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秦宇眼珠动了一下，刚要醒来，感觉有人用手指在他脸上戳来戳去，被他按了回去。

    “陛下”临晚风凑到他跟前“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嗯？”光从临晚风背后照过来，崽子好看的像个妖精，秦宇被夺去了心神，没有听见他的话“什么？”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不穿衣服，秦宇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件事，半遮下眼神“咳··还不都是你”

    “怎么？”临晚风动动“我轻薄陛下了？”

    “胡言乱语”

    “看来没轻薄到”临晚风嘟囔着手摸向他的腰腹“现在也不晚”

    临晚风又要翻身压住皇帝陛下，秦宇还没来得及推他，只见崽子又跌落了回去。

    “哎呦”临晚风蹙眉扶着头。

    “呵呵··叫你胡闹”秦宇坐起来，穿上衣服“遭报应了吧”

    临晚风嘴唇动动，嘟囔了句什么，秦宇估计是骂自己，他笑笑手在他太阳穴两侧轻轻的揉着。

    “我让福子送些早膳和醒酒茶，你用了继续休息吧，朕要去上朝了”

    在他头上弹了一下，秦宇离开了寝殿。临晚风揉揉自己的额头，忽地笑了，老东西好像变了。

    仁德二年十一月，晋王秦晟代帝祭天，帝下诏大赦天下，王仲康免罪，帝惜其才，擢为丰江郡守，仲康至丰江，为官公正，多惠羌民，十五载，西疆乃平，羌汉乃和。

    东郡边陲，一座不知名的邑，秦宇勒马看看四周，翻身下马。哇··一声啼哭从他胸前的布包中传出，秦宇低头看看，轻轻拍着。

    “鸣儿乖”

    白云飞跟在他身后下马，走到他身旁量着问“在哪？”

    “应该是那边”秦宇着，抱着秦鸣走了过去。

    北城巷深处，一间普通的院前，秦宇驻足，低头冲怀里的秦鸣笑笑，轻叩门扉。

    “谁？”一道女子声音传来。

    秦宇沉默一瞬开口“卫夏”

    院内也沉默一瞬，卫夏开院门，看着站在大雪中的秦宇，还有怀里的孩子，轻轻颔首，开了大门。

    屋内

    秦宇坐在上首，轻轻放下茶杯，看着卫夏“就是这样”

    卫夏点点头，沉默了许久问“母亲她··”

    “襄候谋逆后，你母亲闻讯悬梁自尽”秦宇答着，看向一旁的秦鸣。

    卫夏眉毛动动，咽了一下“父亲一直想光耀卫氏，母亲也是好强之人，对兄长和我管教甚严，我与筝姐交好，但母亲不喜欢姐姐，嫌弃她庶出之身，家中唯有兄长对我二人算是宽厚，想不到··我们生于公侯之家，究竟为什么”

    秦宇没有话，静默许久，看向她“卫夏，你若不愿意，朕不会强迫，只是朕觉得你是鸣儿仅存的亲人了，或许跟在你身边会好些”

    “陛下，决定了吗？”卫夏问。

    “朕··决定了”秦宇抱起秦鸣“朕一时疏忽，害了坚儿，也连累了你姐姐，朕不想鸣儿步此后尘，朕答应你姐姐照顾他，王侯将相不敌安稳一生”

    “好”卫夏站了起来“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们与卫氏无关，更与皇家无关，他就是个普通孩子，我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

    “最好不过了”

    秦宇笑笑将孩子交给她，卫夏伸手接住，秦宇手臂一顿，没有松手。卫夏托着秦鸣，没有动，也没有催促。

    “朕！”一道稚嫩的声音，秦鸣盯着秦宇咯咯的笑了。

    呵··秦宇笑了一下，松开手“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朕！”秦鸣又叫了一声，被卫夏抱在怀里，秦宇看了看他，系上披风“望你好好照顾他，保重”

    “陛下”卫夏忽然开口，看着他“您也是他的亲人”

    点点头，秦宇推门离去，院门口，一声啼哭传来，他顿了一下，随即关上门扉，大步离去。

    郊外官道上，大雪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驰而去。

    “秦宇”白云飞奔至他身侧“慢些”

    秦宇没有理会，刚要扬鞭，被白云飞一把夺去“慢些！”

    嘘··微微拉住缰绳，秦宇慢了下来，白云飞策马跟在他身侧“天要黑了，要找地方住下”

