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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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瑶枂自认道行不够深,心中对雾怜的戒心又多了几重,藏在衣袖里的双紧紧攥着,指互相摩搓,褪了色的蔻丹已经不见染上的千层红存在过的痕迹,林瑶枂狠了狠心,拧着自己的左用力掐了下去。

    效果非常好,只需这一下林瑶枂的眼泪就下来了,比起方才的那一回更胜一筹,“是我疏忽了,竟不知指挥使是有伤在身。”林瑶枂欲言又止地抹了抹眼泪,神情无辜语气中却带着些许责备道:“既然姚姑娘知道此事为何不早些呢,指挥使,方才一番实乃我无心之举,你名声在外我是万万不敢伤了你的。”

    瑺菱神色微怔,她伸取回林瑶枂中的帕子,依旧替她拭去泪痕,眸色深深探向林瑶枂泪眼婆娑过后湿润的眼底,道:“林姐放心,我不是肚鸡肠之人,既是无心之举你就更不需自责也无需放在心上。”瑺菱笑了笑,继续道:“何况林姐是伤不了我的。”

    林瑶枂还想再些什么,瑺菱却已经跟着姚雾怜走了,她极力想阻止卫瑺菱离开药园便追了上去,“指挥使不介意我一同前去吧。”

    她特意选在此时出现就是为了气卫瑺菱,若是看戏的人走了这戏她可唱不下去了。

    “大太阳底下站着怪难受的,我可舍不得林姐受这份罪。”瑺菱停下脚步,见她踟蹰不前便向她招了招。

    瑺菱身着甲衣长发被利落的盘起,浑身上下除了一支玉簪再无点缀,林瑶枂像被蛊惑了似的,瞧她越发不像个女儿家反倒像个温柔俊俏的公子,她面上一红,心中直嘟囔着卫瑺菱不知羞耻,全无矜持,什么舍得不舍得,真是毫无遮拦。

    心里这样想着可她的脚步却不听使唤的朝着卫瑺菱走去。

    “林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太阳晒的中暑了,怎的双颊通红?”

    她讪讪回道:“无妨,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阿扇,你在这等我吧。”

    围观了方才一番动辄眼泪不止的场面,姜扇乖巧的点头答道:“好。”

    三人的背影越缩越,姜扇被灼热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他用挡了挡太阳,猛地想起方才瑺菱那句舍不得林瑶枂受罪的话,碎碎念道:“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时隔半个月瑺菱终于见到了姚思思,初次相见时的匆匆一瞥并未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只记得那女子一袭红衣,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垂危样子,眼下见姚思思面色红润瑺菱方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打算只在窗外看她一眼就走的瑺菱临时改了主意,决定进屋向她道谢。

    绕了一圈后三人从医药署的正门进到了最里间的独室,雾怜开了门将瑺菱与林瑶枂请进屋内,二人落了座,姚思思这才捧着书来见。

    “姚姑娘好,在下卫瑺菱。”瑺菱学着哥哥的样子微微颔首,与姚思思打招呼道。

    姚思思一改之前的阴鸷狠戾,摇身一变成了气质爽朗落落大方的姚家大姐,“大名鼎鼎的卫指挥使前来探望,女的病定会好的更快些。”

    “姚姑娘救了我兄长一命,于我卫家有天大的恩情我却拖着一直未来看望,实在是失礼。”

    “指挥使哪里的话,瑺尧在流寇的刀下救我一命,于我是有恩在先,你这么可就太见外了。”

    瑺菱垂眸而笑,对姚思思直呼哥哥姓名有几分讶异,想起方才雾怜所言,哥哥这段时日常来探望姚姑娘,想来是二人相处了些日子彼此已经熟络便不再放在心上。

    “姚姑娘身上的毒解得如何了?”

