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妄图通天, 都要先修出一根仙骨。仙骨附着在脊柱上，发丝细的一根, 一旦成了, 就是仙人的根骨；一旦毁了, 仙人就再无法踏入天人界。

    温故看了看手里的仙骨, 虽然是从血肉里抽出来的，但是却半点血气也不沾, 晶莹剔透，像是一根水晶雕成的丝线。

    不过这根仙骨还没有完全成型, 韧劲不足, 抽的过程就断成了两截。

    “恶生和仙人，一样喜怒哀乐、一样吃喝拉撒、一样憧憬天道。仅仅是因为外表不同, 你就是非我族类。

    但你看, 你身体里不也是有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吗？那么,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温故拿着手里的仙骨，低头问温应天。

    温应天此时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 他的头发花白, 皮肤沟壑纵横。——但对比起他的年纪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相当年轻了。

    温应天趴在地上, 一双眼里已经有些浑浊，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温故，像是腐土里爬出的恶鬼, 想要拖着温故也下泥潭。

    “呵。”

    温故轻笑了一声，然后把一截漂亮的仙骨悬在温应天的跟前, 五指一收，晶莹剔透的仙骨就一点点被碾碎成了纷飞的水晶粉末。

    “你！嗬——，嗬——。”

    温应天气急，伸手想要抢下仙骨，但老态龙钟的他却连这个动作都已经无法做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旧的风箱一般的声音。

    当温故捏碎了一截仙骨后，天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轰隆隆的噪音。

    ——ES的直升机到了。

    来的除了赵教授等ES的人，还有温一明的父亲——那个胡子男人为代表的几个温家人。

    当他们一看到地上的画面后，顿时脸色大变，齐齐奔向了地上的温应天。

    赵教授等人也有些懵，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切，实在是无法想象发生过什么。

    但罪魁祸首实在好找——温故手上的血都还没擦，且还捏着一截仙骨呢。

    “我杀了你！”

    温家人已经发现了温应天没有了仙骨，骇然的同时，更是愤怒不已——温应天是温家的老祖宗，他现在成了废人，温家在仙人家族里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面对温家人的暴跳如雷，温故只是轻轻笑了声，“不要着急啊，这不是还有一截仙骨吗？”

    温故拿起余下的那一截仙骨，像是拿着逗猫棒一样晃了晃，顿时就吸引了一众温家人的视线跟着转动。

    “虽然只剩半截了，但好歹也是半截不是吗？仙骨一旦抽出就无法再复原，只能重新炼化。但是仙骨也是一种补药，对想要通天的人来可是个好东西。你们要吗？”

    温故这样问，却是一笑之后，就把那截仙骨扔了过去。

    胡子当先跃起，一把抓住了仙骨，随后他蹲在温应天的身边，诚挚地道：“爸你放心，仙骨虽然无法恢复，但是入药的话，能治好你的伤的。”

    温应天被温家人扶起，这时候坐在地上，听了胡子的话，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然后他抬起手，指着温故的方向，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喘气声。

    杀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温应天的意思，但是没有人敢动。

    胡子当没看到温应天的动作，只是道：“爸，我们先回去，你的伤要及时治疗才好。”

    温应天一巴掌拍在胡子的脸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挺响亮的一声“啪”。

    胡子受了，手里的仙骨捏得更紧，然后了个手势，搀扶着温应天的温家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指示，强硬地把温应天从地上搀扶起来了。

    然后胡子什么也没，带着温家一众人直接上了直升机，匆匆离去。

    温故看着直升机飞走的影子，缓缓勾起了嘴角。

    “干嘛要还给他们？”

    裴钺拿了瓶水过来，拉起温故的手给他洗手，一边问道。

    温故看过去，见裴钺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件ES的制服衬衫，看着顺眼了不少。

    温故笑了笑，“那根骨头上我放了东西，温应天身上也有。”

    至于是什么东西，温故没，但裴钺想一定很刺激，——现在他也看明白了，他家可怜宝有一肚子的坏水。当然，在他眼里，这肚子坏水叫“机灵”。

    但裴钺还是有些遗憾。

    “仙骨到底是个好东西，浪费了。”

    温故看着裴钺，裴钺一张俊脸上毫无调侃的意思，是真的觉得浪费了。

    于是温故笑了：“那下次不会了。”

    一边的赵教授：“……”

