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03—两小无猜
元狩三十年,北雍明帝二十九年。
司马绍钧坐在书桌旁出神,手上的信纸滑落,翼王死了,柳妃也郁郁而终,这意味着一切又开始了,他心底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第一时间想起了初见时的胖子。
“侯爷!”
“啊”司马绍钧赶紧回神,拾起信笺问“什么事?”
“六殿下府里的福公公过来了”厮的话音刚落,福子就从门外进来,穆侯府常来常往,福子倒也没有太多避讳。
“侯爷”
“福公公”司马绍钧摆手示意他免礼,笑问“什么事?”
“侯爷,殿下约您明日共游天龙寺,让奴才来请您”
“出城?难道不怕贵妃娘娘知道,又罚在府内思过吗?”司马绍钧好笑的。六殿下三天两头的往城外跑,这挨罚也是家常便饭了。
“侯爷放心”福子心领神会,回答“殿下已经求了娘娘,这次不会挨罚”
司马绍钧点点头,见福子要离开,又问“福公公,怎么是你来?”往常这种事,六殿下一定会亲自来侯府的,怎么今日只派了福子。
“侯爷别误会,殿下当然想亲自来,只是··”福子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他“殿下又在学堂上··王先生告到了娘娘那,这会儿正在府内补习功课呢”
呵呵···司马绍钧一阵笑声,半晌冲福子“你倒是劝劝殿下”
“侯爷笑,殿下哪会听奴才的,要是您还差不多”福子了一句行礼离去。
六皇子的府邸
秦宇快速的写下最后几笔,拿起写好的文章,快步走到旁边的屋内“芷兰姑姑,我写完了”
芷兰接过来瞧瞧,冲他“可得让娘娘满意,否则殿下恐怕还得重写”
“您放心”秦宇挥挥手,自信满满的。
“那奴婢就告退了”芷兰笑笑转身离开。
“姑姑”秦宇拉住她的衣角,有些讨好的“若是··若是母妃真的不满,还望您能美言”
“呵呵··还以为殿下胜券在握”芷兰笑出声,安慰“放心”
“多谢姑姑”秦宇深揖。
翠柠殿
越贵妃翻着秦宇的文章,嘴角笑意渐深,半晌放下冲芷兰无奈的“文和啊,明明比谁都聪明,偏生全用在了别处”
“咱们六殿下不比任何人差”芷兰笑笑,替她倒茶“来还是穆侯爷做伴读时,殿下安安稳稳的上课,学业进步也飞快”
唉··越贵妃叹息,想起此事一时没有出声,芷兰瞧见也跟着叹息的开口。
“皇后娘娘也是狠心,任殿下那么闹腾,也没松口”
“未尝不好”越贵妃收敛神色,因为那件事,秦宇闹腾了许久,最后还是穆侯爷出面劝,才算了结。
“穆氏一族,只剩下侯爷,皇后娘娘是不是担忧过甚了”芷兰笑问。
“这京城,从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还是少沾染的好”
越贵妃起身走到庭院里,她站到桂花树下,想起秦宇时候,依偎在她身旁,追着她问那些神仙豪侠故事的样子。
“我十七岁入宫,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越贵妃微微侧头“芷兰,我也曾心悦陛下,但文和才是我的全部,他让我免于在这里变得疯狂”
所以我给他全部的爱意和纵容,我期望他一世平安,获得幸福。
司马绍钧出门的时候,秦宇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他看着等在马车前的人微微一愣,有些好笑的上前。
“殿下怎么一个人?”
“又不是孩子”秦宇上前拉着他的手“不喜欢福子总在一旁罗嗦”
司马绍钧握着他微凉的手心问“殿下等多久了?怎么不差人告诉我”
“无事,等你一会儿没什么”
秦宇坐上马车,马鞭一扬,驾着车离开,司马绍钧坐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不经意的勾起唇角。
天龙寺
“师父··师父”和尚脚步飞快的跑进山门,一路跑进大殿,站到主持身前“六殿下又来了”
“阿弥陀佛”善缘长长的念了一句,赶紧挥手众人“各司其职,不要同六殿下话,若他要见为师,就为师在参悟佛理,没有空”
“是”和尚们答应一声,熟练的四散而去。
半山腰
“这儿怎么越来越冷清了”秦宇瞧着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司马绍钧心里了然,冲他“兴许是寺里有事,被主持安排做事了”
“如此怠慢香客可不好”秦宇摇摇头。
呵呵··司马绍钧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冲他“难道殿下没发现,唯有您来时,善缘大师才会慢待香客吗?”
