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残秽⑸
『那是——存在与不存在的记忆之中,仅可窥见分毫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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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的目的不是来找渊绚签名的太宰治,这一次的目的同样不是。
他只是单纯地来见一个人——只是想来和渊绚见面。
“我前段时间去看了您的电影呢,”太宰治的语气上扬出活泼的调子,“您在电影中的表现让人非常惊艳哦!”
少年鸢色的眸子里满浸着笑意,话时微微敛下眼睑,勾勒出几近温柔的神情。在他的身上弥漫出一股奇异的气息——悲伤或是空虚的气息。
渊绚抬起眸子注视着他的眼睛。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与对方在签售会场见面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和他一起的橘发少年吸引了。
那名少年在询问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够获得“救赎”与“解脱”。
然而时至今日渊绚才明白,想要询问她这样的问题的人,并不止中原中也一个。
眼前的黑发少年是否也抱着类似的想法,渊绚陷入了沉静。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浮现出了更加成熟的相似的轮廓——在“虚构之春”事件中,她在那列前往“青森”的火车中遇到了“太宰治”。
——港口f的首领太宰治。
通过五条悟,渊绚知道了在她被兴世王阁下带走的那段时间里,涩泽龙彦与异能特务科之间的交易。
所以她也知道了,现如今港口f的首领,是名为“森鸥外”的先代首领的私人医生。
那么在这个世界中,太宰治的身份是什么呢?
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五条悟,非常有耐心地在上摁下了,港口f中仅次于首领的五大干部之一。
那个时候五条悟问渊绚为何不直接去问涩泽龙彦,他,作为异能者的涩泽龙彦,在这方面知道的东西会比他更多。
渊绚也明白这点,她只是觉得涩泽龙彦大概不会希望她去问他。
就好比渊绚回来之后,涩泽龙彦也没有追问她在被世兴王阁下带走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些时候,面对某些事情,他们总会心照不宣地保持安静。
渊绚并没有把眼前的太宰治,和虚构之春事件中列车里的太宰治混淆。她从眼前的太宰治的语气、眼神中便看出来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和虚构之春事件中降临的太宰治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那样几近“绝望”的空虚的眼神。
仿佛什么也找不到,仿佛什么也无法获得——一切得到的或是未能得到的,最终都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那样的眼神甚至令人觉得,太宰治是一个和“悲剧”画上了连线的男人。
然而现如今站在签售会场里的太宰治,却带着相当活泼的愉快的神情。
渊绚回过神来。
“非常感谢。”
她平静而短促地回应对方,在太宰治带来的上签下自己的笔名。
当渊绚双将递还给太宰治的时候,太宰治愉悦地笑弯了眼睛。
“不用客气哦。”他堂而皇之地接受了渊绚的道谢。
站在渊绚身后的涩泽龙彦想,眼前的这名少年,正如咒术高专的那个五条悟一样令人生厌。
“其实呢,”拿回了的太宰治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开口道,“我也觉得白色的头发和您更加相称。”
他留下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
渊绚的目光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她下意识地触碰了自己的发梢。
她想起虚构之春事件的罪魁祸首了。
导致特意点在横滨降临的“津岛修治”,有着一张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面庞。渊绚后来的确知道了它是从未能实现的“约定”中诞生的咒灵,但是这张面容也能明许多东西。
太宰治有着相当独特的异能力,甚至很有可能可以接触到其他世界,接触到“根源”。
渊绚在想,他可能“看”到了什么。
就好比当初的那些诅咒凝聚的咒灵也“看”到了某些东西——所以它们才会成为“津岛修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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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离开之后,又有几名读者轮流进来要了签名,过程中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直到一名青年男性走进了隔间。
青年有着一头红褐色的头发,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木质般的沉稳的气息。
他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
时隔四年,渊绚再一次见到织田作之助,而就在前几天她才给对方写去回信。
“你好。”织田作之助同她。
非常平静的问候,便如同陌生人一般。
渊绚的嘴唇微微翕动,然而她却没能想好要和织田作之助什么话,事实上她至今也不擅长与人交谈,比起话,渊绚更乐意在纸张上书写。
织田作之助忽然对她,“电影很好看。”
正在签名的渊绚低着脑袋,闻言她却没有抬起头来。渊绚轻轻地“嗯”了一声,,“海道导演是位非常着客套而又生疏的话语。
听到这话的织田作之助,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告诉渊绚:“你也是位非常家。”
当织田作之助知道渊绚就是家“渊”,知道她就是记忆的作者之后,回忆起他们之前在咖啡店里的对话,织田作之助对她的印象有些复杂。
但是毫无疑问的,织田作之助非常羡慕她。
他的话令渊绚抬起脸来,她终于在见面后第一次直视了织田作之助的脸,织田作之助的脸上挂着和以前别无二致的神情——平静而又温和的神情。
仿佛忽然之间渊绚变安心下来,她的神情变得柔和,同织田作之助话时的语气也自然了许多。
她问织田作之助:“那么你呢,你现在开始写了吗?”
