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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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郊

    “将军夜黑路滑,不如在前面丘稍作歇息,待天亮再返回吧”侍卫上前建议。

    王蒙勒马看看四周,漆黑的夜幕下,点点星光确实照不亮远方,狂风下更是行进困难“好,稍作歇息”

    背风处,一营的士兵掩身在山丘后,抱着兵器挤在一起昏昏欲睡。忽然,不远处的官道上,呜呜的风声中,夹杂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王蒙枕着兵器,眼睛刷的睁开,碰了一下旁边的侍卫,眼神一凛。

    贴身的侍卫极其警觉,立刻悄无声息的翻出山丘,贴在树后向官道上看去。微弱的光亮下,侍卫仔细辨认,旗帜飘到眼前,他忽然脸色大变,悄然的后退。

    “将军”侍卫压低的声音里有些紧张“那是凤林军,正向京城驰去”

    凤林军!王蒙脸色一变,刚要起身追过去,随即又停了下来“你立刻返回军营,率军屯于南郊天龙寺附近,任何人不得靠近京城”

    “是”侍卫领命飞速离去。

    王蒙看了一眼,带领剩下的所有人,飞身上马,向京城返回。

    西护门,吉安手持金令,身后是凤林军,城上的将军看着旗号,又看看手持金令的人,一挥手,让手下立刻开城门。

    晋王府

    “开门··快开门”

    “谁啊?!”里面的人口气不善。

    “我是右将军越弘,有要事求见晋王”

    门忽的一下开,里面的人看见越弘,赶紧拱手“越将军”

    “晋王在哪?”越弘来不及客套,飞快的进门,直奔后园,开门侍卫愣了一下,瞥着他的脸色,未敢阻拦。

    卧房内,呼啸的风声让人不得安宁,秦宇头痛的辗转反侧好久,终于迷迷糊糊的睡去,还未入梦乡,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刷的从床上坐起来。

    “谁!”

    “王爷,越将军求见”

    越弘表哥?秦宇奇怪了一下,披上衣服开房门,还未等询问,越弘一下子冲了进来,拉着他的手。

    “殿下,李将军夜袭皇宫”

    “皇宫!”秦宇惊叹了一声,脸色立变“马上跟本王去皇宫”

    系上扣子,秦宇匆匆拉着越弘向府门外走去,还未穿过中庭,就听前方一阵喧哗,福子脚步飞快的跑了进来。

    “王爷,凤林军围住了王府,正在··进攻”

    凤林军··秦宇略微一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眼角一跳,他沉吟片刻,对旁边的越弘“跟本王来”

    穿过后园的那片松林,越弘跟在晋王身后,走了一会儿,发现此处已不是晋王府,还未等他询问,目光落在房门前的人身上,忽然一滞。

    “穆··侯爷?”他不确定的嘟囔一句。

    秦宇瞥了他一眼,看向司马绍钧身侧的侍卫“备马”侍卫匆匆离去,片刻而回。

    翻身上马,秦宇冲那几个侍卫一招手“跟本王入宫”

    “王爷”司马绍钧始终站在门前,忽然看向他“我过,不是我”

    “越弘,看住他”

    夜风终于减,黑暗里,马蹄声敲在青石板上,清脆响亮,秦宇看着不远处蛰伏在夜幕下的皇宫,忽然想起了好多年前的那个黑夜。

    他有一种预感,和多年前一样,今夜之后,有些事恐怕要永远变了。

    西护门外,王蒙率军立在城下,高高的城楼显出一个轮廓,手下刚要上前,王蒙抬手拦下。

    “禁军将军亓阳奉命回城,请将军开门”

    城楼之上,守城的将军奇怪一下,站起身向城下看去“亓将军,你怎么在··啊!”一只箭羽,划破夜空,噗的扎在他胸前,守城将军身子摇晃了一下,啪的栽下城头。

    “晋王军奉命平叛,速速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一脸震惊,听见城下的喊话,未有多想,慌慌张张的就开了城门。城门刚刚开,王蒙立在马上,脸色一整,率军呼啸而入,直奔晋王府的方向。

    朱红宫门前,秦宇立在马上,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眉心颤抖一下,一夹马腹,他快步向内走去,祈祷有些事情还不太晚。

    不远处,喧哗声渐渐传来,李晗率领晋王军正在长信殿的御阶前对峙着。

    目光一扫,秦宇看见褚谦几人,眼皮一跳“住手!!”