秦宇微微皱眉思索一下,撇撇嘴,一把拉住司马绍钧的手“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本殿下难道稀罕”
司马绍钧任凭他拉着,一路来到天龙寺的后山,他看着面前的径,有些奇怪的问“殿下到底要带我去哪?”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秦宇冲他露出一抹微笑,神秘的“你一定会喜欢”
司马绍钧喜欢秦宇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干净纯粹,他想这会儿,六殿下跟他什么,他都会答应。
“好”
秋日的太阳落得早些,层林间的光线开始西斜,林间渐渐有风吹过,哗啦啦的声响,搅动夕阳柔和的光线,让凋零深秋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司马绍钧看着西落的垂日,心旷神怡的呼出一口气问“殿下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找主持讨论佛理时发现的”秦宇侧头,暖阳柔和的射入穆侯爷眼底,让他那贵气英俊的眉宇多了许多温柔。
“绍筠”他笑笑认真的“你喜欢,我天天陪你来”
心弦颤抖一下,司马绍钧侧身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起,胖子长高了,比他还高,变成了一个英俊贵气的少年郎,唯有那双眼里的纯净不曾改变。
秦宇有些失神的看着他,手紧张的攥攥荷包又松开,半晌,他终于鼓足勇气。
“绍筠,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像吴王兄和玉思哥哥那样,一生一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落日又垂了一些,阳光平行的从一侧照过来,司马绍钧的面容陷在光里,有些模糊的看不清,他看着秦宇眼底的认真,心底有一股热流和冲动。
“殿下,你不后悔吗?”
“不”秦宇少年气的脸上带着认真和严肃,冲陷在金光里的人“我秦宇一生不悔,与你白头偕老”
“好”
话音一落,司马绍钧落尽一个怀抱,六殿下双臂紧紧的抱着他,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他轻笑一声。
胖子还真是长高许多。
穆侯府
黑衣的使者站在窗口的暗处,司马绍钧进门瞧见,心底一惊又很快的平复,慢慢走到一旁坐下,司马绍钧抬眉看向他。
“使者未免太大胆了,若是府中人发现,平生麻烦”
“殿下去哪了?”那人上前一些,但仍有半个身子躲在阴影里。
“怎么?”司马绍钧瞧瞧一旁的香炉,从桌子下面拿出茶杯,倒了两杯茶“我去哪,也要向使者汇报吗?”
“不必,因为我知道殿下去哪了”使者抬头,眼底射出两道冷光“那时,我就在殿下一旁”
司马绍钧后心冒出一股冷汗,他轻轻笑笑,将一杯茶推给使者“使者要喝茶吗?”
“王爷不会喜欢··”
“使者”司马绍钧断,端起茶杯“不要看见了什么,都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没错,我确实答应了六皇子,因为这对我们有利”
“哦?”
司马绍钧用火钳往香炉里加了一块碳,站到了一旁,看着窗外的星空开口。
“北雍嫡长之争日益激烈,吴王就封,平远候一门已然放弃,五皇子秦梁刚刚被封为淮王,成文候一门置身事外,如此看来,明帝恐怕要胜了”
“你想什么?”使者皱眉,显然这种局势分析,不是他的擅长。
呵··司马绍钧侧身瞥瞥他“若真是秦正获得大位,以如今北雍的形势,诸子必备分封为王,否则平衡不了诸方,而六皇子身为皇后嫡出,又有越氏在后,必是一方诸侯,有什么比笼络住一位北雍王侯,更有用”
“即便如此”使者仍是狐疑的“我如何能相信你仍忠于王爷,忠于明月”
司马绍钧又看看星辰,神色渐渐变得冰冷,他转身看着使者,斜靠着窗棂。
“呵呵··你知道吗?明月多年来对北雍毫无建树,不是因为北雍多强大,而是因为你们忙于争权夺利,常深埋入雍京多年,却因其兄嫉妒而被掣肘,我深入雍京勋贵之中,却因为礼王和誉王相争变为弃子,如今想来··多可笑”
使者脸色一变,司马绍钧站直身子,冷笑着“即便是你的主子,誉王,他也不过是个庸碌之辈,只会勾心斗角,一无是处,满心只有皇位,看不见天下”
“大胆!”使者呵斥一声,向他走来,刚迈开一步脸色剧变“你··你··什么时候!”
