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天光
瑺菱的右眼跳了整整一天,她坐在驿馆的正厅中等待谢满时眼皮跳得更加厉害。用指压住突突直跳的右眼并无效果,相反,甚至连下眼睑也开始跳动起来。
姜扇捏着一张细细长长的纸条,非要贴在瑺菱眼上不可。瑺菱不肯就范,他靠近一回便推远一次。
“你就听我一回,用这纸条贴在眼皮上,能镇得住它。”
无暇顾及一同前来的官家子弟们,宋时铜一早打发了秦颂和孔清出门,林瑶枂在屋子里躲懒不肯去,于是两人带着杨辞北在安阳城中逛了一圈,此时恰好回到驿站。见状,以为瑺菱与姜扇拌了嘴动起来,忙将两人拉开。
“左眼跳财,右眼跳唔唔唔”秦颂话到一半就被人捂住了嘴,他瞪了一眼姜扇一眼以示不满,这才被放开。
瑺菱并不信这些辞,她抚了抚乱跳的眉心只当是昨夜未睡好。她不听劝姜扇也拿她没办法,一转身将上的纸条贴在秦颂的脑门上。
“怎么样,事情有进展了吗?”孔清在她身坐下轻声细语的问道。
“已有眉目,今晚便见分晓。”
她语气笃定却不似那么信心十足,孔清直觉她心中有事正想问出声,被派出去一个时辰的谢满回来了。
“如何?”
“回回指挥使,我尾随那当铺掌柜一路回到他所居院落,他家中果然有个蒙面人等候。”谢满喘着气呼吸不稳,的话也断断续续,旁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十次瞧见他有九次他都是这个样子。倒也不是他体力差,谢满之所以能成为瑺菱的副也是因为他脚力与轻功极佳,是旁人所不能及,再加上他骑术精湛不比骑兵营的任何人差,自然受到赏识。瑺菱升为指挥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了谢满做副,可这孩子腿快性子也急,每一次让他传话或做事他都像阵风似得,呼一下来了呼一下又走了,非得把自己逼到极限,连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
结果就是每次等他回话时他都要喘上好久的气。
瑺菱无奈的笑了笑,与他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劝。她摆摆示意谢满坐下歇会,又倒了杯水递给他,“把气儿喘匀了再话。”
谢满深深的呼吸着不一会儿便控住了紊乱的呼吸,“那蒙面人逼问当铺掌柜为何要胡乱指认,还起了杀心,若不是那当铺掌柜是个有心计的恐怕早已被杀。”
瑺菱心中咯噔一下,那蒙面人既已知道事情败露还敢现身,定是想要的东西尚未得。右眼顿时跳的更加厉害,她垂下眼眸,问道:“如此来漆考在那掌柜的中?”
“正是。那蒙面人原先答应当铺掌柜将漆考赠予他作为报酬,怎知事成之后就反了悔,逼着那掌柜的交出漆考。好在漆考被他先一步藏于别处,那蒙面人才暂时收了杀心。”
宋时铜推测道:“知道我们换了人让当铺掌柜指认,那蒙面人不定一直藏匿在暗处盯着我们,直到我们放掌柜的走,这才去他家中候着。”
一时间厅内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气氛沉重的叫人寒毛直立。
半晌,还是孔清先打破了静默,“难道是羟人的细作?”
“不,能潜入我房内偷走漆考的一定是能时刻知道我身处何处,在做什么的人,不然他哪里能找到如此恰当的时潜入。”瑺菱想起昨日的血红鳞,那场骚乱也是在她不在场时发生的,她看向姜扇,问道:“该不会又是你那位同窗做的好事吧?”
梁齐是太子的人,那当铺掌柜指认的可是楚王殿下的亲兵队长。和楚王过不去的可不就是东宫那位嘛。姜扇有些心虚的应道:“极有可能。”
当铺掌柜险些被杀人灭口,若是被指认的无影死了岂不是想起在后院柴房中关着的无影,瑺菱蹭的站起身,直奔后院而去。
她着了魔似得突然起身,厅内的几人先是一愣随后也紧跟在她身后狂奔至后院柴房门前。
为保公正,守在柴房前的分别是一名楚王的亲兵和一名卫家军的兵士。柴房中传出不的动静,瑺菱赶到时那两人正抱着胳膊一来一回的撞着门。一旁的地上放着生锈的大锁,看来是被人从房内插上了门闩。
果然出事了。瑺菱对着身后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看向谢满,沉默着指了指房顶,得了指示谢满立即跳上一旁的石磨,再从石磨上一跃而起,动作迅捷的上了房顶。
顶上的瓦片已被人揭起,容一人通过的大洞就在眼前。谢满蹲在破了个大洞的房顶上向瑺菱比划着势,她拍了拍一旁的宋时铜,于是后者也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背对柴房而立。他扎下马步右紧抓左腕,瑺菱面向他,单腿踩在他右臂上。宋时铜在心中默数着,数到三时双臂猛地向上抬起,瑺菱只轻松一跃便上了房顶。如从前重复过的每一次一样默契。
容一人通过的破洞就在眼前,瑺菱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另一头姜扇拉开仍在撞门的二人,将门一脚踢开。
柴房内被捆住双无法发挥的无影正欲与那蒙面人做最后一搏。忽有人从天而降,凌空对着那蒙面人的心口就是一脚。
趁着这空隙,谢满也从顶上跳下。无影被那蒙面人伤了几处血流不止,谢满忙将他扶至角落,替他松了绑。
“瑺菱!”
