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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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不死不休的修士与妖兽们挤成了一堆。

    “嘿咻——嘿咻——”

    “嗷呜呜呜——”

    妖兽们毕竟不洗澡,远看着毛茸茸地可爱,到了近处扎堆,那股子臊味却是要人老命。

    时不时便有臭烘烘的大兽脚丫蹬到了修士的鼻子。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纤夫们拖着这一方燃烧的巨壁,对准了魔渊。

    “嗡——”

    白炽大地正正向着魔渊坠落。

    谢无妄悬在一侧,面无表情地统筹全局。

    终于,薄唇微动:“撤。”

    一众修士纷纷撒,招呼周遭的妖兽们,一起撤离了危险区域。

    宁蘑菇操纵着万千菌丝掠回阵眼,将神力与焰力尽数归还给巨阵。

    她只剩下一团,像一片快要散去的云絮,划拉着拖曳在左右两侧的细细丝线,吃力地往安全的地方游去。

    ‘为什么谁也不管我——’她委屈地把自己拽成了一个条条,‘我没有力气了,没有了——’

    扑簌!

    柔软的菌丝云絮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谢无妄将她往怀中一带,长身飞掠,落到安全之处。

    他从乾坤袋中取一件宽大的袍子,随系在焦黑的枯树上,挽成一只布兜袋,然后将这团菌丝放进去。

    就像把柔软的稚鸟放进窝巢。

    宁菌丝:“”

    她追着他的指探出布兜,放眼望去,只见一整片燃着白炽烈焰的炼狱占据了全部视野,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

    就像整个世界。

    三圈封印光芒熠熠生辉,映到了天上,仿佛星图降临到世间。

    地啸般的闷吼和挣扎被死死镇压。

    她的心神被眼前壮阔的景象牢牢攫住。

    巨阵中心,渐有一座山峰隆起。

    就像海底巨怪浮出水面!

    随着山峰愈加拔高,覆于其上的白焰便如瀑布一般淌向四周,眼见便有峰顶即将破浪而出。

    是一只蘑菇的形状!

    一只扭曲丑陋的蘑菇,就像放大了亿万倍的霉菌。

    布满疙瘩的伞帽之下,褶皱预备展开

    宁青青心头惊跳——它要喷孢子!

    邪神自知无力回天,便要拼尽最后的力量将孢子送出去,以图来日。

    宁青青急急探出大半菌丝,紧张地瞥向谢无妄。

    只见他黑眸幽冷,气缥缈,俨然已是战斗姿态。

    “看着。”他将她拨回了舒适的布兜子里面。

    她没有力气扑腾,只能老老实实把一缕菌丝挂在窝边,目送他向着那一方火焰炼狱瞬移而去。

    “铮——”

    龙曜出,风云变。

    森冷的杀弥漫开时,目击者一时竟是分不清究竟是那个像山峦般隆起的邪神更恐怖,还是那个单持剑的男人更可怕。

    人前的谢无妄,总是优雅散漫的,见过他真面目的人绝大部分都已变成了烈焰中的亡魂。

    直到这一刻众人方知,道君谢无妄虚伪温和的皮囊之下,藏着一尊多么凶煞的杀神阎罗。

    他毫不掩饰那些暴戾残忍的杀技。

    伴着冷入骨缝的轻笑声,漫天狂焰竟被煞意染成了纯黑,一剑一剑,肆意凌虐。

    濒死的邪神厉声嘶吼着,收束成一团扭曲颤抖的黏液,向下坠落。

    残酷的猎人单提剑,赶尽杀绝。

    最后一击,如天地倒灌,焰浪凝于剑尖,将哀鸣不止的邪神轰下白炽炼狱!

