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回 人心各异
“程四郎杀了桑吉?呵呵”
武德殿内,魏王李泰仿佛听到极好笑的笑话,乐得满脸的肥肉都在颤抖。
见主子如此高兴,萧浊赶忙在一旁陪笑一阵,继续禀道:“程四郎如今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牢,等候审讯。”
李泰喝了口茶,问道:“程四郎被抓,程家有何动作?”
“程老公爷昨夜便跟大理寺的孙卿递了信,自是保他儿子平安之意。今儿一早,程四娘子便乔装去了大理寺牢房探监,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便两眼红红地出来了。”
“可知二人了些什么?”
“程家上下打点得周全,不许人跟进去,故而”萧浊着,瞥见主子面色不善,吓得赶忙改口道,“女人探监么,无外乎送衣送饭,再哭哭啼啼一番,徒增烦恼,没什么用。”
“程四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李泰眯眼道,“本王倒是好奇,她要想什么法子救自己的相公。”
萧浊眼珠一转,心建议道:“殿下不是正欲拉拢这个程四娘子,要不要帮她一把?如此雪中送炭,她必定感恩戴德。”
“不急。”李泰闲闲歪倒在软榻上,“戏刚开场,本王想先看看。一则这个程俊在卢国公府究竟地位如何,程老公爷为救他愿意付出多大代价;二则,我想看看这个程四娘子,究竟有多大本事。毕竟,本王麾下不养无能之辈。”
很快,吐蕃大相禄东赞通过礼部向大唐发出严正申诉,要求大唐尽快处理吐蕃使团副使、察尔汗家族嫡子桑吉无辜被杀一案,严惩凶。礼部鸿胪寺自是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将吐蕃使团的诉求上达天听。至此,这桩杀人案正式上升为外交事件。
据皇帝李世民听闻此事之后很是震怒,先是将大理寺卿孙正召来了解情况,责令其尽快开庭审理。随即,便将卢国公程咬金传进了宫。
从程魔王出宫时的一脸丧态来看,此番与陛下的谈话不甚令人愉悦,老程一张毛茸茸的黑脸上收获了陛下不少唾沫星子,洋溢着浓郁的龙涎香。
程魔王垂头丧气地回到程府,立刻召集程夫人、三个嫡子以及蒋晴开会,传达了陛下的意思:此事已涉及到与吐蕃的邦交,事态严重且恶劣,如今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程俊杀人,但也难以洗脱重大嫌疑,让老程做好思想准备反正你这老货繁育能力强,儿子下了一大窝,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李世民话得隐晦,然蒋晴已敏锐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便是让程家做好准备,无论桑吉究竟是不是程俊杀的,为两国邦交计,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李世民仍然要扔程俊出去背锅。
这就扎心了!蒋晴心中着实恼火:前脚刚豁出性命救了你儿子,后脚就要被你一脚踢出去当炮灰,果然最无情是天家!
程咬金一双略带疲惫的眼从众人脸上扫过,在蒋晴这里略停了一下,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竭尽所能,替老四洗脱冤屈。但如若事不可为,我便尽全力保住老四的性命。”他还想多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发干,只得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挥道:“就这样,都散了吧。”
蒋晴从云天阁出来,感觉被一团五味杂陈满满当当堵在胸口,压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如今,吐蕃大相禄东赞要拿桑吉之事大做文章,等于一下子将程俊推向了生死边缘。能够留给她调查案情、替程俊洗冤的时间也变得万分紧迫起来。
然可悲的时,直到现在,蒋晴仍然没有调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也没想出救程俊的法子!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越是涉及身边人的事,越容易患得患失,无法客观冷静地思考。蒋晴深觉自己如今这状态不对,必须找个地方让自己先沉静下来,才能抽丝剥茧、找到这案件的关键所在。
想至此,她便快步回岁勉阁去,打算关上房门好好地将头的线索理一理。不料刚进院门,便听梨儿来报,醉月楼的蔡掌柜和武大一起来了。
蒋晴心中一沉,忙进屋问:“出什么事了?”
蔡掌柜一脸焦急道:“东家不好了,咱们酒楼被官府的人给封了!”
蒋晴讶道:“为何?!”
看蔡掌是越着急越不出个囫囵话,武大只好接口道:“今儿一早,咱们酒楼还没开张,便被一群官差找上门来,是涉及四少郎君杀害吐蕃使节之事,咱们酒楼是重要的证据现场,二话不便贴了封条,还要带酒楼的伙计们去大理寺问话!”