    这次都不知道怎么扫尾，您二位就开始惦记下次了？

    赵教授久违地头疼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他上前了一步，问温故：“这是怎么回事？”

    温故言简意赅：“他想杀我，结果被我了。”

    赵教授：“……”

    算了算了，这事儿他一个搞科研的也做不了主，回头报告给上头看怎么决定吧。

    于是赵教授抛开温故和温应天的事，问起了之前那个酒吧。

    “温故，那之前那个酒吧里的东西是假的吗？那里不是毗摩多的巢？”

    温故：“那个无所谓了，反正，很快这件事就会解决的。”

    赵教授一听，觉得不太妙，“什么意思？解决什么事？”

    温故笑了下：“我和你们的约定啊，时间会提前的。”

    约定。

    是彻底关闭禁区。

    赵教授心里一喜，但接着又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他又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劲。

    于是赵教授问道：“为什么会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

    温故仰头看了看天，之前忽来的乌云消散了，但是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起来。

    温故收回视线，道：“就这些天吧。至于为什么……”

    “因为恶生王没了王骨的伪装，是藏不了多久的。”

    赵教授一愣，把这话咂摸了一遍意思。恶生王他目前知道的，是半王的毗摩多，那用什么王骨伪装的，又是哪一个？

    还是，是又来了一个恶生王？

    赵教授倒吸了一口凉气，向温故求证道：“这个恶生王是……”

    温故却没回答，只是提醒道：“你们帮不上忙，但禁区周围的人类，你们最好还是疏散一下。”

    赵教授觉得头大，禁区除了在深山野地的，被开发成旅游景点的也不少，还有如西南这里一样，干脆城市包围禁区的也有。

    这要疏散人群，还每个确切时间，那……

    赵教授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然后拿出电话开始一个个地往外。

    温故也看向裴钺，道：“我有点饿了。我想吃……”

    “锅包肉和煎饺，我记得。”

    裴钺接了温故的话，然后拉起温故的手，对一边电话的赵教授高声道，“那赵教授，咱回吧？”

    他们现在不知在哪儿，只有两架直升机可以回去。

    赵教授挥了挥手，然后一边电话一边过来了——他也得赶回去开个紧急碰头会。

    ……

    温故和裴钺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在门口遇到了夏知新叫的龙虾外卖。

    “我想吃这个。”

    温故闻到了味，立刻来了兴趣。

    “那行。”

    裴钺自然答应，还又叫了另外两种不同口味的。

    夏知新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回来，只来得及收了葛优瘫的标准姿势、关了游戏投影，但乒乒乓乓的游戏音效还热闹得很。

    裴钺见他手忙脚乱，眼看要从沙发上栽下来，于是翻了个白眼道：“行了行了，以为我瞎呢？今天不罚你，自己把地盘收拾一下，帮我摘菜和面。”

    夏知新一愣，疑惑看了眼外头——今天太阳西边出来了？

    裴钺一见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挑眉：“不收拾你，你是不习惯是吧？”

    “哪儿能啊！”

    夏知新立刻蹦下来，麻利地收拾东西，一边道，“我只是受宠若惊！”

    裴钺隔空对他点点点点，然后拉着温故去了餐桌边。

    裴钺喜欢做菜，家里半成品的东西也很多，随时都更新着。所以一顿丰盛的午餐并没有用多少时间。

    饭菜上桌，一家三口大快朵颐，吃得异常满足。

    饭后，夏知新去午休，温故和裴钺却都坐在客厅没有走。

    温故笑看着裴钺，问他：“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裴钺顾左右而言他：“你报仇了，这就够了，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

    温故立刻明白过来：“你不想谈今天的事？”

    裴钺没有话，倒是默认。

    温故不太明白，但是没有追究，只问道：“那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当初是怎么成为感染者的？”

    裴钺摇摇头：“我不知道。黑洞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回了家，我家离黑洞很远。我没有被黑洞溢散的恶生物质波及到，但我突然就发烧了，然后变成了感染者。”

    温故看着裴钺，有些惊讶。

    ——这是权杖先行来到人间界，然后主动选择了裴钺。

    温故张了张嘴，想追问，但记起自己刚才的话，又把嘴巴闭上了。

    半晌，温故伸手拉住了裴钺的手，道：“你不喜欢感染者的力量对吗？那么，如果我把你的力量全部拿走，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