    反,归鞘。

    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身后,黑白双焰直冲天际,将沉没的邪神彻底绞杀。

    他并未回头,长眸一抬,清清冷冷望向战场外。

    长身微晃,提足、闪逝。

    见他平安归来,宁青青激动地掉出了布兜袋,落地时顺凝出身躯。

    匆忙之中来不及找衣裳,便简单地用菌丝结了一层云雾般的纱衫罩住自己这只空心蘑菇。

    抬眸,谢无妄正穿出火海,向着她瞬移而来。

    他的黑眸中焰气未熄,冰冷的杀气和煞意正在缓缓收敛,天地间的狂焰像一幕布景,衬得他的脸庞更加冷白。

    是能让蘑菇沉迷于色的模样。

    她跑起来,向前迎去。

    这是她的英雄。

    真真正正的,定风波的英雄。

    她张开双臂,带着自己满腔柔情蜜意,软软地跌入他的怀抱。

    他接住她。

    他的身上战意还未散尽,气息滚烫炽烈。

    揽住她之时,大一顿,声线略带迟疑沙哑:“云雾纱?阿青,此地不宜。”

    宁青青:“”

    从前她穿上云雾纱,便是隐晦地向他表达愿意承受他全部放肆的意思。

    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的脸蛋蓦然僵住,她生无可恋地抬起头,垂着眼角恹恹告诉他:“这是菌丝!”

    谢无妄脸皮比城墙厚,他若无其事地笑起来,笑得又坏又好看。

    当真扑进他怀里、闻着她最喜欢的冷香气息时,她发现不争气的自己又害羞了,一句情话都不出来。

    默然片刻,她轻轻揪住他的衣裳,偏头望向那一方燃着白炽凰焰的世界。

    “结束了吗?”她问。

    “快了。”

    她用力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绚烂的大地。

    她这只蘑菇已经彻底被掏空,等到一切结束,她就要好好睡上一觉,将自己的菌丝全部修复。

    她会撑到尘埃落定。

    凰火向下沉降。

    终于,映到半空的光柱一道接一道熄灭,万妖坑九千里大地彻底陷落,与魔渊一起,焚成了干干净净的黑色沃土。

    一缕余烬掠出废墟,落在谢无妄指尖。

    指节微动,眉梢轻轻一挑。

    “邪神的记忆。”他面露沉吟,指一合,吞噬了邪神的记忆碎片。

    宁青青双眸睁了睁,好奇心熊熊燃烧,却抵不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困意。

    两眼一黑,她陷入沉眠。

    *

    玉梨苑。

    太阳很好,谢无妄将大木巢放在屋顶晒得蓬松干燥,然后把他的睡美人抱进木巢,放在桂花树下。

    他倚在木巢旁边,冷白如玉的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截木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她话。

    “阿青。”

    “今日灭淮阴山,寄如雪打的头阵,你的板鸭带着妖兽参战,杀了个赤地千里。”

    他的声音平静得就像是在和她聊天气:“至此,勾结邪魔、与正道为敌的宗门世家尽数覆灭,一个不剩。阿青,这是你喜欢的太平盛世,什么时候醒来看看?”

    他垂眸看了眼掌中的木头,不甚满意,蹙眉将它扔进乾坤袋。

    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她呼吸均匀,容颜恬静,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却始终不醒。

    一片乌云途经玉梨苑上空,顺便漫过他的心间。

    得到邪神记忆,他已明白了神魔的由来。

    但,倘若是那样,木巢中的女子便不会再醒了。

    他神色不动,静静看着头顶的乌云移走。

    阳光洒落下来,他伸,将她的双翻过一面,心背都晒一晒。

    “又该沐浴了。”他轻啧一声,“倘若你再敢在池子里对我动动脚,可别怪我不做人。”

    他俯下高大挺拔的身躯,贴在她的耳畔。

    声线低沉,气息滚烫,坏入骨髓地吐出两个字。

    罢,退后了些,左右看她。

    “好一个脸皮比城砖厚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话,都不知道脸红害羞么。”

    他嫌弃地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侧室灵池。

    灵雾氤氲,掩去了他的眸色。

    她细瘦的胳膊在温热的水浪中轻轻晃动,时不时便触到他。

    “最后警告一次。”他阴恻恻地威胁她,“再碰我试试?”

