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工具人庶长子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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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国公自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陛下登基后封赏有功之臣, 燕王拿了头一份,第二名就是成国公了,而且成国公目前和燕王一样,都是内阁成员——京中王氏能不要脸面地死活扒住这个女婿, 也不是真的失心疯。

    成国公对于原配之外的两任妻子或许称不上是好丈夫——原配才是他的真爱, 他和后两任妻子的关系撑死只能落个“一般”的评价, 但绝对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

    反正他和老搭档之一的淳王不一样, 不仅不愿意广撒种,更不会生而不养。他一共六个儿子,四个嫡出, 两个庶出:原配生了两个, 换子的第二任“生”了卢琨, 现在成国公夫人王氏则生下了不满一周岁的嫡出幼子,

    不提这个连爹娘还喊不利索的奶娃, 成国公五个儿子的综合水平绝对是京里各大世家权门后背之中的第一梯队。

    老爹英明, 兄弟们出色, 固然他自己也不差, 但卢琨的压力的确比较大。

    自始至终,卢琨都没肖想过爵位, 哪怕因为功劳够大, 自家这个国公之位三代不降等:别他嫡出大哥相当出色, 就算为人比较中庸, 只要不犯大错,这个爵位就夺不走。

    然而卢琨可以“想一想”别的。

    作为阁老且在军中素有威望的成国公,手里的资源数不胜数, 而这些资源如何分配,则要看他们在他们老爹心中的印象和地位了。

    目前, 卢琨在成国公府里待遇仅次于他大哥。

    当初米家和安王府能同意婚事,除了想成全米氏之外,未尝不是取中卢琨这个后辈,觉得他前程可期。

    现在在场的安王府众人和米父都不曾觉得自己走了眼。

    卢琨继续道:“那妇人我是她亲生,我不大信,总觉得她是想用当初偷听来的那些话拿捏一二,谋求些权势。”

    不仅是他,在场众人也都这么猜测:许是当时白姨娘偶然听到成国公夫人与心腹话,自以为能用这些秘密换得大好处,只不过见到卢琨后更“贪”向胆边生,干脆讹诈了。

    这里卢琨后半句没,但在场之人全都想得到:那就是第二任成国公夫人害死亲姐,也就是成国公的原配,这事儿她真做得出来!

    须知第二任成国公夫人有两个一直长大十分交好的手帕交,一个是燕王妃,另一个则是已经过世的淳王妃……眼见着两个出身跟自己差不多的姐妹前后脚儿成了超一品诰命,她想和姐妹平起平坐,就只能扒住她的国公姐夫。

    换位思考一下,对成国公而言,第二任妻子害死原配妻子的事实,可比“儿子是抱错的后来发现子虚乌有”这件事,杀伤力巨大多了。

    涉及成国公府的阴私,安王的嫡长子再不吭声。同时众人也理解了为什么卢琨明知道那妇人离谱却还要暂且虚与委蛇。

    老安王最后拍板儿了,“不要瞒着琤哥儿。”燕王大名殷琤,“琤哥儿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真就无所顾忌。咱们家既然沾上了,甭想着置身事外,就该知道什么什么。”老狐狸此时对着卢琨微微一笑,“你老子是个厉害人物,我都不想得罪他。但借你老子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琤哥儿。”

    一听这话,众人都笑了。

    老安王更直白地提点起来,“琤哥儿的儿子我瞧着身子骨不大康健,你们多跟他来往,好处多得是。”

    计定,考虑到卢琨面对燕王实在牌面不够,帖子就由安王来执笔。

    而在面见燕王之前,卢琨要先跟他父亲成国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和绝大多数听此事的人,成国公也不太信卢琨不是他儿子。

    那时那么多世家豪门的家眷都急着逃命,心惊胆战之下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像是儿子还在襁褓之中让那个妇人看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父子谈过,白家二爷作为证人连夜让成国公侍卫拎到了成国公府。

