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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照亮洞口堆积的白雪,曲少爷靠在石壁上,斜着洞外,目光有些懒散“嗝!你还,我吃的挺饱的”

    “我还没吃饱呢”秦宇坐在一旁,不满的嘟囔。

    “相爷也吃饱了”曲少爷看着他“谁叫你吃的那么慢”

    “····”皇帝陛下懒得分辩。

    曲封辉摸着肚子看看对面,薛丞相已经睡着,被白六爷给‘哄睡’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么回事,要不是太想看热闹,曲少爷早躲出去了。

    “不愧是有权有势的晋王,处处都能碰上个相好”曲封辉悠悠的。

    嗯?秦宇一开始没听清,抬头见曲封辉看着杜雪堂才反应过来“什么相好”他故作不知。

    呵呵··曲封辉嘿嘿一笑,坐直身子凑近“哎,你这吃窝边草的本事能不能教教我”

    “你身边有草吗?”秦宇嗤笑一声。

    曲少爷没生气,一抬眉“所以你真的吃窝边草”

    “····”皇帝陛下脸色很臭。

    “嘿嘿,你怎么不装了”曲封辉得意一笑,继续“我还纳闷,怎么安阳时,好好的右相不做,死心塌地帮你对付赵王,感情关系匪浅啊!”

    “闭嘴”秦宇压低声音,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杜雪堂。

    相爷安然的睡着,秦宇起身出去,躲开曲少爷的喋喋不休,可曲少爷刚刚开的好奇心,一时难以收住,随后就跟了出去。

    “别那么气,”曲封辉抱着手臂碰碰他的肩膀“回头我告诉王二,准保能给你和相爷编一出可歌可泣的故事”

    “你有完没完,还想告诉王二,你不在乎老子名声,也要想想相爷”秦宇眼睑忽然一垂,冲着夜色“人家都成亲了!”

    你突然知道廉耻,爷还不太习惯了!曲封辉抱着肩膀站在一旁不再话,夜里静下来,还隐约能听见身后柴火爆裂的声音。

    “我去那边转转”

    啊?秦宇奇怪的看向他,黑灯瞎火上哪转悠。

    “白六爷,你一件情要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没发生”曲封辉侧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脚步一拐消失在视线。

    没人知道!秦宇嘟囔着,转身看着那点火光,心忽然跳的很快。

    深山的另一边,柳彦申看着面前的几人“他一定藏起来了,不但躲避我们,也躲避搜寻的官兵”

    “以晋王的聪慧,料到此事并不意外”唐杰站在他对面,眼神变幻一下“杜雪堂跟他一起不见了”

    “你想什么?”

    “以他们两个之才,想逃出这里并不难,我们不能继续等”

    柳彦申没话,托着下巴似在思索,满头的白发在夜色里,和满地的积雪一样显眼。

    “我们人太少”他。

    唐杰上前一步,看着黝黑的山林“我之前低估了晋王,如今不会了,办法自然有”

    “什么?”柳彦申追问

    “此处是皇家猎场,有不少偷猎的人,他们一定知道,哪能藏人”唐杰转身看着他。

    柳彦申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一会儿,同时起身。

    篝火照亮石壁,火光变得有棱有角,秦宇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也变成风霜侵蚀的粗糙。

    杜雪堂睡的很安稳,脸颊甚至还带着红晕,秦宇看着不自觉的蹲下,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离人近在咫尺。

    老子就亲一下,不算什么大事吧!老子可是天子!建邺时,就错过一次良机,都因为老子一时良心发现。

    呸呸呸··我是··是··秦宇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人,心里那股冲动越来越强,甚至超过了界限。

    “嘶!”

    胸口忽然一阵针扎似的痛,秦宇捂着那里,看着熟睡的杜雪堂和熙一笑,那股冲就那么散了。

    真能长生不老就好了,可偏偏,命里总有定数。

    “咳咳··”秦宇堵住嘴压低咳嗽,刚想坐回去,手却被拉住。

    “您去哪?”杜雪堂声音脆脆的带着温暖。

    “我··”秦宇一愣神放弃了原有的辞“哪也不去”

    杜雪堂细眉平伸,眼底带着天真,声“这披风太厚了,我不喜欢”

    “这会儿冷,等回去了,给你换个轻的”秦宇握着他的手,坐在地上,靠着他的床边,轻声着。

    “火光太亮了”

    “这样能看清你的样子,多好”

    杜雪堂甜甜的看着他,点点头又“赵先生总是针对我”

    “朕回去帮你罚他”

    “这里安安静静,我想每年都来”

    “朕让人把这圈起来,你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嗯”

    “王爷,为什么夏天知了那么吵?”

