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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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雪棠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擦干一头青丝铺散在一侧,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一张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着,到这时青紫色才下去。

    “启禀王爷,幸亏王爷那一丝真气渡的及时,公子已无生命危险,只是免不了一场大病,恐怕要昏迷一阵子”

    呼··秦宇松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问“昏迷一阵子?那是多久?”

    “少则五日,多则不知”大夫如实的。

    “什么!”秦宇不满的看向他“不过一场雨,为何如此严重!”

    老大夫面色一阵抽动,暗自翻了个白眼,叹道王公子弟果然轻贱人命

    “王爷,雪公子本就身体孱弱,雨夜淋了一晚,邪风入体自然不大好了”老者捏了一下胡子,沉声“况且公子忧思深重,昨夜又急气攻心,心中郁结”

    “忧思深重?心中郁结?”秦宇不解的看着床上的人“他忧思什么?”

    自然是痴心付于薄情郎!大夫站起来心底叹息,对晋王“这老夫就不知道了”

    “福子,去抓药”

    “是”

    福子和大夫退了出去,秦宇将公子苍白的手腕放回被子里,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脆若金纸的人,长长地叹了口一气。

    “你为什么非要··非要如此”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跟自己撒谎,为什么不能跟自己认个错,为什么还要拿话气他。就这么一个人儿,自己现在轻轻一戳,就有可能戳死他,为什么还···

    秦宇的心里还有点奇怪,像是自责,像是后悔,还像是别的什么,胡乱的窜在胸口。

    晋王殿下独自坐在床前,就那么看着公子的眉角发呆,一发呆就是一天,期间福子进来送药,都被晋王殿下抢下来,将人赶了出去。

    果然就如那个大夫所,雪棠大病了一场,秦宇来看过几回,但总是不凑巧赶在人发热昏迷的时候,他暗叹自己倒霉。

    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切都顺风顺水,要是倒霉的时候一切坏事情也接踵而至,晋王殿下就着实体会了一把。

    一天晚上乌云遮盖,天空阴沉,秦宇正在屋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窗外,觉得这分外相似的天气是在气自己,赵志平就砰砰的敲门,告诉他了一个比这天气更麻烦的消息。

    “王爷,皇宫遭遇刺客”赵志平站在他面前沉声。

    “什么!”秦宇惊叹一声。

    刚走到门口还没出门的棋云也一惊,晋王看了他一眼,棋云识趣的开门,快步走了出去。雪棠生病的这些日子,晋王时常叫他过来,王府的风言风语都是他撺掇晋王害了雪棠的。

    其实他有苦不出,晋王虽然上他这来,但总也不似从前,这段时间的晋王着实不好伺候,没事就阴着脸看窗外,也不和自己话。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秦宇看着关好的门继续问。

    “就在刚刚,这会儿已经全城戒严了”赵志平皱着眉头继续“王爷,您任京尉,皇宫遭到刺客,王爷脱不了关系”

    秦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问“你觉得此事可是陛下故意为之,为了收去本王京尉的权力”

    “有可能,不过孔党最近□□静,也有可能是孔国培故意引陛下和王爷相争,逼走王爷”赵志平分析。

    “孔党”秦宇想了一下继续“若是孔党想必吴王那边也脱不了关系,真是一团乱棋”他本就烦乱的心,此刻更是深感疲惫。

    “王爷,目下一团乱局,刺客没有抓到,皇宫可有人受伤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王爷要怎么做?”

    “怎么做,呆着呗!”秦宇仰头看着屋顶。

    赵志平以为听错了“什么?”

    秦宇又转头看着他,解释“现在不能进宫,真要是陛下受伤,目下的情况,本王一进宫安的是什么心,只能等”

    赵志平点点头,觉得晋王的也有道理,而且京城南北营,包括九门除了戒严没有异动,很可能陛下没有任何问题。

    “志平,你从寄情阁带回来的公子,你他为什么··”

    “王爷!”赵志平冷冷的断,有些生气的看着晋王“现在的情况,您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有性命之危,王爷还有心情去惦念一个内宅公子,臣为王爷排忧,望王爷也能爱惜自己,莫让臣等难做”

    “先生教训的是,本王记得了”秦宇赶紧站起来,歉然施礼。

    “微臣告退”赵志平仍脸色严肃,是转身离去。

    秦宇在身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月他可能命中犯煞,鸡蛋挑骨头的冲下人发了会儿脾气,一生气回房睡觉了。

    梦里老闻见一股兰花香,和赵志平那张生气的脸,害的他没睡好,黑着一张脸起床,害的他院里的下人们又遭殃。

    昭和殿

    “罪臣治下不严,导致禁宫遭遇刺客,让陛下太后受惊,请陛下治罪”

    晋王跪在御阶下,叩首不起,太监看着晋王的样子,快步跑到殿内回禀。

    宣帝从窗口看着跪在御阶之下的晋王,半晌“老师,晋王此举如何?”