    一声呵斥,两边的人同时愣住,循声瞧去,晋王立在马上,神色敛然肃穆,褚谦和襄候互相看了一眼,一撩衣袖。

    “臣等参见王爷”

    长信殿内,王公公站在南宫玉良身后,从窗口看见赶来的晋王,眉头颤抖一下,声的“太后”

    南宫玉良没有回话,他心底也是恐惧和害怕的,吉安本该率人抓住晋王,可是晋王却出现在这里。难道又让您料到了吗?

    “静观其变”他强自冷静的着。

    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二人同时转身,少帝吓的停住脚步,怯怯的叫了一声“爹爹,外面为什么那么吵?”

    “没事”南宫玉良笑了,依旧能安慰人心“让公公带你再睡一会儿,今日不必早起了”

    “陛下,咱们走吧”王公公自觉的牵起少帝的手,带着他向内殿走去。

    天际已经显出青蒙蒙的光亮,南宫玉良再次向御阶下望去,晋王的轮廓终于清晰,没有了白玉发冠,黑色的发带飘着,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少年时期那个京城的纨绔。

    “怎么回事?”秦宇瞥了褚谦等人一眼,看向李晗。

    “回王爷··”李晗愣住,他看着晋王的神色,明显感觉不妙。

    “王爷”跪在地上的褚谦仰头,显得比其他几人冷静许多“陛下年幼,德不配位,太后临朝,专摄朝政,徐王等辈,弄权舞弊,臣等为天下苍生,舍生取义,廓清朝野,请王爷君临天下,救万民于水火”

    秦宇低头看他,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身后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兵甲碰撞的声响。他猛地回身,竟看见王蒙率军向这里赶来,而晋军前簇拥的居然是王谦和、徐含等朝廷重臣。

    “微臣参见王爷”王蒙跪倒,眉心一沉“凤林军忤逆,末将已经诛灭!”

    完了··秦宇目光划过王蒙沾染血迹的铠甲,看向他身后伏地跪拜的众人,王谦和与徐含负手而立,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仇恨,还有复杂。

    禁军侍卫看着眼前的黑甲晋军,握刀的手在颤抖,不自觉的向后退缩,他们明白这一刻忠心与否,便是生死两重。

    “王爷”王谦和站到御阶前,昂首看着晋王“若行不义,请踏过老臣的尸体”

    徐含等人也站在他的身后,长信殿前,只有一撮不自量力的老臣,和瑟瑟发抖的皇城禁军。

    南宫玉良站在殿内,看着那立在御阶下的人,自嘲的笑了笑,整理一下衣袖,他推开了殿门。

    吱···宫门细微的响声,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清晰,所有人仰头看向那里,朝阳恰好升起,一缕阳光落在南宫玉良身上,秦宇仰头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累了。

    “参见太后”王谦和等人跪下。

    这寂静里,只有晋王和南宫玉良一上一下的互相凝望着,那抹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朦胧中,南宫玉良看见晋王好似冲他笑了一下,接着是宝剑出鞘的翁鸣声,他眼睛一花,听见了一声惨叫。

    “臣救驾来迟,请太后降罪”扔下佩剑,秦宇撩袍和众人一样跪在地上。

    这漫长岁月总是没有尽头,我累了,我想休息!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唯独南宫玉良清醒的站在那里,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惊讶。

    “晋王忠心可鉴,何忍责怪,请王爷替朝廷··铲除奸佞”

    “臣领旨”

    晋王缓缓站起,离去前看了他一眼,南宫玉良一直记得他的眼神,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告诉他,却隔在宫廷之内不出口。

    宫门外

    “混账”秦宇扬手,将李晗扇了一个跟头“你竟敢··竟敢擅自做主,调兵进攻皇城”

    “末将死罪”李晗立刻跪倒。

    “你当然是死罪!”秦宇上前一步,刷的拽出王蒙的佩剑。

    “王爷”襄候忽然开口,跪在李晗身侧“褚谦盗取王爷令牌,假传诏命,臣等同李将军均是受其蒙蔽,求王爷赦免李将军”

    晋王扭头看向他,齐瑾瑜发现晋王眼里带着记恨,还没来的及反应,晋王又话。

    “很好,既然如此,你和齐大夫一起带人,亲自抓捕褚氏等逆党贼人”

    “微臣领旨” 二人叩首。

    晋王看了一眼,一甩袖子上马离去,齐瑾瑜侧头看向晋王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对襄候“晋王已然记恨你我了”

    “没错”襄候看向他“但是··大人有其他方法,在今日救下你我的性命吗?”

