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以摸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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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都死了, 不该死的也死了。

    一车那么多人,最后只剩下衣影和飞廉还站着。

    飞廉:“先生, 等会儿要是鬼过来了, 你躲在我身后。我尽量多拖一点时间, 希望勾陈能赶到救场。”

    衣影却已经坐在了原地, 盘起了双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 然后取出火机——

    很可惜, 火机不知为何坏掉了。

    衣影抽不了烟, 但咬在嘴里,突然“嘶”地吸了口气。

    他撸起袖子, 只见他肩膀上竟出现了两道青色的印痕, 然后在两人的直视下, 又出现了几道。

    飞廉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他低声问:“先生, 鬼来了吗?”

    他站起身,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由地沮丧万分,呆呆站在衣影身边。

    衣影好像想起了什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对飞廉:“别看了,你找不到的。”

    飞廉单膝跪在他身边, 给他胳膊上药。

    趁着这个机会, 衣影仔细地量着身边这个年轻人:飞廉长得很耐看, 属于“剑眉星目”式传统帅哥。原本他的眼里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桀骜之色,不过在这种时候似乎因为受到了挫败,眼帘可怜兮兮地垂了下来。

    原来像神气活现的头狼,现在活脱脱一只受了委屈的哈士奇。

    而且和哈士奇一样,就爱跟人吵架。

    看着看着,衣影不知为什么就笑了起来,故意道:“人总有一死,我也一样。”

    飞廉果然瞬间炸毛:“不一样!你不能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衣影:“你并不了解我,只不过是受了命令要来保护我,怎么就知道我的性命很重要?”

    “命令是绝对的,我的誓言也是绝对的。”飞廉,“我有很多朋友,接到命令去守国境线。他们有的在雪山上,有的在沙漠里,一整年未必能回一次家。他们守着的只不过是个巴掌大的界碑,但那个界碑……就是和世界上所有的石头都不一样。”

    衣影看着他。

    飞廉想了想,:“你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

    衣影叼着那根点不着的烟,就地躺下了,好像也不是很在乎那个鬼即将要夺取自己的性命。

    “你自己。”衣影道,“那么多界碑不守,为什么来特勤处混?”

    飞廉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特勤处是秘术师编制的官方单位名字。他:“可能是因为我哥也是一名秘术师吧。”

    “那他保护你保护的挺到位。”衣影,“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秘术师规则。”

    飞廉道:“出任务要保密,这很正常,我也习惯了。”

    衣影便问:“这回的任务可是九死一生的级别,你哥居然也同意你加入吗?”

    “嗯,他同意的。”飞廉,“我走的那天去拜祭他,墓碑上站着一只知更鸟。他跟了我很久,看着我签了字。”

    衣影沉默了一会儿,:“有时候我也挺想有个兄弟的。”

    飞廉想起他失去的记忆,不由感到有些同情。

    然后就听见衣影接着道:“我就不用自己洗袜子了。他在去洗衣房的路上顺便可以给我带羊肉串、烤茄子、白五花、麻辣鸭脖、蒸鹅掌、五香龙虾、麻婆豆腐、碳烤鱼……”

    飞廉:“???”我一定是瞎了才会同情这个人。

    衣影:“……烤面筋、炖猪蹄、南瓜粥、冰淇淋、鲜奶布丁、辣子面、羊肉泡馍、驴肉卷、麻辣烫、黄焖鸡、芝士汉堡、片烤鸭……”

    飞廉一脸冷漠:您还没完了?

    十几秒后,衣影终于报完了,吁了一口气,总结道:“而且我还不用付他钱。”

    飞廉:“……”

    飞廉没话,看着衣影,他觉得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男人的大脑构造,也许此人真的完全没有恐惧、失落、绝望、愤怒这些情绪也不定。

    等等,他有过愤怒情绪,在用手杖敲飞廉脑袋骂他笨的时候。

    飞廉突然有点想自闭。

    他沉默了半天,导致衣影眨巴着眼睛看他,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掌:“你自闭了?我还没开始骂你呢。”

    飞廉:“先生,如果我们能逃离这个地方……回去以后,我统统给你买,还不用你付钱。但是袜子你得自己丢进洗衣机。”

    衣影立刻举起手,像学生在课堂上踊跃发言那样:“我刚才没报全,请问现在还能补充一些内容吗?用Excel保存的那种格式!”

    飞廉眼眶微红,消沉地:“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衣影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试探道:“如果我在死前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呢?”

    飞廉:“你吧,我尽量满足。”

    衣影:“你的胸大肌……可以摸吗?”

    飞廉:“???”