她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一样。
渊绚对织田作之助:“我一直都觉得,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家。”
织田作之助道:“我会努力去做的。”
他们之间就好像一下子便释然了。
涩泽龙彦完全没有想到,渊绚能够见到这么多以前相识的人。
他们仿佛是从他的记忆里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和她一起回忆着之前的事情,而之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涩泽龙彦没能参与进去、或是没能去了解的事情。
涩泽龙彦对此感到极为不悦,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直到渊绚对织田作之助,“下次,再约好在咖啡店里见面吧。”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她身后一言不发的涩泽龙彦。
织田作之助知道,涩泽龙彦就是杀死了的纪德的异能力者——“龙彦之间”制造出了大范围的白色雾气,雾气消散之后,纪德便成了一具尸体。
他是相当危险的异能力者。
事到如今,织田作之助已经不会再将渊绚视作有着平凡生活的姑娘了——她身边的异能者,比之任何一名异能者也有过之无不及。
她本身就是属于“这边”的人。是属于不安定的世界的人。
织田作之助想起太宰之前对他过的话。
他,她简直就是“奇迹”的具现化。
能够让太宰那样的存在出这种话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好。”
他想起来,幸介他们(他所收养的孤儿)一直都很喜欢甜食。
明天从咖啡店回去的时候,就给他们带些蛋糕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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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泽龙彦对渊绚,“那两个人都是港口f的人。”
渊绚微微侧过脸去看他,涩泽龙彦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所以也无法分辨她的意思。
“哪两个人?”渊绚问。
并非明知故问,渊绚的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涩泽龙彦的是哪两个人,她只能理解到“太宰治”是其中之一,那么另一个呢?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渊绚没能想到织田作之助也是港口f的成员——他的身上完全没有血腥味。
织田作之助完全不像是会伤害他人、向他人掠夺的人。
他带给渊绚的是一种无害的感觉。
然而涩泽龙彦告诉她,织田作之助不仅是港口f的成员,以前更是顶尖的杀——在大战结束的那段时间,他是横滨最顶尖的杀之一。
渊绚注视着涩泽龙彦,她忽然轻声开口,“那么现在呢?”
