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184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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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奕篇红与白

    0、死局

    离开霍家的宴会,薛奕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韩故的屋。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薛奕在巷子口下车。

    天上下着雨,但因为巷子太窄,又有层层叠叠的遮挡物,雨水便只是顺着屋檐落下。

    薛奕的高跟鞋直接踩在水里,裙摆也湿了,可她根本不在乎,她只觉得冷,从里到外的冷。

    真相,就像天上打的雷,一下子把她劈醒了。

    她痛苦,却也高兴。

    父亲的死,总算找到正主了。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是绝望。

    薛奕已经有了预感,害死薛益东的人,也许终有一天会逃不出法律的制裁,可是那一天她恐怕是看不到了。

    想到这,薛奕脚下一顿,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落在地上。

    她站了一会儿,再抬头,韩故住的那个楼的窄门门口,站着一个身着西装的陌生男人。

    男人的伞檐微微抬起,他也扬着头,像是在看楼上的窗户。

    而那窗户就是韩故租的房间。

    随即男人看到了薛奕,他也有些惊讶。

    在这个陋巷里,除了他会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进来,无所谓皮鞋踩在水里,竟然还有一个女人穿着礼服进来了。

    几秒的沉默,男人走向薛奕。

    他将伞递给她,:“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把伞。”

    薛奕也没跟男人客气,她接过伞,回想了一下刚才进巷子时看到停靠在路边的轿车,问:“你也是来找人的?”

    男人:“不,我以前住在这里,刚才经过附近,就进来看看。没想到过了几年,这里还没拆。”

    正到这,从窄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韩故就出现了。

    韩故见到薛奕,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想要开口问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接着,韩故又转向男人:“谢谢你把她送过来。”

    男人摇头笑了下:“我们不认识,只是刚好在这里遇到。你住四楼?”

    韩故点头。

    男人又:“我原来也住那个房间,我姓祝。”

    韩故明显又是一怔:“祝?哦,我知道你,你是那年江大的状元。”

    男人没有多言,又是一笑,很快离开巷。

    韩故扫过男人的背影,拉着薛奕上了楼。

    薛奕在公共浴室洗了澡,韩故给她泡了热姜茶,看着她喝了姜茶,又给她续了一杯热水。

    从头到尾,薛奕都没有过一句话,就只是点头,或是摇头。

    而更多的时间,她都拿来发呆,透过窗户看着淅淅沥沥的雨。

    韩故知道,她今晚一定是遇到了非比寻常的变故,那件事对她的冲击一定很大,她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过,她需要时间消化。

    韩故没有催促或是追问,他让薛奕上床,裹上棉被,他就坐在椅子上,陪她一起发呆。

    直到雨停了,天也蒙蒙亮了,薛奕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棉被里。

    她发了烧。

    韩故一早就跑出去买药,回来让她吃了。

    幸好薛奕的身体底子好,到中午烧就退了,但她整个人都虚脱了,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韩故买了吃的回来,薛奕勉强吃了几口,一转头又睡着了。

    下午,薛奕醒过来。

    韩故不在屋里。

    她翻出看了眼时间,却意外的看到霍廷耀给她打过两通电话,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薛奕点开信息,里面写道:“等你成年,那套别墅我会让人过户给你。不过汪副市长很着急,他的意思是让你来年一月就搬进去。江城大学给你留了保送名额,你妹妹将来也可以保送,还可以出国念书。”

    一月。

    那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薛奕的指缓慢地按了几下,只回了一个字:“好。”

    就在这时,韩故回来了。

    韩故见薛奕已经起身,还拿着坐在床上发呆,很快放下里的热汤,上前碰了碰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反复。”韩故着,就要抽,却被薛奕抓住握住。

    她将脸贴在韩故的掌心,韩故微微笑了下,坐下来问:“饿不饿?”

