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回 求全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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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夫人正在佛堂内礼佛,余光瞥见门外有人探首,便向伺候一旁的瑞妈问道:“谁在外面?”

    瑞妈忙躬身答道:“是大娘子带着管祠堂的周大家的,在外面候了许久了。”

    “是来告状的?”

    瑞妈笑道:“十有八九,夫人真料事如神。”

    程夫人面露不悦:昨日之事已闹得不,这个大儿媳不知见好就收,还要不依不饶依旧是个没脑子的,不堪大用。

    程夫人冷哼闭眼,淡淡吩咐道:“我今日还要多诵一篇金刚经,且让她们等着罢。”

    瑞妈应了一声,便轻步出门去传话,话刚传完,却见不远处一个孱弱身影,正被两个婢子搀扶着缓缓而来。

    瑞妈有些惊诧:“那不是四娘子?”

    大娘子忙转头望去,立时变了脸色,切齿道:“正要她罚跪不满,擅离祠堂之事,这贱人竟自己来了这一副娇娇怯怯的病西施样子,是装给谁看?!”

    瑞妈不满地瞪她一眼:“都是一家的妯娌,大娘子口下留德罢。”

    话间,蒋晴已行至面前,目光从大娘子脸上扫过,落在瑞妈处,支开搀扶的婢女,躬身行礼道:“瑞妈好。”

    她这端正且艰难的一礼,倒让瑞妈始料未及,忙伸将她扶住,“四娘子是程府的主子,这一礼可折煞老奴了!”

    蒋晴垂眸道:“妾身在闺阁中时,母亲便曾教导:府中老人皆是长辈,能教我们许多立身处世的道理,让我们以子侄之礼敬之待之,妾身虽嫁至夫家,这教导却始终不敢忘。”

    瑞妈不禁啧啧:“终究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家教如此严谨。”又道,“四娘子是来寻夫人的?不巧夫人正礼佛,暂不见人。”

    蒋晴道:“妾身知道,多谢瑞妈提点。”罢,却向前几步,一撩裙摆,在佛堂门口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众人皆惊,杏儿桃儿两个婢女心知姑娘的膝盖已伤成了什么样,这一跪定是钻心彻骨的疼。想至此二人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上前搀扶。

    瑞妈便两步上前,低声劝道:“四娘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罢。”

    蒋晴淡然道:“母亲罚妾身跪祠堂一日,可惜妾身这身子骨不争气,不过跪了半日便昏厥过去。今日醒来,深觉愧疚不安,便特来向母亲告罪。既然母亲正虔心礼佛,妾身便在佛堂外跪陪,也向菩萨聊表我悔过之心。”

    “这”瑞妈有些作难,却也无话可劝,目光扫过大娘子和粗黑婆子时,便带上了几分怨愤:瞧瞧,多么知书达理的一位娘子,被你们作践成了什么样子?!

    瑞妈便重新进佛堂伺候,便闻程夫人问道:“什么事吵吵嚷嚷的,让人不得清静?”

    瑞妈忙禀报:“夫人,是四娘子请罪来了,正在佛堂门口跪着。”

    “请罪?”程夫人睁开眼,干笑一声:“这伶牙俐齿的蒋家女,何时变得这般懂事了?”

    瑞妈便陪笑道:“夫人莫怪老奴多嘴,依老奴看,这事儿是大娘子做得有些过了。”

    程夫人斜眼望她:“你也觉得,那蒋家女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老奴不敢。但夫人授意大娘子提点于她,不就是希望四娘子懂规矩、知进退么?如今四娘子人就跪在门口,这认罪伏低的态度已是明摆着,”瑞妈笑道,“夫人这一棒子已然生效,如今还不得给颗甜枣儿么?”

    她这话倒让程夫人乐了,指她笑骂道:“你这老家伙,活了几十年,都快活成我肚里的蠕虫了!罢了罢了,让那蒋家女进来罢!”

    瑞妈得令,忙到门口搀了蒋晴进来。一旁的大娘子见蒋晴被传唤,以为婆婆免不了再责骂惩罚她一番,一时间幸灾乐祸,喜上眉梢。

    蒋晴谢过瑞妈,独自行至佛堂内,在程夫人身后跪下,叩首道:“罪媳程蒋氏知错,来向母亲请罪!”

    程夫人头也不回,眼中却暗现得意之色,故意不咸不淡问道:“你错在何处啊?”