现在的织田作之助,遵守着“绝不杀人”的原则,大家都,他根本就不像一名f。
救助孤儿、拯救他人
织田作之助在做出选择——他在努力走向自己渴求的道路。
渊绚的掌置放在自己的胸口,她的胸腔中有心脏正在跳动——为了她自己而跳动。
为了她想要获得的事物而跳动着。
渊绚觉得,无论之前发生过怎样的事情,无论以前是怎样的人,在得知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之后,都应该有努力的会。
正如涩泽龙彦以前,也是会为了收集异能石而随意将其他异能者拉入自己的异能力中的恶劣存在。
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是想要对方的异能力,只是单纯地,想要看到有人在自己的异能力中挣扎——从来没有人战胜过自己的异能力。
这仿佛命运。
但是渊绚战胜了命运。她没有接受“泷子姬”的名,也没有接受“泷夜叉姬”的名,更没有成为“别天王”。
她坚守住了自己最初的名,所以最终打败了想要蛊惑她的兴世王。
渊绚想,这是因为她得到了“爱”。
哪怕只有一个人对她出了这样的话语,也能让她再鼓起勇气,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活下去。
因为,是有人需要她的。
正如——此刻进来的人。
白发的少年在脸侧有一缕稍长些的头发垂落,他的刘海不怎么平整,脖子上戴着铁质的颈圈。
少年穿着黑色的毛衣,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外套。
中岛敦其实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最终才决定要来参加渊绚的新书签售会。
他听这已经是渊绚第二次举行签售会了,但是当渊绚举行第一次签售会的时候,中岛敦仍在孤儿院里,完全没法接收到有关于这次签售会的任何信息。
他就这样错过了许多东西——他们之间已经有九年没有见过面了。
中岛敦从幼的孩童成长为一名少年。
他从一个普通的脆弱的孩子变成了强大的可怕的异能者。
因为不擅长与他人来往,所以中岛敦也没能得到关于涩泽龙彦、关于异能特务科、关于渊绚的具体信息。
他只是知道渊绚现在是一名家,她写出了非常有名气的作品,她的作品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还被改编成了电影。
中岛敦也去看了电影,名为万世极乐的电影——他看不懂的电影。
虽是如此,但也并不影响中岛敦对渊绚进行想象。他在渊绚离开之后时常会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和她那样过分的话,她是否会继续留在孤儿院。
中岛敦觉得他是一个自私的乖孩子。
这种事情,即便只是想想,其实也是对渊绚的恶意。
因为中岛敦认为,渊绚现在应当是正在过着她想要的生活,他觉得渊绚现在应该是一个幸福的人了。
作为失败者,作为被不幸孕育出来的孩子,作为带来灾祸的食人虎——中岛敦想,他或许不应该来看她。
他不由得心生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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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绚看出了他的想法。
当中岛敦走进隔间的时候,她便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她想起的时候,中岛敦总是穿着破旧的衣物,形销骨立的样子让他本就幼的身躯愈发单薄。
现如今的中岛敦依旧是一名形销骨立的少年。
他的皮肤非常苍白,身形消瘦,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摇晃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
好可怜
好残忍
渊绚仿佛忽然之间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那声音正在指责着她,指责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再去面对过中岛敦。
她竟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曾经唯一的朋友。
即便
即便是中岛敦对她,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敦。”
少年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脱出。
渊绚闻到了一股悲伤的气息,从中岛敦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中岛敦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对渊绚,“您好。”
渊绚想起来的时候中岛敦也是这样一副心翼翼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同类,在面对许多事物的时候,他们都是如此的心而又谨慎,仿佛害怕那些事物会伤害到自己一般。
他们总是轻而易举便能被一些毫不起眼的事物所伤。
渊绚听到中岛敦对自己的敬语,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问对方,“你现在,还住在孤儿院里吗?”
中岛敦今年只有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可以离开孤儿院独自生活下去的条件。
但是中岛敦对渊绚,“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我已经,可耻地逃走了。
没有丝毫准备,也没有任何目的的出逃,如果没有被太宰先生捡回去,很有可能就会饿死在路边上吧,就像一条流浪的野犬般地死去,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但是渊绚想,是被人领养了吗?