    王谦和盯着窗外,眉头紧锁,长久没有话。

    建邺

    付玉思端坐在桌前,正在急速的写着什么,然身后一双臂膀将他抱住,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不是刚让孔国培安排人入宫行刺吗,这怎么又安排人去刺晋王”吴王问。

    “好搅乱一池水啊”付玉思侧头笑看着他。

    吴王见他笑的开心,一时心动,将头埋入他的颈项亲着,低低的“玉思,我想你了”

    付玉思脸色一红,反手抱着他的头在他的耳边“王爷不是去苕阳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王从他的颈间抬起头,看着他通红的脸“我心里惦记着你,早早的回来了”完就抱着人进卧房了,付玉思躺在床上看着吴王,暗叹道信就晚一日送出吧。

    大雪山

    卓清风提着篮子正往后山走,他回来这几日,师父都不让他来后山,只是云飞心境不稳,不让自己扰。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让他去看看师弟,卓清风也许久没见着白云飞了,倒真有些惦念。

    “云飞,我来看你了”

    “师兄?”

    白云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卓清风一转身正看见他站在一块大石上,眺目向北远望,刚才竟没瞧见他。

    “你在那干什么?”卓清风冲他招手“我给你带了好酒”

    白云飞没有出声,跳了下来走到房前推开门和卓清风一同进屋。

    “你这些日子怎么了,那里惹师父生气了”卓清风卓坐在桌前问。白云飞的样子根本不是心境不稳,必定是惹祸了。

    白云飞盯着卓清风也不话,卓清风一看知道这是他不愿意,自便如此,所以也没逼迫。

    “你不我也不逼你,吃东西吧”

    “师兄外面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白云飞终于开口,犹豫的问“就像北境”

    “北境”卓清风嘟囔一句,放下筷子“我没去,不过听和胡人通商后,宣城倒是繁华异常,要新鲜事,北境最近换了换人管,好像姓宋”

    换了人,姓宋,白云飞眉头微皱,接着问“那原来的那个人呢?”

    “你晋王?”

    “对,就是晋王”白云飞眼神亮了一下。

    卓清风看着窗外的断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看见师弟眼中的亮光,随意的回答“听回京城了,好像是皇帝下的诏书”

    回京城了,虽白云飞也知道秦宇不能在祁山久待,但是回到京城总觉得又远了一些,心里有点失落。

    “好好的回京城干嘛?”

    “那谁知道”卓清风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继续“不过听他那个皇帝老哥把他拘在京城,不让他走了”

    “为什么不让人走?”白云飞微微扬着眉毛,有点生气的问。

    “不知道,不过他们皇家不就那样嘛”卓清风笑着回答。

    看来晋王不是个好东西,下次见面劝他还是不要当了!白云飞又沉默了,端着酒杯慢慢喝酒。

    卓清风又和他了几句,见他心不在焉,劝他放宽心,定帮他求师父消气,就离开了。

    天已经黑了,月色微凉,独照雪峰,卓清风来到一处熟悉的崖边,看着终年冰雪覆盖的山峰,没感到一丝清凉,反到感到一阵灼热,仿佛多年前卓家大宅的那场火烧到了这里。

    踢了一脚地上的雪,他刚要转身,眼角却瞄到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向自己这边飞速的划来。

    卓清风拧身一道剑气出,信鸽掉落到脚边,解下信鸽脚上的铜管,刚才的亮光就是它晃出来的。将铜管中的信扯开,三两眼看完,卓清风轻轻碾碎,信纸破碎被风吹散在崖下。

    皇家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晋王府

    “孔国培做的太明显了,连陛下都不信”秦宇对赵志平。

    他到皇宫请罪,王谦和与陛下同时安慰了自己,可见陛下也猜到此事是孔党故意为之,反怕自己怀疑生事。

    “若如此,孔国培下一步就是将祸水引到王爷身上,不日朝中御史定会口诛笔伐王爷的”

    “嗯”秦宇点点头,忽然紧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孔国培像块讨人厌的膏药,没事就出来捣乱,不如索性除掉吧”

    “王爷决定离开京城了吗?”

    “没有”

    “那就不能除去孔国培”赵志平不意外晋王的拒绝,还是那个论调“没了孔国培,王爷也没了缓冲,到时候对吴王,对陛下,王爷都没有转还之地了”

    唉··秦宇心底明白道理,实在是最近烦心事太多,所以才想拿孔国培出出气。

    “虽此事陛下和本王心里都明白是孔党挑唆,但王谦和必会以此做文章,拿去本王京尉一职”

    “京尉本来没了也没什么,不过既然王谦和如此担忧,王爷不能轻易放弃,既然都想搅乱一池水,我们也不能落后”赵志平嘴角上扬,带着一丝笑意。

    “没错”秦宇眼睑一垂“越乱越好”

    晋王殿下没了前几日的阴晴不定,好像一对上正事,他又恢复到之前那和风细雨,平静不波的样子,晋王府内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棋云都暗自庆幸。