蔡掌柜一脸颓丧,抱怨道:“咱们酒楼的伙计,都是长安城里的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听要被官差带走,个顶个吓得裤子都要尿了!东家快想想办法吧,如若被官差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咱们酒楼刚红火起来的生意,恐怕又要黄啊!”
蒋晴略带鄙夷地瞥蔡掌柜一眼:这就是个典型的庸人,遇事毫无主意、自乱阵脚;反倒是武大沉着稳重,是个可造之材。此事过后,醉月楼的掌柜之职可以考虑换人了。
蒋晴略一思忖,向二人道:“如今四郎正被诬陷而身陷囹圄,咱们自是不能节外生枝。既然大理寺要封酒楼,就让他封去,通知店里的伙计回家歇息几日,这个月的工钱照给。如若官差要带谁去大理寺问话,也不用怕,只管实话实。咱们酒楼到底是程家的产业,上面有卢国公爷罩着,谁也不敢肆意妄为,拿咱们当软柿子捏!”
蒋晴又吩咐几句,便让蔡掌柜和武大回去了。方才话虽得底气十足,但她心里的焦虑又添一重:程俊被拿下狱,如今连醉月楼也被封了,可见大理寺已然扛不住吐蕃方面的压力,查封醉月楼与其是为了查案,不如是做出一种姿态给吐蕃使团看。
形势越来越严峻了蒋晴叹了口气,刚要在书桌前坐下,门口又有人通传,晋王殿下驾到。
蒋晴赶忙出门迎接,正要向李治下拜行礼,却被他一把拦住。惨绿少年李治亦是一脸的颓丧态,开口便谢罪道:“程四夫人,治无能,愧对程俊兄大恩!”
蒋晴讶道:“殿下何出此言?”
“治听闻吐蕃副使桑吉被杀,程俊兄被拿下狱之事,真是惊愕万分,当即便往两仪殿见父皇,坦言程俊兄乃是忠臣良将之后、侠义良善之人,断不会做出刺杀吐蕃使节之事,治敢以人格替程俊兄担保!
但父皇根本不听,只邦交外务之事我不懂,莫要瞎掺和,还什么国家大事不是凭一念善恶就能决定的。三言两语便将我打发了出去。
我不依,便在两仪殿外跪求,希望父皇能看在程俊兄曾救我一命的份儿上,保程俊兄一回。可我在两仪殿外足足跪了三四个时辰,父皇也丝毫不为所动!”
李治一张脸都因愤慨而涨得通红:“都皇帝乃是天下人的父母,可父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怜悯,却向着异邦外族之人!这算是什么道理!”
看这惨绿少年气得连犯上的话都了出来,蒋晴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出言安慰道:“殿下一片苦心,我和四郎皆心领且感激,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总归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们也质疑不得。”
李治懊叹道:“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程俊兄被冤入狱,却坐视不管吧?”
李治这孩子,虽命途多舛了些,却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蒋晴心中感慨,口中道:“如今程老公爷正为程俊之事多方奔走,我也在想办法,暂时无需殿下多费心。妾身对殿下只有一事相求。”
李治正愁自己没有用武之地,赶忙道:“四夫人请,李治在所不辞!”
蒋晴敛裙屈膝正经行了一礼,郑重其事道:“倘若最终无法挽回,程俊仍被当做杀人凶,请殿下竭尽所能恳求陛下,留下程俊一条命在!”
蒋晴方才已然想清楚:如若事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最终能够保住程俊性命的不是程咬金,而是皇帝李世民。
话至此,已是十分凝重。李治亦郑重稽首道:“四夫人放心,若父皇欲要程俊兄的命,我李治的命必定挡在他前面!”
李治罢,便告辞离去。蒋晴将李治送出门,刚回到院里又闻梨儿来禀,三郎程处弼已来多时,见晋王殿下在不便打扰,正在偏房里等着。
蒋晴忍不住苦笑:今儿是怎么了?客人走马灯似的一波皆一波,还让不让人想主意救人了?
蒋晴深觉心好累,但也不能将程处弼晾着,只得移步往偏房去。
程处弼正坐着喝茶,蒋晴进门便告罪道:“让三哥久等了!”
“无妨,”程处弼起身,将蒋晴上下打量一番,见她面容略带憔悴,身量似乎也清减了几分,不禁温言道:“因四弟之事,让弟妹饱受煎熬,真是苦了你了!”
这话虽是从程处弼口中出来,却也让蒋晴心里平添一丝暖意,垂眸道:“总归是自家的事,没什么苦不苦的,便是为他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