“呵呵,你该喝那杯茶,喝了就没事了”
“去死吧!”
使者脸色陡然变得狰狞,借着最后力气扑了过去,司马绍钧利落的侧身,一脚将他踹倒,抽出旁边的短剑。
“你敢杀了我”使者浑身无力的躺在那里,目光看向香炉里的烟“我死了,王爷不会放过你”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安心的死吧!”
司马绍钧英俊的眉目拧着,短剑对准他的心口狠狠的扎了进去,鲜血从伤口流出,使者在地上的抽搐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没有了声息。
当啷··手里的短剑掉落,司马绍钧探探他的鼻息,见人彻底没了气息,终于忍不住,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
呕···司马绍钧扶着着墙角,身子慢慢滑落,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肩膀,嘴角颤抖,他隔着泪光,看着地上鲜红的血,和早些时候,他与六殿下在山顶看见的红霞一模一样。
殿下,我不能害你,也不能任由他们利用你!
外城
“常大人,我们联手吧!”
常深神色一变不变,隔着桌子静静的看着他,司马绍钧瞧见,抿抿唇又“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呵呵··殿下,你果然不是池中物”常深静默一会儿又“我如何相信殿下,是真心投靠”
司马绍钧起身走到间的门外,轻轻推开门,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个足够吗?”
“这是?”
“这是誉王的手下,我亲手杀了他,你若识货,随便查查便知真假”
常深坐在椅子上,侧头看着那边的死人,心思转了一圈笑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礼王殿下自会··”
“常大人,我不是要投靠礼王,我的是··你我联合”
司马绍钧神色认真,常深看着他脸色终于有些变动,直了直身子,沉声“什么意思?”
“你和我一样,不过是枚棋子,见不得光,你在礼王手下一日,就永远都是你兄长常峰的一把刀而已,他永远不会让你回去,你想一辈子待在雍京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商社社长吗?”
“殿下的话,似乎有更好的出路?”
“你我联手”司马绍钧挺直腰板,英俊的眉平伸,威严的“我司马绍钧许诺,若我掌权,保你常氏荣耀,你常深前程似锦”
“哈哈··”常深大笑冲他“殿下自己尚且无名无份,竟然敢许诺我高官厚禄”
“我敢”司马绍钧平平淡淡的。
常深表情一滞,仔细的审视着他,那少年目若星辰,眉间自信,微微扬起下巴,自带着睥睨的气势,常深承认,他心底已经很久没有升起过敬佩了。
司马绍钧见他不话,自顾自的向外走去“常大人,实不相瞒,我确实无路可退,可你未尝不是,你我都身处绝境,只能奋力一搏”
“殿下”常深忽然喊住他,停顿一下,整理衣衫行礼“卑职常深,见过殿下”
司马绍钧唇角微勾,微微欠身看着他,淡淡的“免礼”
明月城
誉王恨恨的垂了一下桌子,痛恨的看着桌上的信笺“一时大意,竟让挑梁丑钻了空子”
楚月白也皱着眉头,意外的一时没有出声,誉王瞥瞥他,眉头沉下“来人,立刻派人··”
“等一下”楚月白拦住传命的人“王爷要杀了他”
“怎么?”
“事已至此,杀了有什么好处”楚月白眼睑微微掀开,看向誉王“你礼王若是知道此事会如何?”
礼王··誉王思衬一下,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难道司马绍钧没有投靠礼王?”
“我看未必,他独在雍京五载一直默默无闻,如今竟一举杀了阿四,可见此人野心昭然,早有此心,这样的人岂会居于人下,恐怕常深早已被他服,否则我们如何过了这么久才知道阿四的死讯”
“如此来,若我们动手,恐怕他真的和礼王联手,如今翼王死了,柳氏式微,不该给司马绍黎添一个这样的帮手”誉王有些了然的。
“所以让礼王杀了他就好了”楚月白又露出那种淡然的微笑,轻声“毕竟他是王爷举荐的,而且礼王因妒,残杀手足,不正好拉开这场大戏吗?”
“一石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