    “幸而得谭大夫医治,这毒已经不再轻易发作,再调养些日子便能彻底解毒了。对了,险些忘了最重要的事。”

    姚思思撑着桌子起身,脚步漂浮无力地走向塌边,从枕头下取出一包金银细软来,她起身时着急了些双腿吃力不住又跌坐了回去,瑺菱忙迎了过去,“就坐着吧,没有桌案相隔倒显得更亲近些。”

    姚思思道了声谢,又道:“女与家妹在营中已打扰多时,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我们姐妹二人心里过意不去,这是我们的全部身家,眼下就托付给指挥使了。”

    完她便解下了那巴掌大的包袱,将包裹在其中的势交到瑺菱中。

    “万万不可。”瑺菱赶忙将东西推回抬阻拦,“你姐妹二人家中突遭变故已是不幸,怎能不留些金银细软傍身。旁的不,救人免于难是卫家军的职责所在,没有添麻烦这法。财不外露,快将这些东西收好,此话莫要再提。”

    “既然如此,思思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姚思思没有再坚持,她轻咳了两声喘着气在雾怜的搀扶下回到桌边,正对上林瑶枂打量的眼神,她“这位是?”

    林瑶枂瞄了一眼瑺菱,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才好,只犹豫了一瞬便听瑺菱回道:“这位是林瑶枂林姐,此次被楚王护送前来与姜扇商定亲事的。”

    “是打黎康城来的那几位中的姜公子?我听瑺尧提起过,姜公子出身世家文武皆通,将来必有大好的前程。”姚思思眉间微蹙似是有些不解,语气停顿了片刻后她问道:“可瑺尧与我姜公子与指挥使青梅竹马他又对你心怀爱慕”

    “姚姑娘。”瑺菱将她的话打断,“看来你与我兄长已是相当熟稔,这件事他未曾与我提起过倒是通通都告诉你了。”瑺菱有些生哥哥的气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道:“此事是王爷牵起的头,虽世人都姻缘之事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终究是一辈子的事情,王爷愿做媒人是一回事,林姐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瑶枂藏在桌下的紧紧攥在一起,卫瑺菱得并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也让她沁出一身冷汗,明明是夏日里暑气正盛的时候她却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这卫瑺菱真真是胆大,她确是不愿嫁给姜扇可若是得罪了楚王整个林家都要遭殃,相较整个家族的性命与荣耀她的命运如何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林瑶枂眉头紧锁,不停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竟让她瞧出自己的心思来。

    发觉瑺菱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林瑶枂深蹙着的眉头这才缓缓释开,她面上勉强装出一副相安无事云淡风轻的假象,中的帕子却越绞越紧,林瑶枂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眼睛胀得发酸。

    放下上把玩着的杯子瑺菱笑着摇了摇头,一切不言而喻。打林瑶枂与她第一句话时瑺菱就知道,这位表面上娇滴滴的林姐是冲着自己来的。

    纵使一个人再是如何善于伪装,她的眼神也会透露出破绽,内心拼命压抑掩藏的秘密终是敌不过抑制不住的野心与不甘的。每每与流寇一战时都会有诈降的贼寇,他们表面上顺从无比可眼底的不甘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的,瑺菱见惯了他们为了保命或报仇时装模作样的姿态,战场上一举一动都关乎性命,顺从与伪装的背后无非是些冷箭暗器,久而久之瑺菱只需瞧上一眼就知道他们所思所想。

    林瑶枂的这点道行在她这可不管用。

    一个时辰前

    “这可不一定,论起吃醋我可是比不上你的。”

    姜扇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耳朵,道:“你快揪揪我的耳朵。”

    本以为二人之间已经心意相通,瑺菱定是舍不得再他揪耳朵的,姜扇傻笑着弯下腰却不曾想一瞬之后两只耳朵就被瑺菱揪住了。

    双耳被揪住他痛的连连叫唤了两声,瑺菱这才松了,道:“你可放心了?这可不是在做梦。”

    姜扇算是认命了,反正他终是逃不过被瑺菱揪耳朵的下场,揉了揉已经发红的耳垂姜扇噘着嘴抱怨着:“你好狠的心,这样长久下去我的耳朵定有一天会被你揪掉,到时候看你拿什么来赔我。”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我买两只猪耳朵来赔你。”瑺菱摸着下巴打量着姜扇,而后道:“别,与你还挺相配。不然明儿个我去买两只猪耳朵来给你试试?”