    薛奕点头。

    韩故便将热汤端过来,看着她喝了,随即又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塞到她里。

    韩故:“先垫几口,晚上咱们出去吃。”

    薛奕没话,汤喝到一半,眼泪无声的滑落。

    韩故忙问:“是不是哪里难受?”

    薛奕摇头,终于开口:“只是鳄鱼的眼泪。”

    韩故愣了。

    等到薛奕将汤喝光,韩故才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

    薛奕点头,看向他时笑了:“我原本,也是想告诉你的。”

    薛奕告诉韩故的,不只是前一晚得知的真相,还包括她的决定。

    就在韩故安慰薛奕,只要知道仇人是谁,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总会有办法解决之后,薛奕忽然问他:“是不是无论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只要他死了,就不用追究刑事责任了,也不会连累他的家人。”

    韩故许久都不出一个字,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空了,他心里也忽然明白了。

    这一次,薛奕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豁出去。

    薛奕却笑着:“再继续走下去,我可以忍,忍到和那畜生同归于尽的一天。如果我只是一个人,我一定会这么做。可是不行啊,我还有妈妈,还有妹妹。我要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她们怎么办?我妈会丢掉工作,我妹妹也考不了警察了,她们的未来、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将来若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见我爸爸,他会不会怪我”

    韩故抓住薛奕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许久,艰难的吐出来:“我一定有办法,你别急,先让我想想”

    薛奕垂下眼:“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我消失了,所有人都会没事。霍廷耀算准了每一步,他知道我的弱点,可他漏算了生死。他以为每个人都求生的,若是我死了,他就没招了。”

    “不。”韩故摇了下头,:“这办法并不好,我倒宁愿你跟了那个汪森,再忍几年,收集霍廷耀行贿的证据。那样也许会很危险,但我一定会帮你!”

    薛奕摇头:“你不能趟这趟浑水。霍廷耀也不会傻的容我收集他的证据,也许他和汪森早就通过气了。当年的车祸,若是警方和交通大队没有人帮忙遮掩,怎么会查不到肇事司的问题?可能这件事汪森也有份。还有,霍骁既然已经将事实告诉我,他也是有条件的,我必须离开霍廷耀,离开汪森。否则,他就会将昨晚的事告诉霍廷耀。如果霍廷耀知道我已经知情了,他一定会对付我们一家,到时候还会把你和常叔叔一起拉下水。”

    韩故想了想,很快找到漏洞:“可是就算你选择自杀,难道他们就会放过你家里人了?”

    薛奕却冷静道:“所以,必须是他杀。”

    等到多年以后,韩故回想起那天的事,不禁自问,为什么不阻止薛奕。

    答案是,阻止不了。

    薛奕要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他最初也是被她那样的特质所吸引。

    韩故后来经历过那么多刑事案件,都没见过有谁像她一样,可以将死“轻描淡写”的挂在嘴边。

    直到某一天,韩故听到一个为了复仇犯下故意杀人罪的死刑犯这样:“只要执念够强,够深,它就能掩盖死亡的恐惧。但这一点,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我心里也是怕的。可是若不那么做,我这辈子都睡不踏实,那是生不如死。”

    而薛奕,大约就是在死和生不如死之中做了选择。

    或者再过几年,等到薛奕忍过那最艰难的时刻,选择忍辱偷生,等到她的心智完全成熟,对生活也有了更深的眷恋,也许就不会选择死了吧?

    然而没有这条选项。

    薛奕对韩故,她对家人的爱,家人对她的爱,是她此生最大的财富,是她为人处世的底气,也是面对死亡的勇气。

    她做错了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不是拖家人一起下水。

    而霍廷耀杀了人,她相信天恢恢,总有一天到时候了,霍廷耀也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到时候她所收集到的证据,录下的录音和视频,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薛奕将证据存到云端,并设置好账号和密码,可她并没有将此交给韩故。

    韩故问为什么。

    薛奕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韩故心里却是明白的,她是给他留了一个后路的出口。

    她知道韩故心里的压力很重,愧疚感也很深,她不愿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他身上。

    只要韩故没有那些证据,那么他随时都有会抽身,重新做人。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

    韩故追问薛奕,如果最终连他都后悔了,放弃帮薛家报仇了,那她岂不是白死了?