    蒋晴答道:“罪媳枉顾程府规矩,公然豢养恶犬,且疏于看管,致使恶犬闯入祠堂,惊扰先祖,咬伤下人,皆是罪媳看顾不力之责,此罪一也;被母亲罚跪祠堂一日,却中途昏厥,未能完成,此罪二也。”

    蒋晴答罢,再度叩首道:“罪媳自省,有此两项大错,特来向母亲请罪,请罪罢自去祠堂继续跪着,跪满一日为止。”

    她这错认得有理有据、有态度有行动,竟让人挑不出半点理来。便是程夫人也听得有些动容,叹口气转过身来,望她语重心长道:“你虽出身书香门第,但嫁过来便是程家的媳妇,该恪守程家的规矩。我此番略施薄惩,也是为了你好,否则我程家的媳妇儿若让旁人看了笑话去,折损得是国公爷的脸面。”

    蒋晴颔首道:“母亲教训得是,儿媳今后定谨言慎行,克己明礼,不让程家蒙羞。”

    程夫人便摆道:“你既已知错,此事便过去罢,也不必再去跪祠堂了。”

    蒋晴做个惊喜状,忙叩首称谢,却在起身时腿脚一软,又重重跌倒下去。

    一旁的瑞妈忙搀了她一把,见她薄裙上渗出的隐隐血迹,痛心道:“不过跪了几个时辰,怎么伤成这样?”着,便向门口的粗黑婆子投去一记嗔怪目光。

    程夫人自是心知肚明,顺势冷声道:“让周大家的给我滚进来!”

    粗黑婆子昨日挨了程俊的摔,腰都要折断了,本是跟着大娘子来告状的,此刻听夫人语气不善地呼喝,吓得几乎连滚带爬地进了佛堂,颤声道:“老奴周大家的拜、拜见夫人!”

    “你这差事办得好啊!”程夫人冷声道,“我好端端的儿媳妇,不过跪了一会子祠堂,便跪成了这幅模样!”

    粗黑婆子噤若寒蝉,嘴都打了瓢:“不是夫人这都是”

    眼见周大家的吓得要将她供出来,大娘子忙出声喝道:“你这老东西!仗着在程府日子久些,便倚老托大,欺辱到主子头上来了啊?!”

    粗黑婆子被她唬得立时噤声,以头抢地,直呼“夫人饶命!”

    蒋晴冷眼看着这一出反水闹剧,觉得不添一把火便有些对不住这剧情,于是弱弱道:“母亲切莫动怒,这位周婶也是为了教我程府的规矩而已。”

    “规矩?我看她自己需先学学做下人的规矩!”程夫人怒道,“将周大家的降格一等,罚奉三月!你这就滚去祠堂跪着,替四娘子将没跪完的时辰给我跪完,好好反省反省!”

    粗黑婆子忙叩首称“是”,几乎屁滚尿流地出了佛堂。

    程夫人发落完,又意味深长地瞪了大娘子一眼,便道要继续诵经礼佛。瑞妈见状,请大娘子和四娘子各自回去。

    二人分别向程夫人行礼而出。待出了佛堂,大娘子便睨蒋晴,冷笑道:“不想四弟妹还演得一精彩苦情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梨园戏子出身呢!”

    蒋晴不动声色道:“大嫂谬赞了,我若是青衣,大嫂便是刀马旦,彼此彼此。”罢,便转身而去。

    程纨绔得好:忍不是毫无原则地委屈求全、一味退让,对于注定成为仇敌的,便绝不低头!

    经此一事,蒋晴对于程纨绔的仗义出和好意提点,倒也心存几分感激,感激之余便想起,她似乎还欠着这纨绔一件事。

    于是,歇息了一日之后,蒋晴便向程府一位深藏功与名的“世外高人”动了。

    这位世外高人目前住在程府后院的假山洞里,名唤“威武大将军”。

    担心在岁勉阁训狗再遭举报,蒋晴此番便将训狗的地点选在了后花园,正是她曾经半夜迷路的那片人迹罕至的地方。

    程俊陪端郡王打马球回来,便听四娘子训狗去了,不禁埋怨着:“这臭婆娘,受了伤也不消停!”口中着,却连衣裳都顾不上换,拔腿便往后花园去。

    他方踏进后花园,便见一个黑色的庞大身影一跃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发出“嗷呜”一声怒吼,一口叼住了用红布挂在丈余高树枝上的肉排,随即一记潇洒的下扑,如同黑云压城一般,雷霆万钧地落下地来!

    程俊看得眼眶都要湿润了:自打将它从胡商贩子里买回来,何时见过这厮如此威武英姿?这才是西域獒犬该有的样子!

    程俊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上前去,望望大嚼肉排的大将军,再望望挽着袖子掖着裙摆的蒋晴,发自肺腑地敬佩:“你是如何做到的?可有独门秘诀?”

    “没什么秘诀。”蒋晴抬起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用树枝做的鞭子一指獒犬,“只是饿了这畜生两天而已!”

    “哈?!”程俊立时皱眉,望着狼吞虎咽、吃相着实难看的大将军,一阵心疼,“你虐、待它?!”

    “这哪能叫虐、待呢?”蒋晴无奈,有心跟这纨绔讲讲何谓生理需求、何谓条件反射,又觉得这厮定是听不懂的。于是眼眸一轮,换个话题:“你可曾听过,骄傲将军的故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