    齐瑾瑜回看他一眼,缓缓起身,没有回答。

    晋王府门前,那满地的尸首早已清理干净,只是血迹仍残留在地上,秦宇下马踩着斑斑血迹,一脸冷然的向内走去。

    后园,他一把推开侧王妃的院门,褚兰坐在屋内,听见声响,下意识的站起来,看见晋王,脸色一白。

    “给本王拖出去”

    “王爷··王爷”褚兰躲开侍卫,扑向晋王,拉住他的衣袖“妾无罪··我只是·只是··”

    “你给本王听着”秦宇一把拽下她的手臂,拎着人“褚兰,本王告诉过你··要忠心!”

    “我不是臣子,我不要忠心,我想要的不是忠心”褚兰挣扎着,看向晋王“你骗我,一直都是”

    可本王要的只是忠心!秦宇看着她,愤怒从脸上消失,平静的“看在你的情面上,褚氏可以免死,不要··再有妄想,否则你连这一点愧疚都得不到”

    褚兰被拉走,脸色灰败,了无生机。

    书房门前,秦宇匆匆而回,看见等在门外的越弘和司马绍钧,愣了一下。

    “王爷”司马绍钧行礼,看向他“赵王应该已经逃跑了”

    赵王?秦宇疑惑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一切,看向越弘“立刻让王蒙率军拦截,务必抓回赵王”

    “是”越弘立刻离开。

    院内安静下来,远处的福子瞥见二人,悄悄的退了出去。秦宇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司马绍钧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太子殿下,何故提醒本王?”秦宇坐在桌案后,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的那个木盒。

    “为了证明,我没有欺骗王爷,太后··已然是太后了”司马绍钧回答。

    “然后呢?”

    司马绍钧微微低头没有回答,秦宇看了他一会儿,又“殿下有什么心思还是实言本王比较好,否则··恐有不测”

    “今日的事不是偶然”司马绍钧还是那个姿势,没有看着他继续“李将军会被一块令牌命令,是因为所有人心里,早已认定此事早晚发生”

    “所以?”

    “所以您除了再进一步,别无选择”

    “司马绍钧”秦宇看向他,眼角微眯“本王问的是,你如此关心本王进退,图谋的是什么?”

    图谋··司马绍钧双手叠在一起,终于看向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才“您的国政想要在明月推行,仅靠安子期绝对做不到,您需要一个熟悉明月,了解明月盘根错节的勋贵关系的人,而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殿下想回国?”秦宇笑了。

    “我若不这么想才不对,不是吗?”司马绍钧看着他。

    “没错”秦宇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话,微微一笑“本王进一步,才是明月真正的灾难,你司马绍钧再也别想离开京城半步”

    秦宇向外走去,司马绍钧刷的站起来,追上他“王爷,这对你我都有益,您该知道,如今您已经··”

    “太子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非要君临天下,争夺什么九鼎”秦宇豁然转身冷冷的看着他。

    脸色一变,司马绍钧双手紧握,看向他“你以为你还有退路··”

    “我有!”秦宇大喊了一声,抬手几欲抓上他的衣襟,又放下,眉头颤抖的“你毁了穆侯爷还不够,毁了一次还不够,你还要毁了我第二次退路才行吗?”

    “呵呵··你以为没有我,你就能逃开这一切,你以为真的是因为我?殿下!你生在这里!!”司马绍钧冲着他的背影,缓和一下,似悲似叹的“没有退路!”

    晋王脚步缓缓,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离开了这里,司马绍钧抬头看向院子里的那棵树,十几年前,有两个孩子,站在树下,其中一个手持长卷,读着唐生那些风花雪月的句子。

    殿下,您还是那么天真,您能看透天下大势,能看清那些阴谋诡计,但偏偏看不清摆在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