    薛奕笑了笑,:“那就是天意了。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那也是好事。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只是薛奕的辞,韩故并不能接受。

    他心里痛苦的像是被人撕开了,可他却无法用语言表达万一。

    他对生活燃起希望,对未来有了期待,那是因为薛奕,他怎么可能会不管薛家的事?

    韩故又问薛奕,她准备找谁来动?

    薛奕:“霍骁或者霍雍,我要用我的死“带走”一个。”

    韩故愣了:“他们不会听你的摆布的。”

    薛奕:“可我总得试一试。”

    然而就在薛奕开始实行之前,常智博找到她和韩故。

    常智博消失了一段时间,他是去专心调查张、齐二人的事了,而且还有了新的发现,怀疑当时被他们组调查的几家工厂,在私下里有一条利益勾结链,在违规操作和排污方面,几家还互相遮掩,互相支招。

    薛奕看到资料,转而将真相告诉常智博。

    常智博一听就傻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肯定?”

    薛奕点头:“是霍骁亲口的。而且我后来又看过资料,联系过之前的很多疑点,也只有这个可能。张、齐二人为什么一直对霍廷耀巴结奉承,霍廷耀还总带着他们玩?霍廷耀为什么那么怕我影响霍骁,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薛奕列举了数条,常智博久久难以成言。

    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十年前霍廷耀在表面上对薛益东是十分礼貌的,而且还有点低头哈腰的意思。

    再对比十年后的霍廷耀,倒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直到常智博:“其实这次调查,我也打听到霍氏的一些事。”

    很快,常智博就将霍氏集团起家时利用工厂违规操作,造成大面积污染的传闻道出,只是当年的事留下的资料不多,常智博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高价买到一张村民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工厂正在排污,附近就是庄稼地和河流,工厂的选址建设根本没有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执行。

    而这家工厂就是霍氏集团当时租赁的厂房。

    薛奕:“如果当年,我爸已经查到一些事,或者发现某些线索呢?霍廷耀杀人灭口,一定是预感到后面的事,会令他倾家荡产。他输不起,就决定拿你们其中一个人开刀。而在你们当初那个组里,任何人都比不上您在我爸心里的位置,所以”

    常智博缓慢的点了点头,如梦初醒,随即又:“这样,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这之后,常智博很快提出几点围绕霍氏集团调查的方案。

    薛奕只是听着,并不插嘴,也没有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常智博。

    等到常智博离开,许久没有开过口的韩故,才问薛奕,为什么要瞒着常智博。

    薛奕:“常叔叔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去和霍廷耀拼命,甚至是同归于尽。这事如果办成了,他就是故意杀人罪,如果办不成,那就会白白搭进去一条命。而且无论是哪个选项,我父亲的死都会永远的石沉大海,再没会大白了。常叔叔是唯一经历当年所有事的人,十年过去了,也就只有他还惦记着找到真相他必须活下来。”

    到这,薛奕笑了:“我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如我想的一样,但愿吧。我爸的死,成了常叔叔的心结,你看他哪里像是四十多岁的人,我相信他这些年一定寝食难安。而我的死,或许将会成为他的另一个心结,可我希望在他自责的同时,也能冷静下来,活下来,直到霍廷耀玩完的那一天。若是中间他有什么冲动的行为,韩故,请你一定要帮他。”