    永寿殿

    “王爷口口声声是梁王余党,梁王已死去多年,王爷此举是要推卸责任,还是栽赃别人”孔国培斜睨这晋王。

    “孔大人,本王栽赃谁了?”秦宇撇撇嘴,不阴不阳的“之前的管文博和杨敬一不都是梁王党羽吗,可见梁王心机深沉,焉知不能留下死士报复陛下”

    “还有人能心机深沉过王爷”

    “多谢”

    孔国培脸上一滞,秦宇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转身正对着宣帝

    “微臣失职,自该责罚,即便免职,也无怨言”王谦和刚要接下话茬,晋王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但此事既然生在微臣司职时,臣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揪出行刺之人,待刺客落网,陛下尽管责罚,微臣绝无怨言”

    “此事就先让六弟查着吧”宣帝有些疲惫的离开大殿。

    御园

    “老师,此事只能先如此”宣帝负手边走边“若是让孔党觉得朕怀疑晋王,随后就有奏折晋王谋反,倒是就没有退路了”

    王谦和叹息一声,点点头“老臣知道,只是···唉!”

    事到如今,孔国培已经不是大患了,反倒是晋王,所以与其是孔党挑唆,不如两方实在势均力敌,所以才能被挑拨,所以孔国培才能留到如今。

    晋王府

    秦宇挑了一处雅致的亭子坐下,捏着茶杯,瞥见一旁王将军的表情,眼睛一瞪“混账,本王的茶不好吗?你那是什么表情!”

    “王爷,末将哪会品茶啊!”王蒙苦着脸。

    “傻大个!”

    晋王殿下骂了一句,忽然沉默下来,好几日没去看过公子了,也不知如何了,他心里揣着事,看谁都不顺眼,所以才叫王将军来品茶的。

    微风拂过弱柳,秦宇想起了雨里公子摇晃的身体,忽然问“王蒙,你他怎么回事?”

    “末将觉得大概是吃醋了吧”王蒙知道晋王问什么,瓮声瓮气的回答。

    “吃什么醋?”

    “自然是王爷和棋云公子的醋”

    晋王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王将军忽然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跟晋王解释。

    “末将听,那天下午您刚进棋公子院,雪公子就回来了,听王爷您在棋公子那,当即就脸色苍白,心痛如刀绞,被丫鬟扶着才回到院子的。后来听王爷你在棋公子那吃了饭要留宿,就独自在房垂泪,后来怕丫鬟们看见,于是出来散心,不想让王爷碰见了,来那雪公子···”

    “王蒙”晋王殿下断他的喋喋不休,奇怪的问“这些你都怎么知道的?”还面色苍白,痛如刀绞,怎么从来没人跟本王过。

    “呵呵,末将听府内的侍卫的”

    王蒙脸上一红,他本来也不是爱闲言碎语的人,只是前一阵子晋王闲着,他无聊只能与府内侍卫聊天,天长日久,就加入了晋王府的谣言大军中。

    “胡八道!”

    “是是是”

    王将军赶紧应和,晋王殿下沉着脸继续喝茶,喝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不甘心的看着王蒙。

    “这么他是因为看见本王和云儿才···那他为何不,何必和本王顶着”

    “大概是跟王爷生气了,所以才会如此”

    “生气,他凭什么生气!真是想造反不成”秦宇将茶杯重重的放回桌上,抱着肩膀不服气的。

    怪不得人家晋王薄情无义!王蒙暗自翻了个白眼,给晋王指了条明路。

    “自然是因为他喜欢王爷”

    若不喜欢,何必生气,若不在意,何必介意。

    夜风穿过池塘,在岸上的树木上,惹起一阵哗哗的声响,秦宇站在月色下,看着前方粼粼的水波,轻叹了一口气。

    喜欢啊!

    他冲着雪棠院落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走了过去,丫头见到他还是一阵的惊诧和慌乱,秦宇走进公子的卧房,人仍是那样睡在床上。

    “你们公子怎么样了?”

    丫头看着床上的公子,口气有些幽怨的“回王爷,前些日子公子总是梦中惊醒,睡不踏实,病越发严重了,昨天大夫换了一剂药,公子虽是睡的踏实了,可是偶尔醒过来,人也是迷糊的,到总在睡觉了”

    “总在睡觉,这是什么药?”秦宇皱着眉头问。

    “人不知,王爷要看药方吗?”

    秦宇摇摇头,挥手让丫头们退了下去,公子面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比那天好了许多,只是稍微有些消瘦,不过这么成天睡着不瘦也难。

    一缕发丝滑落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好看的眉角,秦宇笑了一下俯身替他拿开,近距离观看下,他忍不住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雪棠忽然醒了,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手臂环上他的后背。

    “王爷,你喜欢我吗?”

    秦宇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眼神,料想他还有些糊涂,心一软,便顺嘴哄着他“本王自然是喜欢你的”

    公子听完嘴角一扬,甜甜的笑了“王爷的喜欢是空的,没有心”

    秦宇愣在了原地,半晌低头看他,果然又睡着了,他叹了一口气,帮他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不要告诉你们公子本王来过”

    雪棠,你的对本王的心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