    “来时前面有座城，就那吧”秦宇回答。

    天刚刚黑下来，秦宇和白云飞进入城，城内只有一家客栈，若不是他们早到一步，恐怕已经关门。

    “二位住店？”

    “两间上房”秦宇放下银子，又吩咐“弄些吃的”

    “好嘞”二答应着，利索的领着他们上楼。白云飞跟在身后，张张嘴似乎要什么又咽了回去。

    城不大，但可能因为距京城不远，倒是很繁华，不过今日大雪落了一日，虽然还有些幌子挂在门外，但街上却没有什么人。

    “这雪好大，还好我们早一步”秦宇关上窗子，坐到桌边。

    白云飞倒了一杯温酒给他“这雪，明日我们恐怕要晚些才能回去”

    “没事，权作赏雪了”饮下一杯酒，秦宇嫌弃的看了一眼，放下杯子“酒不好”

    “就你毛病多”白云飞又倒了一杯。

    “呵呵··你少饮些，心明日头疼”秦宇没再碰酒杯，低头吃饭。

    白云飞倒是没吃菜，饮了几杯，看着对面的秦宇“钟行在胡地祁山北麓似乎有雪莲的踪迹，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嗨，钟行的话还有准”秦宇看着他不在意的“之前那个极难吃的什么雪莲，也是他弄的，我看他是怕我责怪，敷衍我呢”

    “性命相关，你怎么能置气”白云飞不悦的。

    “可是钟行真的不靠谱”秦宇皱眉，也有些为难的“陆琮他们又不懂，祁山那么大，进去十万大军都能不见踪迹，就算听钟行的去找，恐怕到头来，不是找错，就是没找到”

    白云飞一时沉默，秦宇看了他一眼，夹着菜“要不是钟行一把年纪，我就把他丢到祁山去找”

    “我去”白云飞忽然开口。

    “去哪？”秦宇奇怪的看着他“祁山？”

    “嗯，我熟悉那里，我去一定能找到”

    “别听钟行的，那老头不可信”

    “就是有一分希望，我也要去”白云飞坚决的。

    秦宇没有再分辩，讪讪的“呃··那谁给我扎针啊”

    白云飞闻言，倒是很平常的“你不用行针了，那难吃的雪莲，确实良药，你最近病情稳定”

    “那万一又不稳定了呢”秦宇嘟囔着。

    感觉到他的挽留，白云飞笑了一下，按着他的手臂“我会等新年后离开，到那时若你病势依旧稳定，我再去祁山”

    “好”秦宇笑笑，垂下眉目，没有再。

    雪又深了些，街上的幌子都摘下，秦宇看看时辰，对白云飞“该休息了，明日趁早返回”

    白云飞手掌在椅子上摩挲一下，看看隔壁“好”

    秦宇送他离开，返回桌前，从荷包的夹层里，拿出一枚药丸，就着茶水咽下。放下茶杯，秦宇看着隔壁白云飞的房间，钟行总算办成一件事，大侠，你才不该置气。

    吹灭了灯，秦宇躺到床上，盖着被子眼看就要睡着，忽然听见一声巨响，从隔壁传来。

    “谁”他腾地坐起来，直接跑了出去“大侠？”

    秦宇扶着门，看向白云飞屋内，屋内一切无恙，白云飞站在床边，背对着他不知在看什么。

    “云飞，你这是··你床怎么塌了”秦宇走到他身边，看清眼前一切，也愣在原地。

    “··不知道”白云飞摇头，看了他一下转开。

    秦宇要上前查看，白云飞眉头微皱似要阻拦，正巧二提着灯笼进来，看见一切，不高兴的“客爷，您··您这怎么把床睡塌了”着看见二人衣衫不整，脸色还有点怪异。

    “塌了就塌了”秦宇见二眼神闪烁的看向白云飞的胸前，随手拿起衣服扔给白云飞“爷赔你，再找一间上房”

    白云飞接过衣服，抱在怀里却没有穿，半低着头，似是做错了事。

    “客爷瞧您的”二陪着笑脸，不好意的“店只剩两间上房，这··要是这位客爷不嫌弃，楼下有大铺，您将就一下？”

    客栈只有三间独立的客房，都已经住满，这里离京城近，达官显贵也不在这里歇脚，大多赶赶到京城，找家更好的酒楼住，歇在这儿的都是普通百姓，大多住在楼下大铺。

    “滚吧”秦宇摆摆手，大铺那么多人，白云飞怎么可能去。

    二离开，白云飞抱着衣服，看看四周“怎么办？”