    有那么一会儿,那只当真被水波荡到了另一边。

    他将它捉了回来,放在波浪的上游。

    顺流而下的指再一次碰到了他。

    他愉快地闷笑着,抬挑起一缕明焰,在池边的玉壁上为她刻上新的一笔。

    “是你自找的。到时别哭。”

    *

    光阴流逝。

    凝视宁青青的睡颜时,谢无妄越来越容易失神。

    他修为高、涉猎广,对这世间万物自有认知和体会。

    得到邪神的记忆之后,从某种意义上,他已悟到了真正的道。

    混沌初分,清气上扬浊气下沉,世分两极。两极相融,则生化万物,自此生生不息。

    世间万物源于混沌,自然集清浊于一体。

    邪与魔,皆是因为世间贪念恶念不加约束地滋长,从而激发了混沌本源之中的浊气,生出意识。纯然的恶与本源力量相结合,造就了人力无法匹敌的魔神与邪神。

    与之相对,便有善念与正气催动本源清气,降下惩邪除魔的正神。

    正邪之战皆在人心。邪魔一除,由心而生的善神自当复归天地。

    再不会回来。

    谢无妄平静地吹走指缝中的木屑。

    “阿青。”

    “音之溯没能熬过第一千三百八十四次试药,今晨死在狱中,无法继续为世间贡献绵薄之力。可惜。”

    “你还记得他么?”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从前你的猜测都对,只差些细节。”

    邪神的孢子只能寄生在那些心智极度简单的生物体内,譬如妖兽。

    醉心医道的音之溯恰好也是一个“单纯至极”的人,成为第一个人类宿主。

    音之溯没有什么善恶观念,偶尔与体内的邪神意志鸡同鸭讲地沟通几句,倒也无甚影响。

    他的人生发生变化,是在他与玉瑶坠入爱河,然后痛失所爱之后。

    他想要制造灾祸让西阴神女回到世间,邪神也想用孢子感染人族修士,双方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利用子母魔蛊做成了能够感染人类的魔蛊孢子。药与毒自古便有共通之处,音之溯精于此道,堪称天才大家。

    另,音之溯的确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连雪娇离间他与玉瑶的事情。他的报复方式便是让连雪娇生下了音朝凤,然后用魔蛊控制自己亲生儿子,做尽恶事。

    单纯之人偏执起来,更是穷凶极恶。

    谢无妄眉梢微动,回神,视线从飘远的云层上收回,落向安然沉睡的女子。

    他没有提及音之溯落之前与云水淼相爱相杀的那一段往事,以及云水淼的结局。

    指轻轻描摹她的眉眼鼻唇。

    “阿青,我若堕魔,你会醒吗?”

    他的声音淡而平静,不似玩笑。

    *

    今日青城山有客来,探望昏睡百年的宁青青。

    谢无妄一大早便将她抱进灵池,泡得脸颊红润,又用樨木花露浸过每一缕发丝,让她又香又暖。

    他挑了一件生盎然的绿裙为她换上。

    这件绿衣由九重鲛纱制成,九层云雾般的柔丝叠在一处,厚度不及他惯用的宣纸。

    深深浅浅的绿色是用木灵力浸染而成,天然便带着草木馨香,明暗变化浑然天成,一动,便像是四季的木之精华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将她打扮妥当,放在云丝衾中,左看右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盯着她沉吟许久之后,运筹帷幄、智计无双、过目不忘道君谢无妄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他竟忘了,素日她平躺在床榻上时,一头墨云般的秀发究竟是压在身-下,还是置于枕上?

    思来想去,愈加糊涂。

    他将她抱起来,长臂揽过那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将它们尽数拢到了她的背后,然后扶着她卧下,盖好被褥。

    只见少许发丝隆了起来,窝在她的头顶上方。

    他重新摆弄时,又发现压在她身-下的发丝并不平顺,许多地方都弯折了。

    谢无妄:“”

    他将她满头乌丝挽了出来,置于枕上。

    放左边、放右边,都觉得不对劲。

    他盯着她的头发,黑眸中浮起了清晰的茫然——这么多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幸好宁天玺一行及时抵达玉梨苑外,打断了谢无妄的纠结。

    他将娘家来客请入庭院,礼节周全地招待众人,心中却是始终盘桓着挥之不去的深刻执念。

    在众人望向床榻上的宁青青时,他不禁微微抿住薄唇,脑中好似绷着一根弦。

    就怕旁人问他,为何她的头发摆得那般奇怪。

    幸好青城山诸人都没有留意到这件“头等大事”。

    “道君啊。”宁天玺摸着腰间的酒葫芦,叹息道,“都这么久了,青儿恐怕不会再醒啦。不如让她回到她来的地方?那里风景极好,一条河,干净的草地,春夏总会开满黄白花朵,青儿想必喜欢。”