她没有直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渊绚很清楚中岛敦不希望她这样询问自己,而且在她犹豫沉默着该如何开口同他交谈的时候,中岛敦便开口同她解释:“我得到了一份工作。”
“我现在可以靠工作养活自己。”
面对渊绚的时候,中岛敦忽然发现自己禁止不住地感到阵阵难过。
好奇怪
就连中岛敦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情来。
但是他忽然间便想起了中的内容,他想起他在的主人公泷子姬身上看到了渊绚的影子,他在想渊绚现在所过的生活真的就是她希望的吗?
中岛敦总是在想着一些没有逻辑、前后矛盾的东西。
他在港口f的时候也是一样。面对敌人的求饶时,中岛敦几乎每一次都是毫不犹豫地扑向对方,撕咬对方。
但是在任务结束之后,中岛敦又会觉得非常后悔,他时常会觉得,自己身体之中的虎要将他自己也吞食,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操纵着,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
泷夜叉姬的主人公也是如此。
她最终的结局是死亡。
中岛敦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何要来参加渊绚的签售会。
即便对方不是渊绚,即便他不是中岛敦,他也想来参加这个签售会。因为他想要询问这本的作者一个问题。
“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吗?”
——这毫无疑问是悲剧。
人们——绝大多数的人,划分结局的好坏时所用的标准都十分粗暴。
主人公收获了爱情或是事业,那么就是好的结局。主人公最终死去,那便是坏的结局——即便死去之时,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了结了自己的执念,那也是坏的结局。
因为主人公死去了。
许多人不明白,死亡并非终结也并非悲惨。
每个人都将迎来同样的归宿,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即便是神也将迎来死亡,但死亡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渊绚反问中岛敦,“你觉得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吗?”
中岛敦抿紧了嘴唇,是的,他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渊绚对他,“这不是。”
她看到了中岛敦的心,她也忽然之间明白了,对方是来向她求救的。
的时候渊绚无意识地向他求救,而现如今他们之间的身份进行了转变——渊绚已经成长了,但是中岛敦还是那个年幼的孩子。
他依旧在迷茫而又痛苦地摸索着一切。
签售会分配给每一名读者的时间有限,渊绚没法一直和中岛敦站在隔间里进行交谈,她忽然站起身来,握住了中岛敦的。
“能留下来等我吗?”
渊绚想要在签售会结束之后,再和中岛敦慢慢。
就像很久以前的时候那样。
幼的稚嫩的声线会流淌入彼此的耳中,他们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声音。只差一点点,渊绚便有可能和中岛敦成为“家人”。
因为他们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那个时候,都在对这个世界而感到迷茫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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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绚终于等到了这次签售会的最后一名读者。
她请中岛敦先去会场的休息室里等她,还特意拜托了签售会场的安保人员帮忙照顾中岛敦。
被拜托照顾的中岛敦局促地表示不用这么麻烦。
渊绚想,签完这最后一名读者的,她就可以去找中岛敦了。
这次的读者,并不是本国人。
因为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本,渊绚的心情便不由得放松下来,她随口了一句,对方柔柔地笑了起来,他的轮廓柔美俊秀,线条清隽的面容又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您看出来了吗?”青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听到声音,渊绚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青年似乎非常怕冷,所以身上披着厚厚的毛领披风,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毛毡帽,即便是在签售会场也没有把自己的帽子和披风脱下来。
黑色的头发从毛毡帽的边缘露出了几缕,略有些散乱地落在他的脸颊两侧。
有着一双紫罗兰色眸子的年轻人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告诉渊绚,“我是俄罗斯人。”
俄罗斯是一个长年被浸透在冰天雪地中的国家,所以又有夸张的笑话人均徒撕熊,然而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却是异常苍白病弱。
和中岛敦不一样,这名青年并非是出于内心的胆怯而显露出的苍白——他更像是因为身体不好。
渊绚想起了被诅咒缠身,无法活过二十岁的无惨。
相同或是相似的命运,总是降落在不同的人身上。
当这名年轻人将带来的递给渊绚签名的时候,渊绚注意到他的指指甲似乎有被咬过一般的不平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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