    “把树都砍了就好了”

    “那我怎么纳凉··”

    公子枕在他的手上,嘟嘟囔囔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要求,秦宇浅笑着全部都答应了。既然明知都是谎言,何妨让这谎言更梦幻一些。

    曲封辉回来的时候,相爷已经睡了,白六爷坐在地上,一只手被相爷枕在头下,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熟睡的人。

    “没出息”曲公子丢了一句,抱着手臂,靠着石壁闭上眼睛。

    白六爷还挺纯真的,呸呸呸!老子一定是疯了,这孙子就是怂了,真是白坐了龙椅。

    安阳

    襄候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的一角,心的量着街道,这里还是朝廷的,不过很快就不是了,大雍疆土万里,最不缺的就是,即将被淘汰的旧族。

    马车悄然的停在安阳王府的后门,襄候下车随意的看了一眼,跟着引路人悄然进门。花厅内,一身黛兰锦袍的年轻人等在那里,年纪和秦坚相仿,看见襄候后起身行礼。

    “襄候”

    襄候量着他,秦明是赵王之子,因为在蔡邑亲手杀了他的弟弟,赵国世子,受到陛下荫蔽,加封为安阳郡王,和他父亲最初一样。

    “殿下”他执礼。

    安阳王点点头,坐下“襄候书信里的不清楚,此次到安阳到底是为何?”

    “殿下还想做赵王吗?”襄候问。

    安阳王笑笑,神色没有变动,他能亲手将宝剑送进弟弟的胸膛,就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思索片刻,他回答“陛下下命削藩,您此言恐怕不妥吧”

    “天下圣谕出自天子,陛下为天子自然不妥,可若是··陛下不在了呢?”

    屋内寂静了片刻,安阳王没有话,只是看着他,襄候胡须颤动一下,接着“殿下该听西苑的事了,老夫可以确定,此事··已成真”

    “陛下?”

    安阳王看向他,襄候阴凉的笑着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殿下,如今安王被囚禁在京中,只要您能联络旧日部下,入京拥立安王,待安王登基,自会恢复藩国,殿下还是赵王”

    “王如何能信襄候”安阳王终于开口问。

    “此事对你我,既是机会,也是命悬一线,老夫何必骗殿下”襄候站起来郑重的。

    安阳王眉毛剧烈的抖动一下,半晌也起身,深执礼“一言为定”

    京城西郊深山里,秦宇扶着杜雪堂,三人在积雪里缓慢的前行。自西苑被刺杀,到现在整整过了一日一夜,对于京城而言已经够久了,皇帝陛下再不出现,马上就会出乱子。

    薛相爷受伤,秦宇决定还是找一处村庄或是人家,然后让曲封辉亲自联络,务必面见李晗,或是赵志平,其余的人暂时不可信。

    脚下一滑,杜雪堂身子一歪,被秦宇一把扶住“怎么了?”

    “没事”杜雪堂摇头笑的好看,确实像没有事的样子。

    曲封辉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两个,眉毛皱皱,凭什么老子遭罪,还要看着你们两个在这儿情骂俏。

    “相爷,这山林不好走,曲某背你”

    曲少爷着走到一旁,皇帝陛下低头黑着脸不出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臂稳稳的扶着薛相爷。

    “曲公子不麻烦你了”

    “哎?你麻烦陛下不是更不对”

    “····”杜雪堂也抿着唇不出声,眼角看着一旁的皇帝陛下。

    曲封辉看着窘迫的两人,心情大好,刚要抓上薛相爷的手臂,一直黑着脸的皇帝陛下动了。

    秦宇脚步微微一侧,挡住曲封辉,避过杜雪堂的目光,声“安阳凤楼!”