    韩故闭上眼,接不上话。

    他心里哽了一股劲儿,下不去也上不来。

    薛奕的决定令他震动。

    他无法体会,也从没体会过家人之间的羁绊,却想不到会在这一年,尝到了另外一种滋味。

    或许大多数人此生都不会遇到。

    他是幸运的,却又没有能力守住这份幸运。

    那之后,薛奕制造了两次会,试图设计霍雍或是霍骁上套,将她杀死。

    第一次,是针对霍雍。

    薛奕知道,霍雍最介意的事,就是之前的绑架和摘除术。

    所以她特意在电话里告诉霍雍原委,尤其是特意提到,沈志斌派私家侦探跟踪霍骁,是被她发现的,而给霍雍做那次术,也是她提议的。

    薛奕相信,以霍雍的报复心,他一定会有动作。

    然而她等了十天,都没有遇到霍雍。

    直到某一天,她听霍骁,霍雍不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一下子病倒了,现在人正在医院。

    霍骁没有实话。

    事情的真正本是,霍雍得知真相后就发狂了,他还伤了家里的佣人。

    佣人抢救不及时,受重伤而亡。

    但这件事霍家却一力压了下来,霍雍也被送去慈心医院看管。

    少了霍雍这条疯狗,薛奕就只好将主意打到霍骁身上。

    这远比刺激霍雍更难。

    薛奕想了许久,都找不到适合的辞,足以刺激霍骁杀了她。

    当然,要设计霍骁,一定要走情感路线。

    因为他们之间的事,霍骁的情感受挫,自尊心也遭到践踏,这些都是他最不能忍的事。

    霍廷耀令他丧失母爱,后来又令他失了情爱,这两根刺一直扎在霍骁心里。

    然而每个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有人会为了深扎的那根刺,做出极端行为,而有的人则会选择暂时忍耐,哪怕伤口溃烂也要忍,待到会成熟时再用阴招解决,而不至于将自己搭进去。

    在薛奕看来,霍骁属于第二种人。

    但现在,她要将霍骁变成第一种。

    而且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霍骁就会洞悉她的用意,将来等到她死,霍骁也会猜到这是圈套。

    薛奕纠结了几天,直到她在某个周末约霍骁去学校天台见面的时候,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时间不等人,转眼只剩下十来天了。

    结果,霍骁没有来。

    薛奕在天台上等了一个时,接到了霍骁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匆忙,是家里有事,他可能晚点才能赶过来。

    薛奕吹着风,看着远处的操场,:“不用了,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天意。

    这大概就是天意。

    薛奕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看见不知何时来到天台上的方紫莹。

    方紫莹一直跟着薛奕,从薛奕走进校门开始。

    薛奕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她,等上了天台,薛奕先给韩故打了通电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闲聊了几句。

    方紫莹听到了,她很震惊,却也能从那些话中分辨出来,薛奕是要求死的。

    到后来,薛奕又接到霍骁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

    方紫莹这才明白了,薛奕是要设计霍骁。

    薛奕见到方紫莹,还并未多想,只是问:“大冷的天,你怎么也上天台来了?我正要走,你呢?”

    薛奕着越过方紫莹。

    方紫莹却突然扬声问:“到底有什么坎儿过不去,非得用死才能解决?”

    薛奕惊讶的转过身,对上方紫莹的目光,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因为太专注自己的事,完全忽略了其它。

    方紫莹也表现出她从未展露的一面,她走上前,急切道:“连我都能重新来过,连我都能摆脱掉那些肮脏事,为什么你不可以!你这么有本事,你能帮我,肯定也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帮自己啊!”

    薛奕动了动嘴唇,轻声反问:“如果死就是最好的办法呢。”

    方紫莹愣了。

    这天晚上,薛奕将方紫莹带去二层楼,花了一点时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方紫莹,否则方紫莹是不会罢休的。

    方紫莹一开始还以为,薛奕遇到的和她经历的不会差太远,她也做好了帮薛奕解决问题的准备,毕竟薛奕是她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远比她亲生母亲对她还好,而她一直都找不到会报答。

    直到听完薛奕的故事,方紫莹才终于明白,是她想天真了。

    连薛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又哪来的本事解决呢?