    衣影伸出了龙抓手。

    飞廉瞪圆了眼睛看着这手,不出同意的话,但也没有明确反对的表示。

    于是衣影一寸一寸地凑近,突然快速地戳了一下。

    “很有弹性。有没有星探找你去出演美国队长?我觉得人设很符合。”衣影赞叹地着,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不,他没有出鼻血,他摸到的是水渍。

    飞廉的目光充满恐惧,他看到衣影的脸色也在变白,口鼻渗出血迹。

    不知道他还有多久时间。

    衣影站起身,看见眼前有一辆跑车开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更多车,因为他正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四周灯火通明,看不见面孔的行人正在一一路过。

    衣影低下头,看见自己右腿膝盖受了伤,血顺着裤管向下流淌。

    他左手拿着一支纸叠的白色玫瑰,他痴迷地旋转着它进行观察。

    “先生!”飞廉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把枪给我。”衣影完话,就低头极力呛咳了起来,像一个不慎呛了水的人那样。

    但很快,他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他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完全停止了呼吸,然后向四处张望。

    突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只手将手|枪递到了衣影面前,衣影倏然伸出手将这只属于飞廉的手牢牢抓住。

    然后他保持着抓住飞廉的姿势,另一只手拿起枪,对着面前按下扳机。

    枪响的声音连绵又模糊,衣影看不太清楚,只能一口气将子弹空。

    很快,地上聚起了一大片血泊。

    衣影知道飞廉已经死了,于是放下心,在街道中穿行。

    ——林可霜。

    ——林可霜?

    他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人,但所有人都没有面孔。氧气渐渐变得紧缺,他的视野逐渐变得昏黑。

    这个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声音——

    有人在:“二十八万五千个秘密……”

    “神的候选人……”

    “忘记……是林可霜!”

    “……关上门!”

    衣影顺着那声音向前摸索,他看见眼前有一个悬浮着的黑洞。

    它无限神秘,无限沉重,在这一瞬间就将这里所有的光芒全部吸走,化为无数道流光拱卫着那枚核心。

    衣影站在它面前,像蝼蚁站在光辉磅礴的恒星面前,但那恒星是死的,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只是冷酷而规律地运转着自己的法则。

    然后他突然见到所有这些光向自己涌来,击穿了自己的身体。

    在这最后一刻,衣影大声地问:“我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黑洞答道:“你是钥匙,也是锁。”

    ……

    衣影感觉有人在挤压自己的肺,用的力道之猛,简直好像要把自己轧成肉泥!

    一、二、三……数到第二十下,一双温热的嘴唇凑了上来,渡了一口空气进来。

    衣影咳出一点水,然后猝不及防,又被轧得“哇”一声吐出来一大口。

    他睁开眼睛,看见飞廉近在咫尺的脸。

    衣影:“……”

    飞廉:“……”

    飞廉浑身湿透,碎发凌乱地贴在额上,泛白的双唇透着水光,整个人跪坐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中。看见衣影醒过来,他疲惫地坐倒了下去。

    衣影翻了个身,继续拼命呛咳,然后听见勾陈的声音:“先生,我听您又作了个大死?”

    这时候,医护人员已经一拥而上,将衣影团团包围住,给他手指上先夹上血氧仪,然后一个医生连忙用听筒检测他的心跳声。

    不远处,救护车闪着灯光,数人正在忙碌地抬着担架。

    衣影无暇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勾陈,猛喘了好几口气之后,哑声:“我看到了……那天。拿纸笔来!”

    勾陈于是转身去找纸笔了。

    飞廉又爬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衣影,:“先生,所以你故意留在那里面,就是为了看看自己的‘走马灯’……好找到林可霜的线索吗?”

    “才不是,明明是为了摸到你的胸大肌。再,濒死体验可是很难得的,我现在可以去问答社区上愉快地装逼了。”衣影吊儿郎当道。

    飞廉冷冷道:“你从什么时候就明白这一切的?”

    衣影想了一下:“大概也许是……司机第二次被死的时候?“

    飞廉:“……”

    衣影:“同志,要坚信唯物主义,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一看就有问题嘛。”

    飞廉抿了抿嘴,然后猛然回头!

    右勾拳!

    衣影一声未吭,仰天而倒,右眼出现一圈青黑。

    医生惊呼一声,立刻咆哮道:“快快!先生晕过去了!抬上担架,救护车呢!勾陈先生?!!”

    勾陈刚好拿了纸笔走过来,看了看衣影的黑眼圈,又看了看飞廉冷酷的侧脸。想了想,放下纸笔道:“后生,吃鸡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