    谢无妄的笑容一晃也没晃:“宁掌门,她只是贪睡些。”

    宁天玺轻叹一声,垂下头去。

    “道君!”一道响亮的大嗓门突兀地炸开。

    谢无妄眉梢微动,抬眸望去。

    青城剑派排行第二的女弟子武霞绮站了出来:“您不要误会师父。师父只是想把青儿带回青城山,并不是要埋了她!您不知道,这几年来”

    “咳!”宁天玺重重一咳,试图打断武霞绮话。

    武喇叭花才不理他,径自道:“这几年,心思活络的人可多了!动辄拐弯抹角给我们施压,那意思便是青儿醒不来,却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把道君夫人的位置腾出来,好让他们安排什么天骄贵女给您哪!”

    宁天玺扶额:“道君休听徒胡言。那种话,老头子我听着只当是放屁,压根不会往心里去”

    “呵!呵!”武霞绮丝毫也不给面子,“死鸭子嘴硬吧您!那几个什么老祖的曾曾曾孙女,什么隐世大能三千年老树开花收的关门弟子您不还得赔着笑脸应酬么!”

    宁天玺忧郁地垂下眼睛:“倒也不是那么,就是,青儿睡太久了,耽误了道君。”

    “多虑了。”谢无妄微笑着,温和地道,“阿青素日狗嘴吐不出象牙,如今安安静静的,我甚喜欢。”

    “倒也是哈。”站在武霞绮身后的老十八忍不住插了一句,“青儿这张嘴,真是猫嫌狗弃。”

    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中藏了多少苦涩,便只有自己知晓。

    今日,从五六七八、十二、十四、十八到排行最末的师妹,众人都来齐了。

    谢无妄击杀邪神、吞噬了邪神的记忆碎屑之后,顺便将世间残留的邪神之种尽数诛灭。

    如今,青城剑派中染到魔蛊孢子的弟子已悉数救了回来,这个消息谢无妄已在宁青青耳畔念叨了百八十遍,可惜她连眼睫都不曾颤过一颤。

    到了午饭时分,宁天玺一行打听清楚圣山附近都有什么美食之后,便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谢无妄只将人送到玉梨苑门前。

    他不敢离她太久。

    只要视线离开她片刻,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摔下床榻,在地上无助挣扎的模样。

    一次就怕了。

    回到屋中,见她仍旧睡得安详。

    “没良心。”他轻轻一哂,“旁人千里迢迢赶来,竟是一眼也不看。”

    罢,衣摆一掀,大马金刀坐在床榻边缘,探取过桌上的木头。

    整个下午,玉梨苑中只有‘簌簌’的细碎声响。

    到了黄昏时分,他幽幽抬起双眸,望向远处。

    “老祖曾孙?关门弟子?”他勾唇,笑容和煦温柔,“将本君比作茅坑。好胆色。”

    *

    近来,谢无妄的话一日比一日更少了。

    他沉默着,每日一丝不苟地替她沐浴更衣,带她晒太阳,帮她活动关节、按摩肌肉。

    寄如雪已是第十八次找上门来笑话他。

    从前谢无妄烧掉玉瑶尸身时对寄如雪过的那些话,如今被寄如雪反反复复地念叨,用以嘲讽。

    每次寄如雪登门拜访,谢无妄一定会见他,在他大开嘲讽的时候,谢无妄总是一言不发,只微笑着默默承受。

    久而久之,反倒让寄如雪有些不好意思。

    若不是用情至深,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这样的鸟气?谢无妄,也是性情中人啊!

    这般想着,寄如雪在离开圣山之时,不禁长吁短叹,暗自决定下回不再戳谢无妄伤疤,而是带些美酒来,陪他痛饮一番。

    “罢了罢了”

    寄如雪寂寞如雪。

    目送此人消失在结界外,谢无妄轻嗤一声,散懒不羁地歪坐在床榻上,瞥向安然沉睡的女子。

    “阿青,你就忍心看他这般笑话我?”