    姜扇捂住耳朵求饶道:“女霸王下留情。”

    瑺菱作势又要揪他耳朵姜扇这才闭了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窄精致的木匣子来。

    将木匣子递给瑺菱,姜扇语气中有些别扭的道:“这次你可不能再拒收了。”

    看了眼中方才拿起的甘乌梅瑺菱啧了一声,似是在苦恼该先选择哪一个。

    “卫瑺菱。”姜扇脸色一沉,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好啦好啦,真像个孩子。”

    见她将匣子接了过去姜扇的脸色这才恢复如常,他心里腹诽道也不知是谁像孩子一样贪吃。

    望着瑺菱好奇把玩匣子的模样他终是没忍住笑意,嘴角不自觉的上翘着。

    他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可不是就像时候那般阴晴不定,一会晴一会雨。他无奈的笑了笑,感慨着自己与瑺菱当真是半斤对八两。

    只一眼瑺菱就认出了匣子里的金簪,初来玉叟的第一天姜扇便欲将此物送与她,当时她觉得此物太过贵重便不曾下,第二次见到这支金簪是在攻打安乐窝的那日,瑺菱隐隐觉得奇怪,问道:“莫非你天天将这簪子带在身上?”

    “这簪子是当年我爹送给我娘的定情之物,我本是打算在你刃了杀母仇人后将这簪子送与你的,可一时胆怯终归是没送出去。”

    他拿起那簪子欲替瑺菱戴上却在她眼中看出了抗拒之意。

    瑺菱知道戴上金簪就意味着自己与阿扇许下了钟情彼此的承诺,那金簪就成了她与阿扇的定情之物。

    “阿扇,我暂时不能收下它。”再与对他视下去自己绝狠不下心来拒绝,瑺菱将眼神移开转身在桌边坐下。

    “是因为林瑶枂吗?”

    瑺菱想了想,回道:“是,也不是。”

    在她身旁坐下,姜扇显然有些泄气,他什么也没只是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阿扇,我知道你与林姐素未谋面,也相信姜林两家的亲事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姜家在朝中举重若轻,若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子,当真定了亲绝不会这样毫无风声,甚至该传的整个平漓国都知道才是,可偏偏今日是楚王提及此事,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楚王与太子两党相争已久,他会平白无故为臣下拉媒保纤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瑺菱的一番话使得姜扇从挫败无力中清醒过来,“林侍郎向来不参与楚王与太子两党之间的任何争斗,难不成其实他私下里是楚王的人?”

    “若是你当真娶了林姐,待到亲事之后楚王再将林侍郎投入他门下的身份公布,姜家在朝中众臣眼中就成了楚王的人。”

    “难怪那日我爹提起过一次后便再无后续,想来他是早已知道此事了。”姜扇正了正身子,恍然大悟。

    “阿扇,可别忘了还有周识彰。”瑺菱意味深长的道。

    周识彰从前隶属詹事府,是太子的宠臣,楚王怎会如此大度允许一个被太子扫地出门的失宠之人投入门下?姜扇将两件事这么一联想,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豁然开朗,“幸而卫家军没有杀了周识彰,若是姓周的在军营里丢了性命可不止是得罪楚王这么简单了,恐怕周识彰是被楚王派来送死的。”

    想到此处二人心中皆是升起一股恶寒,此时帐外传来沈秋实的声音,“确实如此。”

    沈秋实掀了帐帘进帐,毫不客气的在姜扇身旁坐下,见两人盯着他沉默不语,打趣道:“你爹看见你被老冤家的儿子扛走气得不轻,又拉不下面子自己来看看,这不,使唤我过来了。”他锤了锤自己站发麻了的双腿又道:“既然不该听的与该听的都让为师听到了,那咱们就接着讲下去。”

    “师父方才确实如此,想来心中已是对此事有了打算?”

    “林瑶枂意味着政权,周识彰意味着兵权,楚王想借着促成姜林两家的联姻得到姜家的支持,另一边又盯上了卫家军的兵权,若是我们杀了周识彰他便会要挟你爹投入他门下,这要挟的筹码要足够分量才行,我们暂时无法得知他上究竟有什么筹码也就无法防备。楚王倒是想得美,想要兵权政权一把抓,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