    嘿!落难这个田地,还仗势欺人,曲少爷心里暗骂一句,瞧着白六爷要冒火的神色,嘿嘿一乐,也不继续调侃了。

    “哎呦,我这腰突然有些··相爷还是麻烦陛下,他比较喜欢麻烦”

    “····”秦宇哑口无言,瞧着曲封辉看好戏的表情,明智的收回了本想出口的话。绝不能让这孙子再抓到把柄,老子回京就废了他。

    杜雪堂站在他身后,恍若无觉的笑了,身子向前倾“咱们走吧,陛下,我有些冷了”

    “嗯”秦宇转身,拉紧他的厚披风,拥着他向前走去。

    “老子怎么瞅你像个亡国君呢”曲封辉翻了个白眼跟过去。

    拐过一道山梁,寒风了一些,秦宇看看四周,刚想建议休息一下,杜雪堂忽然身子向前,紧紧抱住他。

    “雪··”皇帝陛下愣了一瞬。

    “王爷,对不起”杜雪堂贴着他的耳边轻轻了一句。

    啊?秦宇心里感觉不妙,没等反应,后脑忽然被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相··”曲封辉大惊失色。

    杜雪堂看着曲封辉,比划了一个手势,眼角瞄向另一边。曲封辉顺着心的看去,另一个方向,有两个人正心的查看四周,还没看到他们。

    “带陛下离开”杜雪堂将人交给他“我去引开他们”

    “哎”曲封辉驾着秦宇,拦了一下,杜雪堂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快走!”

    曲封辉一愣,看看已经跑出去的相爷,哪有刚刚的柔弱。妈的,你们这群人有没有个真实的样子了,暗骂一句,他带着白六爷悄然离开。

    半刻钟后

    杜雪堂手掌按在肩胛,伤口崩裂,血迹透过袍子,还好披风挡着。

    “杜校尉”唐杰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的钉在他身上“我终于见到你了”

    呵呵··杜雪堂看着他眼里翻滚的恨意,不在意的笑笑,唐杰是最早潜伏在京中的吴国细作,近二十年没有回过建邺,有人甚至以为他是京城人士。

    “唐御史”

    唐杰的眉毛动了一下,上前一步,嘴唇颤抖“你为什么··为什么··背叛军师,背叛王爷!”

    庸和十三年晋王归京后,杜雪堂深受军师信任,接管了军师府下最重要的校事府,吴国重要机要密报全部都要经过杜雪堂,杜雪堂更是付玉思手下最重要的谋士。

    唐杰本是很敬佩,甚至是敬仰他的,当年要不是杜雪堂及时出谋划策,他因为萧氏的事情,很可能被晋王除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出卖了吴王,致使吴国大败,他忍辱在朝廷潜伏许久,才从零零碎碎中找到真相。

    唐杰不能接受,更不能接受杜雪堂换了一名字,心安理得的身居高位,妻子圆满。

    “唐御史,胜者王侯败者寇,何必多问呢?”杜雪堂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他。

    呵呵··哈哈哈··唐杰仰天而笑,看着他点头“没错,你和陆琮会付出代价的”

    “虽然你不会听”杜雪堂看着他身后的柳彦申“但奉劝一句,吴国没有了,不要再徒劳了,沦为棋子罢了”

    唐杰不再话,拎起旁边的佩剑,缓步上前。柳彦申看着皱皱眉,忽然开口。

    “等一下,杜先生,他在哪?”

    “陛下?”杜雪堂挑眉,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柳彦申冷笑一声,站到他身前,手指在他的披风上摸了摸“那丞相这披风,是哪来的?”五爪金龙,只有天子才能穿。

    杜雪堂脸色微变,却没有慌乱,继续“我既然站在这里,又岂会告诉你”

    “先生曾为吴臣,又投赵国,如今倒是忠勇了?”

    “我只忠于我的心”而我的心从来都没变过,杜雪堂看向唐杰,嘴角微扬的“唐御史,动手吧”

    柳彦申脸色微变,紧抿唇,思索着什么,唐杰早已提剑越过他,杜雪堂看着伸到面前的剑锋,想起山洞内,那些幼稚虚假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