卫不服气的道。

    “嗯，太放心了一点。”岳娥摇了摇头，就走了。

    “我靠，这些女的太气人了。”吴卫看着走/光的人，叹气道。

    韩利民一直在考虑怎么跟原雅言着件事情，比较不会被死，雅言好像最讨厌这种饭局了，他这是要死啊！

    “利民，你发什么呆呢。”

    韩利民摇了摇头，道：“没事，想到别的事情了。”

    “不过把原雅言叫出来认识一下也好，这人肯定以后也是医院里的大牛，提早点关系了，我晚上也去行不？”

    “哈？我哪知道，你得问岳娥她们，又不是我约的，主要是未必能叫的出来啊。”韩利民有些为难的道。

    “嗨，我当什么事呢，叫不出来就不来呗，我们自己聚一聚就好了，你真当那些人是认真的啊，她们也就随便撒撒网而已啦。”吴卫挥了挥手道，他们医院这些护士都是这样的，虽然平时表现的彪悍了一点，但是人还是挺好的。

    “那就好。”韩利民松了口气。

    “利民，马医生叫你过去。”魏云突然跑过来跟韩利民道。

    “马大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吴卫道。

    魏云摇了摇头，道：“不过看马医生今天的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行吧，我先过去了。”

    管他什么幺蛾子，先去了再了，毕竟还是直系的领导，叫他也不能不理。

    等韩利民过去的时候，看到马医生正笑的一脸和善的跟潘斯着什么，直到他进来了才停了下来。

    “既然你对我这么安排你有意见，以后你就跟着箫医生好了，不过别我没提醒过你，箫医生可不是我这么好对付的。”马川看到韩利民马上收起笑容，一脸韩利民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朝他道，最后还不忘离间一下韩利民和箫医生的关系。

    韩利民笑了笑，道：“我对您的安排怎么会有意见呢，不过既然能去箫医生那儿，不再给您添麻烦，也是一件好事。”

    马川一听，脸色立刻放了下来，“行了，赶紧去工作，还站在这儿干嘛！”

    韩利民维持着必要的礼貌朝对方点了点头，才离开的。

    等韩利民一离开，马川恨恨地用桌上的书敲了一下桌子骂道：“妈的，人得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马医生，你放心，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一旁的潘斯赶紧给马川顺气，他看韩利民也是很不顺眼，明明都在同一组，可是感觉就算韩利民被送去洗医疗器械，被人夸的次数也比他多，都把他比到地上去了，害他还被家人批了一顿，这次马川正好想要对付箫医生和韩利民，他顺水推舟一下也挺好的。

    “干的好，潘斯你放心，以后你实习的报告我一定给你写好看了，留院的事情，你也放心一定能成的。”

    “那就谢谢马医生了。”潘斯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