    他的笑容与往日一般无二,黑眸中的光芒,却是一日更比一日黯淡。

    指一紧,握住掌中的木头。

    *

    *

    宁青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她被宁天玺捡回青城山,到摔下煌云宗的院墙落到谢无妄怀中,再到三百年相知相许一幕一幕,所有画面像走马灯般在眼前经过。

    人之将死,便是如此。

    她十分忧郁。

    好不容易消灭了魔神和邪神,拼出一个太平盛世,她却要撒人寰?

    很不公平啊——

    心理不平衡——

    郁闷的蘑菇被动地看着自己在玉梨苑游荡,甜蜜兮兮地一次次扑进谢无妄的怀中。

    她更加忧伤了。

    如今她已经看透了他的口是心非,知道他有多爱自己。看着他眸中的暗焰,以及种种精湛强势的技术,她心中的郁闷简直快要溢出脑门——看得见,吃不着。

    她再馋也没有会了。

    可怜的蘑菇恹恹地看着光阴流逝。

    即便到了记忆中最惨痛的那次欢爱时,她也没感到心口酸涩。

    毕竟她很清楚他的心意,也知道这只嘴硬的死鸟接下来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这一次,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了!

    后来便再没有过。

    且行且珍惜吧。

    她幽幽叹着气,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在情爱中摔了个惨烈的大跤,又看着自己一点点爬起来。

    她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破碎成灰,又看着灰烬之中开出了更加坚韧的花朵。

    破碎的笑颜,一丝、一丝,重新凝结回来。

    恍惚之间,眼前出现了交叠的幻象。

    她渐渐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脸。

    那张逐渐恢复甜蜜笑容的脸,总是突兀地变成木头般的材质。

    很惊悚啊!

    更骇人的是,这张木头脸,雕工有点烂。

    时而鼻梁歪了,时而嘴唇豁了

    宁青青的心情由惊悚转为茫然。她也是第一次见识濒死之前的走马灯,实在没有经验可供参考。

    脸时不时变成木头正常吗?

    时间一天一天往前走。

    这只顶着木脸的蘑菇开始“大杀四方”,战妖兽、战器灵、战魔神、战邪神。

    她的结局,即将到来。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事情是,木脸的雕工渐渐变好了,看着那张笑容甜甜的脸,她也不禁时不时被感染,随它一起傻笑起来。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

    邪神伏诛,记忆画面中,她躺在谢无妄的怀里,闭眼睡去。

    其实是有遗憾的。若是早知道这一睡便不会再醒的话,她一定会早早把心里的话告诉他。

    可惜没有会了。

    思绪渐渐涣散,直觉告诉她,她将消散在天地之中,回归到充满善意与爱意的本源中去。

    很美好,很平静。

    画面消失,眼前只余整片温暖的白光。

    好~舒~服~啊~

    忽然,一片祥和之中,极其突兀地浮起了那张木脸。

    宁蘑菇:“”

    这张脸灵动至极,是她的容貌,也是她笑得最甜蜜的模样。

    它冲她一直笑。

    不知为何,却笑得她十分心酸。

    她盯着它,一直盯着。

    美好、平静、温暖的白光渐渐如潮水一般褪去。

    她感觉到身躯变得沉重。

    那张木脸一直在前方牵引着她,带着她穿过了很长很长的通道。

    忽有一霎,似是溺水者将头探出了水面。

    她吸了极长极长一口气,蓦然睁开了眼睛!

    世界天旋地转。

    她看到了一个人。

    “谢咳,无妄。”

    倚在床榻旁边的男人仿佛回不过神,有好一会儿一动也没动。

    宁青青的视野十分模糊,她努力睁圆了眼睛,望向他的。

    只见他一拿着玉梨木,另一捏着刻刀。

    一张栩栩如生的木脸,将将落下最后一笔。

    是她。

    她下意识地摸到他放在枕边的乾坤袋。

    往里一探。

    数以万计的玉梨木人。

    有的鼻梁歪了,有的嘴唇豁了排列得整整齐齐,为她指引归路。

    他带回了失去的木人,带回了她。

    蘑菇心脏狠狠震颤,眼角一垂,放肆大哭。

    “我回来了!”

    (正文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