    换孩子和听壁脚都是白姨娘“亲自上阵”自己做的——她也没有那个能耐有死忠仆从替她做下这些事。

    所以白家二爷面对一众贵人再瑟瑟发抖也只肯实话:他妹妹这样,他也就姑且信了,毕竟有好处不是?当时人心惶惶,周家顾不上白姨娘,白姨娘自作主张生下孩子前后干脆都在娘家住着。

    白二爷得明白:生下孩子之后他那个妹妹连月子都不好好做,整日里都要出门,有时带着孩子有时不带孩子。他们当时只以为妹妹是急着四处探消息,也就没拦着她。

    而白姨娘证明卢琨是她亲生的证据,除了胎记的位置之外,就是白家二爷此时不得不交出来的一块玉佩。

    这玉佩的确是成国公家的东西:成国公儿女人手一块的那种。

    玉佩的质地和上面的花样文字,凭白家人实在没可能伪造。偏偏白家人捏着这玉佩不撒手,却不知道属于卢琨的那一块儿压根没有遗失。

    目前这成套的玉佩唯一下落不明的那块,主人是第二任成国公夫人生的女儿——就比卢琨大一岁半,不到十岁就去了。

    当时燕王妃和第二任成国公夫人都有孕在身,要指个娃娃亲,两个人便交换了信物:成国公夫人给出去的便是属于女儿的那块玉佩。

    这似乎更证明了白姨娘当初捡到的是燕王妃的儿子,但因为玉佩的缘故以为是捡了成国公家的便宜。

    第二天下午,安王、成国公、卢琨他们带着人证物证一起上门。

    作为当事人,尚晖坐在燕王手边听完了全程,他都惊讶了一下:要不是他知道真相,都得被服了。

    他便宜父母应该……信了一半。

    根据世界意志的“友情回放”,成国公夫人亲自上阵去换孩子的时候,燕王妃的婆子和丫头心急火燎,拿重金请大夫,所以当时屋子里装着细软的匣子是开着的。

    成国公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换掉孩子后,还就把匣子里的玉佩也“顺”走了,并塞到了怀中孩子的襁褓里。

    目前大家整理出的真相是,白姨娘要么换掉了,要么捡到了燕王独子,但凭着孩子身上的玉佩,以为自己手里的孩子属于成国公府。趁着那些贵人家眷们暂居在蔡州府郊外的几处寺庙之际,白姨娘经常出门四处探,听壁脚听到了许多消息。

    将近二十年后,卢琨前往蔡州府办差的时候,白姨娘找机会见到了他……

    虽然这中间还有若干细节值得推敲,但结合目前人证物证,这就是最为合理的推测了。

    尚晖也挺好奇之后一旦“剧情”开始走偏,究竟还能偏到何种地步,此时他就先笑而不语:反正有他在,谁也逃不脱该承担的责任就是。

    安王此时又问了卢琨一句,“白姨娘如何出门找到了你?”

    翻了翻原主留下的记忆,尚晖摸了摸鼻子,“是我许白姨娘出门的。卢公子去蔡州府,我这样的读书人都听了。对,那会儿我已是秀才了,白姨娘……也过得挺自在的。”

    卢琨立时生了点同仇敌忾之感,“当时我不搭理,她就要扯着我大叫。”他着也颇为不好意思,“大街上……侍卫们都不知如何是好。”

    成国公听了,都抬手轻轻拍了拍卢琨的肩膀。

    尚晖点了点头,“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白姨娘当年逼原主就范,靠的就是屡试不爽地就地撒泼这一招,后来白姨娘自觉认回亲生儿子,便以老封君自居,多少收敛了一点。

    轻描淡写之间,众人竟然听出了满腔血泪。

    燕王直接把儿子揽住,燕王妃则拉住儿子的手,眼圈儿又红了。

    尚晖只得出声安抚,“都过去了,我也不觉得怎么样,至多就是想她可真烦人,我是不是她亲生的?我嫡母确实比她更像亲娘。”

    儿子当众撒娇,丈夫都忍俊不禁,燕王妃自然也破涕为笑,“娘绝对不让你为难。”

    自觉拉近了点距离,卢琨就想帮解围一下,“世子,你是如何怀疑自己身世的?”