    这天晚上,方紫莹就留宿在楼,她和薛奕聊了大半宿,就像是一对闺蜜。

    薛奕也用了很多时间来劝导方紫莹,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乐观的心态,无论生活变成什么样,都不要放弃。

    然后,薛奕还给方紫莹看了薛益东留下的一本书,书的内页上写着罗曼罗兰的那句名言:“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方紫莹备受触动,倒不只是因为这句话,还因为薛奕和薛益东的故事。

    直到天亮时,方紫莹也做了一个决定。

    她告诉薛奕,如果一定需要有人来动,那么就由她来做吧。

    薛奕起初自然是拒绝的。

    然而方紫莹却很快提到自己家里的隐患,特别是刘吉勇表面上答应放过她,实际上却打着其他算盘。

    方紫莹也多次劝过母亲,和刘吉勇离婚吧,她们母女可以换个地方生活。

    但母亲却不同意,甚至还觉得刘吉勇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她们母女下。

    正是因为方紫莹的这番辞,才令薛奕后知后觉的想到,刘吉勇如今已经搭上霍骁了,将来一定会为霍骁做牛做马。

    而且刘吉勇杀过人,这种事有一就可能有二。

    等到将来,刘吉勇知道薛奕已死,他也就没什么可忌惮的了,自然就不会再把方紫莹放在眼里。

    薛奕呆坐在那里,安静了许久,为自己的“失策”而懊恼。

    她是方紫莹的护身符,那必须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并且里有权力,有力量的时候。

    她当初能治住刘吉勇,是因为霍骁。

    可以后若她什么都不是,刘吉勇也犯不着怕她。

    方紫莹见薛奕犹豫了,便在此时继续争取道,她愿意做这个“杀”,她愿意去坐牢,而且她是未成年,是会轻判的!

    薛奕一下子醒过神。

    随即就听方紫莹,坐牢未必是坏事,对她而言或许那才是最好的,她去坐牢了,刘吉勇就碰不到她了,她也不用害怕。

    而且霍家人也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局!

    其实方紫莹的分析是有漏洞的,霍骁是个多疑的人,他既然已经将霍廷耀的秘密告诉了薛奕,就一定会设想各种可能性。

    所以要令他排除这一点,还需要在细节上多下功夫。

    然而方紫莹的话,却促使薛奕直接改变了计划。

    后来,薛奕将韩故和方紫莹叫到一起,将新计划了一遍。

    韩故很震惊,也有些不相信方紫莹敢做到这步。

    然而方紫莹却表现出最勇敢的一面,她既是为了帮薛奕求死,也是为了自己求生。

    薛奕转而将一个打火的产品册子交给韩故,并告诉他这是霍骁最喜欢的牌子,等她离开之后,转交给常叔叔,以她的名义订做一个打火给他,但不要立刻交出去,要等。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薛奕也不好,她也想过,或许这个打火不会有交出去的那一天,或许她的死只是短暂的伤害霍骁,等到时间一长,也就淡了。

    薛奕将她上传关键证据的址,只告诉了方紫莹一人,并告诉方紫莹,任何人问她都不能,无论到了多么紧要的关头,都要紧紧守住。

    这个址不是附身符,早了,反而会害了她。

    甚至于,就算是警方来问她,她也得衡量形势。

    方紫莹问薛奕,难道连警察都不能相信么?

    薛奕想了下,:“不是警察不能信,而是人心难测,有谁知道在那层皮的下面,有没有藏私心呢?”

    方紫莹问,那什么时候才能放心。

    薛奕,就等到霍廷耀落,而且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没会出来的时候。

    方紫莹又问,要是那一天永远都不来呢?

    薛奕苦笑了一下,:“那就把这件事忘了吧。”

    然后,薛奕将方紫莹托付给韩故。

    等将来方紫莹坐牢出来,请韩故代为照顾。

    直到韩故离开。

    方紫莹问薛奕:“你不是还准备了一个礼物要给他么?”