姜扇拎着剑破门而入,欲将那剑扔给瑺菱。这剑是他从秦颂中抢来的,那是把从未出过剑鞘甚至尚未开刃的剑,是秦颂方才在城中的打铁铺里买来的,他见这剑卖相不错便买来做配饰戴在腰间,哪晓得姜扇这个混蛋问也不问就抢去了。秦颂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拉了回来,也不顾姜扇那张黑沉沉的脸,劈头盖脸的骂了句:“你这莽撞人,这剑没开过刃!”
姜扇脸色转而煞白,将那剑塞回秦颂中,他还未来得及找到一样称的兵器就瞧见宋时铜将中的佩剑扔给了瑺菱。
那蒙面人持九环刀招招皆为全力,瑺菱随拿起充作兵器的木棍根本无法招架,只能勉强抵挡。
佩剑被稳稳接住,利刃出鞘,不过两三个回合那蒙面人就架不住瑺菱的招数,乱了脚破绽全露。瑺菱直攻他下路而去,剑锋扫过破了那人的刀法,方才还闪着寒光叮当作响的九环刀已被挑落在地。
“多事。”
冷冷扫了一眼卫瑺菱,那蒙面人自知目的无法达到,声咒骂了一句。
这声微不可闻的咒骂没能逃过瑺菱的耳朵,这蒙面人她一定认得。这人还真是谨慎,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忘压低了嗓音,生怕被人认出。
他自以为聪明却让瑺菱抓住了把柄。若是个谁也不认得的细作又何必连声音都要伪装。
也正因为如此,那蒙面人跳上柴堆从房顶上逃走时瑺菱并未加以阻拦。
“传令下去,不必追捕此人。他若回不去,第二人今晚定不会现身。”
这人一定是本就待在驿站内的,且不脚力与轻功,驿站内重重把守又布下士兵来回巡防,若是从外潜入再也不会像晌午那阵轻而易举的成功,谢满的速度非常人所能及,就算这人在谢满之上,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进到后院。
此蒙面人绝不会是谢满瞧见的那个。威胁当铺掌柜的另有其人。
柴房顶上的破洞此时变得更严重,瓦片断断续续滴雨点似的坠下,砸落一地残破,断瓦间得以窥见微弱天光。瑺菱仰着头眼神逐渐放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指挥使,这是蒙面人落下的。”
碎瓦之中,藏有乾坤。
闻声,她将目光收回,从谢满中接过那样物件。
“炆。”瑺菱念出那木制令牌上刻着的字,仿佛被双无形的攥住了头发,头皮阵阵发麻。思绪像是被坠吊着,脑海里一阵清明一阵乱麻丛生。
“这不是那位殿下的名讳嘛?难道这事真的是他所为,眼下眼瞧着事情败露派人来杀人灭口了?”秦颂不像姜扇那般胆大又口无遮拦,话间掩掩藏藏却叫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明白。
眼前的一切无不在昭示着幕后之人是楚王景越炆。
来回摩挲着中的木牌,瑺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常年练弓留下的茧子她从未觉得碍事过,可此时世上没有比它们更碍事的了。
“阿清。”她快步走出柴房,焦急地寻找着孔清。
孔清正内疚于自己无用,走神的厉害,若不是被她护在身后的杨辞北戳了戳她的胳膊,还不知要走神到何时。
“阿清你摸摸看,这令牌上是不是有一道裂缝?”
终于有事可做,孔清忙打起精神。她神色凝重,用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细双在令牌上一寸寸地摩挲着,好一阵过后,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眼眸闪着亮光,道:“确有一条细缝!”
“这令牌被修补过,您若是背对着烛光就能瞧清痕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