    尚晖坦然道:“白姨娘的心腹教训自家女儿时口无遮拦,让我听到了。”顿了顿又似笑非笑,“这个心腹应是不能再开口了。那会儿我便留心起自己的身世,只不过身子骨不争气,还没如何先病倒了。后来在病床上想明白了,左不过落在那些在蔡州府暂住的人家身上,我自己没有头绪,但只要扬名,山要来就我。”

    就长在乡绅之家二十二岁能中解元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儿。成国公跟燕王交情不赖,由衷道,“龙生龙凤生凤。”

    燕王心情还不错,“你几个儿子也都不差。我这就上折子,这事儿没有瞒住陛下的道理。”

    燕王妃也帮腔道:“咱们不能把官盐当私盐卖。”出京城拿人,没得到陛下授意怎么能行?

    安王与成国公自是齐齐颔首。

    安王这些人告辞的时候,燕王特地拉着成国公话,“你媳妇那边究竟怎么回事,你该去问你岳家,跟孩子们没什么关系。”

    成国公道:“我明白。”他这个老伙计是好心,不想看他家里子女不合闹出什么乐子来,“琨哥儿她娘生得好,想得就多。我那会儿就觉着她不会好好带孩子,所以干脆把琨哥儿要到身边抚养,平素就跟他哥哥们在一处读书练武。”

    送走客人们,尚晖回屋继续歇着去了,因为今天他刚退烧。回屋他喝下汤药,准备找本书发下时间,他便宜老爹燕王就带着厮们过来了:燕王要守着儿子写折子。

    厮们忙着摆东西,燕王跟儿子解释,“你娘断断续续哭了两天,今儿算是又去了点心事,我让她回去歇着了。”

    燕王的原话是:你总肿着眼睛,不是给儿子添堵吗?儿子心事重,回头你再熬病了,一准儿让他更不自在。

    燕王妃听了,果然乖乖回房,喝了安神的汤药,真就早早休息了。

    燕王一边写折子,一边念叨朝中局势:儿子不仅是个天才,更不是什么白兔,他心里高兴,所以很多话尽可以直,不用担心儿子想不明白或者接受不了。

    自己这便宜爸妈对他毫无保留,从他进门开始,阖府上下都称呼他世子足可见一斑。

    所以燕王得认真,尚晖听得也很认真。

    而回到家的安王父子直接告诉老安王,“燕王世子和燕王生得一模一样,完全做不得文章。”

    老王爷就笑,“你俩都叫人家世子了,还怎么做文章?”

    安王嫡长子道:“人家一家子都这么叫,我爹和我不也得入乡随俗?”

    安王则道:“交好就是了,横竖咱们家就没想过从燕王那儿讨什么好处。”

    先帝那会儿的诸王之乱,使得宗室、勋贵和世家迎来了一场大洗牌。安王府原先在宗室王爵中只能是一般,大洗牌之后他家就成了“起实权宗亲必然绕不过”的一家。但安王府上下再自得,也对“救驾二连”的燕王发自内心地服气。

    安王嫡长子顺势问:“那淳王家的老五和太子那边儿……”淳王第五子殷晗可是真正的太子铁杆儿,他和这二位关系也都不差。

    老王爷眯了眯眼睛,“太子刚满二十,陛下怎么瞧都不是短寿之人……且瞧着吧。”

    安王也补了一句,“前阵子听燕王不能生了?”

    老王爷道:“琤哥儿媳妇不能生还差不多。琤哥儿跟陛下一个样儿,都是痴情种子,在他俩眼里媳妇儿生的孩子才算是他的孩子。”

    安王长子更精神了起来:太子可不是皇后亲子呀。

    老安王人老成精,真是一点儿都没错:陛下对明面上对嫔妃和诸皇子公主一碗水端平,实际上他只对皇后有敬又有爱。

    皇后并非陛下原配,在陛下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时嫁给他做了侧妃。陛下原配无子病亡后,就上折子想把当时的侧妃现在的皇后扶正。

    先帝很不高兴,折子留中不发。结果这事儿还没个结果,诸王就联合逼宫了。陛下和燕王正是在诸王之乱中脱颖而出,先帝平定叛乱后仿佛耗尽了精力,没几年就驾崩了。

    作为写在诏书上的继承人,陛下名正言顺地继位登基:他老爹不给他喜欢的女人扶正,他就自己来!