    那礼物是一条领带,就在薛奕的包里。

    薛奕摇头:“我想过了,多留一个念想给他,对他是压力,也是把柄,要是被霍家的人知道了,对他没有好处。反正只是一条领带。”

    就在方紫莹动之前,薛奕花了几天时间和家人相处。

    她还打了电话给霍廷耀,表示她已经想通,还表现出迫不及待搬进别墅的模样。

    而在家里,薛奕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张芸桦还有些奇怪,薛奕怎么转性了,也不往外跑了。

    后来一家三口一起包了饺子,薛奕端着包好的饺子进厨房煮第一锅的时候,跟张芸桦,她想通了,以后不会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张芸桦听了很欣慰,却又好似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奕撑着笑,努力没有让自己露出破绽。

    等到饭后,薛奕还破天荒的跟薛芃一起研究起高一的功课。

    薛芃有好几道题都不会做,薛奕耐心的讲了一遍,并将自己的笔记拿给薛芃。

    薛芃就像是收到宝贝一样。

    薛奕看着薛芃的笑脸,薛奕这才忽然明白了张芸桦当年的决定。

    这个家已经有两个因为知道真相而不快乐的女人了,张芸桦不想再有第三个。

    然而想到这里,薛奕心里又跟着一疼。

    再过几天,等她离开,不知道薛芃会怎么样。

    而真相,她希望薛芃永远都不知道,无论是她的,还是薛益东的。

    一转眼,就到了那天。

    薛奕先用公共电话打给韩故,而这个时间韩故还在江城大学,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在电话里,薛奕告诉韩故,她要离开了,请他忘记因为她而带来的痛苦,只记着那些快乐的事,希望他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等成为律师之后,多帮助像薛家这样的家庭,像方紫莹这样的人。

    韩故在电话里喊道:“你等我来,等我!我马上到!”

    可是薛奕却切断了电话。

    韩故跟着打了薛奕的,薛奕将他拉黑了,等上了天台,便给霍骁拨了一通。

    霍骁当时正在学生会,接到电话时,便听到薛奕这样:“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霍骁一顿,立刻走到角落里,问:“什么?”

    薛奕笑了下,:“我选择死,是为你而选的。霍骁,你别忘了我,不要忘记有我这样一个女生,曾经那么喜欢过你,喜欢到,愿意为了你去死。”

    霍骁愣了。

    他不是没想过以薛奕的性格,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反而会用最极端的处理方式,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了,他却什么想法都没了。

    霍骁问:“你在哪里?我现在来找你!”

    薛奕没有回答,只是:“你放心,有人会动的。我之所以跟你坦白,是希望你能记住我,另外我还想求你一件事,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请你一定帮我,好么?”

    霍骁冲出学生会,边走边问:“是什么,咱们见了面再。”

    薛奕:“我死以后,你爸未必会善罢甘休,他也许会猜到,我是为了反抗他,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我担心他会对我的家人不利,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跟我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我妈和我妹妹甚至不知道我和霍廷耀来往过。”

    霍骁一路下楼,险些摔倒:“那件事,我不会的。既然他们不知道,他也不会做什么。而且我也会保护她们!薛奕,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那就好,记住你答应我的。”薛奕笑了下,话锋一转,:“霍骁,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认识你。”

    这话刚落,电话切断。

    霍骁喂了几声,又将电话打回去,却已经关了。

    当霍骁跑到一楼时,薛芃和一个高个子男生,也正一前一后的跑进来。

    三人擦肩而过。

    霍骁慌了神,根本没看清薛芃。

    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楼门口,就见到前面围着几名学生,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卷子和练习册。

    那些学生仿佛在,卷子上有血印。

    霍骁走过去,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母亲离开的那天。

    他走近了,低头看到那练习册上写着两个字——薛奕。

    而与此同时,从高处掉下来一个,“啪”的一声砸在没有人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霍骁跟着转身,下意识往上看。

    日头很刺眼,而在天台的栏杆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影。

    直到有人跑下来:“天呐,死人了,上面死人了!”

    霍骁瞬间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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