    “咱们住一间”

    “好”

    白云飞答应着就向外走去，秦宇拾起地上的鞋，追了上去“大侠，你不冷吗”将鞋放到地上，秦宇蹲在他前面，抬头看着他。

    “忘了”白云飞脸上微僵，穿上鞋子，飞快进屋。

    秦宇摇摇头站起来，过了一会儿，也推门进屋，举举手里的被子，问坐在床边的白云飞“你还真是不冷”

    白云飞扭过头，看着床沿“睡觉吧”

    “睡吧”秦宇踢掉鞋子，蜷到对面的短榻上，盖好被子。

    “····”白云飞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动“这一样明日会不舒服”

    “没事，明日就回去了”秦宇不在意的动了一下，闭上眼睛。

    白云飞没有出声的躺下，秦宇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翻身去看他。

    “云飞，你不盖被子，抱个衣服干什么？”

    默默拉过被子盖上，白云飞还是躺在哪里看着头顶，秦宇瞧了一会儿，笑了一下“睡不着？”

    “嗯”

    怎么不高兴了，秦宇纳闷儿一下，白云飞扭头看向他“秦宇，你为什么只跟我一起出来，没有叫任何人”

    “因为大侠武功高强，还医术高超，一起出行，让人安心”秦宇调侃。

    “到底因为什么？”白云飞不为所动。

    又变得难骗了，秦宇望向窗“因为，你不关心这孩子是谁，在哪，而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他是谁，在哪，我想他彻底离开我”

    白云飞嘴角的弧度上扬“你信任我”

    “不信你信谁”秦宇笑着了句，闭上眼睛。

    侧过身子，白云飞看着对面已经睡去的秦宇，慢慢合上眼睛。你忘了，秦宇我也不总是可信的。

    昭和殿

    秦晟跪在殿门外，廊外的寒风吹进来，他瘦的身子微微颤抖，尽管贴身的太监已经搬来火炉，但仍驱不散深冬的寒意。

    “王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陛下···”

    太监还要话，远处传来声响，他扭头看去，咚的一下也跪在一旁“陛下”

    秦宇站到秦晟面前，看了看他问“跪了多久了？”

    秦晟叩首没有回答，太监见此替他“回陛下，王爷已经跪了一日了”

    一日··秦宇不悦的看看他，沉沉的“起来”

    秦晟犹豫一下起身，刚一动身子就向一旁倒去，太监赶紧伸手去扶，被秦宇一脚蹬开。

    “让他自己起来”

    秦晟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秦宇瞥了一眼，向殿内走去“跟朕进来”闻言，所有人明智的留在了门外。

    殿内

    秦宇坐下看着前面的秦晟“你在怨朕”

    “父皇”秦晟再次跪倒，看着他“您将鸣儿送走，可是觉得儿臣会残害同宗，枉顾父皇教诲”

    “你就因此自戕，你可知你是储君！”

    “儿臣从不敢忘，儿臣亦知，父皇喜爱安王，如今··父皇让儿臣如何面对天下人”

    秦晟重重叩首，响声让秦宇额前一跳，沉默了半晌，他心底叹息一声，终究不过一少年罢了。

    “晟儿”秦宇缓和下声音“秦珹也好，秦忠也好，无论你心底怎么喜爱他们，怎么怜惜他们，你可以给他们富贵，但不能给他们过分的权势”

    “可鸣儿只是襁褓儿，儿臣也会护他荣华一生”秦晟抬头。

    “可他姓秦！”他还曾受朕偏爱，有可能坐上那把龙椅！

    秦宇严肃的看着他，心底沉重“金殿内的众臣，忠诚天子，也利用天子，宗室天子同族，又会有多少人去利用，这天下从不缺别有用心之人，朕不想，有一日你逼不得已，举起屠刀，才后悔自己一念之差，悔不该以皇权公器，偏爱一人”

    秦晟跪在那里，浑身冷汗，半晌，整理神色郑重叩首“父皇，儿臣谨记”

    上前扶起秦晟，秦宇蹲下手掌放在他的膝盖轻揉，抱着他的身子。

    “晟儿，是朕对不住你”

    “陛下是晟儿的父皇”秦晟脸上扬起笑意“君父无错”

    作者有话要：　　明日四章，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