    于是皇后一夜之间,就从侧妃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不过做了皇后依旧有皇后的烦恼。

    皇后早年生过一个女儿,没有养大,之后肚子再没动静——在陛下对她近乎于专宠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皇帝还没怎么样,皇后的娘家先坐不住了。皇后的祖母母亲和嫂子连番进宫,几乎是逼着皇后硬着头皮把亲妹妹弄进了宫来。

    期间太后一直冷眼瞧着,没吱声,而帝后感情上最大的波澜就是皇后自作主张“塞女人”这件事儿。

    要皇后的妹妹……实在是很难评价她究竟算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一次中奖就生了个男孩儿,之后没过半年,就香消玉殒。

    她人死了,帝后就不再冷战,更渐渐和好如初。而这个男孩儿也被抱到皇后的坤宁宫里养着,并在十五岁时被封为太子。

    除了太子,陛下现在有四位皇子,以后也许还有更多皇子。按安王长子的话,这几位皇子也都不白给。

    在不一定能笑到最后的太子,和确定无疑的燕王独子之间,安王府的天平倒向了后者。太子尚且如此,淳王五子殷晗连跟燕王世子摆在一起权衡的资格都没有。

    老王爷想了想,对儿子安王道,“时候差不离,你把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去。琤哥儿请封的折子估计都到陛下的案头上了。正好和琤哥儿家的孩子凑在一起,往后来往这就是个台阶。”

    这个朝代,宗室和勋贵们的继承人同年受封,与科举的同科差不多。

    成国公也是这样想的。

    回家后他把儿子们叫在一处,告诉他们去燕王府做什么之后,就对长子道,“我这就给你请封。”又嘱咐三儿子卢琨,“你和燕王世子合得来就多走动。”

    皇帝对于预料之中的请封折子一概照准,只因为还没见到好哥们找回来的独子而略有遗憾:不过这也没办法,安王和成国公找上燕王的当天晚上,这孩子又发起烧来。

    燕王上朝倒是没请假,他……只是早退回家看孩子去了。

    皇帝晚上来到坤宁宫就跟皇后念叨,“回来几天就病了几天,我要是他,也得心焦。”

    皇后就:“到时候可得给燕王一家子好生出口恶气。”

    燕王了报告上来,皇帝特地派了锦衣卫副统领去捉拿白姨娘。

    这可不是杀鸡用牛刀,而是皇帝和燕王他们一样,相信白姨娘利欲熏心为达目的满嘴谎话不假,但当年白姨娘为了换孩子出入世家豪门家眷暂住之处,听到若干不能拿到台面上的隐瞒之事,应该是真的。

    儿子找回来了,燕王暂时不太想较真:就目前所知,他儿子这件事儿上确实没有几个对家和仇家出手的迹象,所以他向陛下郑重要求诛首恶。

    这不用,皇帝必须答应。

    皇后又耿直道:“燕王也怕查下去不好收场,就干脆都丢给你了。”

    皇帝就笑,“他是有子万事足,那个妇人那里不定真有意外之喜。”

    却这时周父和萧氏刚刚收到来自燕王的书信,夫妻俩“对脸”懵逼,而白姨娘还有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全让锦衣卫拖到了蔡州府的办事处,而白家大爷夫妇被带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全认不出白姨娘了。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锦衣卫副统领嘴角轻挑,“燕王世子你们夫妻很是识时务。有这句话在,你们不用先上刑,把知道的都了好歹能得个痛快。”

    白大嫂直接瘫软在地。而白大爷轻叹了一声: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作者有话要:

    现在的太子肯定得完蛋。

    下章原本的男女主就该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