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回 万念俱灰
一场大雨过后的清晨,昔日热火朝天的长兴酒坊,只剩下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然这些都不是让蒋晴最扎心的,当她看到庭院里静静躺着的杜氏的尸首,竟惊得眼前一阵黑,险些便跌倒在了地上。
幸而身旁的程俊将她一把扶住,劝道:“娘子!事已至此,徒伤心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替杜婶报仇哇!”
罢,又向身旁惊魂未定的伙计问道:“究竟是谁干的?!”
一个伙计结结巴巴道:“我们也不知道哇,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杜叔喊‘走水了’,让我们赶紧去粮仓救火,紧接着就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酒窖就炸了!”
另一个伙计却道:“东家!我跑去粮仓的时候,似乎看见个黑影儿在院墙上一晃,然后就不见了!”
程俊气得跺脚:“既然看见了纵火的元凶,为何不去抓呀?!”
伙计委屈道:“东家,就我们几个人,净忙着救火了。再,那黑影飞檐走壁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咱也追不上呀!”
蒋晴这才缓过来,环顾一圈,问道:“老杜呢?”
伙计指了指西厢房:“杜叔在雨里跪了半宿,怎么劝都劝不起来,后来直接昏厥过去,我们就把他抬回卧房歇着去了。”
老杜痛失爱妻,必定撕心裂肺、万分伤感。蒋晴扯了扯程俊道:“咱们看看老杜去。”
老杜已然醒了过来,却依旧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对蒋晴和程俊的到来浑然不觉。
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蒋晴很是揪心,柔声道:“斯人已去,无法复生,你节哀顺变。”
见他依旧毫无动静,程俊又道:“你放心,我们一定查出真凶,替杜婶报仇!”
他至此,老杜眼珠动了动,这才有些反应,张口用嘶哑的声音道:“我知道真凶是谁。”
程俊惊问:“谁?”
“那个胡人狗杂碎,阿舒哥。”
“又是他?!”程俊几乎要跳起来,“火是他放的?杜婶也是她”
老杜这才缓缓爬起身来,在炕上对程俊和蒋晴磕了个头,哑声道:“少郎君、四娘子,我对不住你们!”
二人赶忙去扶老杜,蒋晴道:“此事乃是飞来横祸,有歹人作祟所致,怨不得你。”
“东家把酒坊托付给我,却在我里毁成了这个样子!我实在无颜面对东家,更让您跟程府无法交代呀!”老杜越越悲怆,呜咽道,“我刚才想过了,程家若怪罪下来,四娘子和少郎君便将我绑了交到程家顶罪!左右酒坊毁了,我家婆娘也没了,我老杜便是个无用之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罢,竟以掩面,呜呜哭泣起来。
老杜这是被打击得万念俱灰了蒋晴正想再宽慰他几句,熟料程俊反应更快,竟是一步窜上前去,双揪住老杜的衣领,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在他耳边大喝道:“怂货!你婆娘被人害了!你的酒坊被毁了!你却只会在这里娘们似的哭哭啼啼!”
老杜被他提溜得,整个人都傻了,一旁蒋晴赶忙阻止:“程俊,别这样!”
程俊却不管她,继续喝道:“老杜,你若还是个男人,就给我振作一点!咱们抓住那个阿舒哥,揪出幕后的真凶,替你婆娘报仇雪恨!”
老杜原本七魂六魄都飘走了一半,只觉万念俱灰,想要追随婆娘杜氏而去,被程俊这么一通喝呼,却似醍醐灌顶一般,眼中反倒有了几分神采。
“没错,不能让那狗东西逍遥法外!我要替玉仙报仇!”老杜咬着牙恨恨道,继而抬头向蒋晴和程俊道:“少郎君和四娘子要怎么查?我老杜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让那狗东西血债血偿!”
“你先莫要着急,我们如今的线索,就只有一个阿舒哥。”蒋晴沉吟道,“已知阿舒哥先前受雇于阿旺,替吐蕃人盗骗咱们的酿酒秘方。但如今我们已与吐蕃人达成卖酒协议,吐蕃人于情于利,都没道理烧咱们的酒坊。”
程俊接口道:“十有八九,是阿舒哥在吐蕃人那里混不下去,又投靠了新主子!”
他至此,老杜倒想起来了:“那狗东西昨日跟我提起,他如今有了大靠山,还让我把酿酒秘方交出来!”
“大靠山”蒋晴与程俊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个嫌疑人,程俊瞪圆了眼道:“难道又是那个死胖子?!”
蒋晴摇头:“无凭无据,也不好妄加揣测。”
程俊眼珠一转,出门将戍守酒坊的程府侍卫悉数召集过来,先劈头盖脑地一通大骂“程家让你们护卫酒坊周全,如今竟被歹人窜入,杀人放火,皆是尔等失职所致!依军法皆该砍头问斩!”
众侍卫诚惶诚恐,赶忙跪下乞求:“少郎君饶命!”
“给你们个将功折罪的会!这就去将酒坊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查一遍,但凡有歹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悉数来报!”
众侍卫忙道一声“遵命”,便四散开来搜索去了。蒋晴又将几个伙计唤来,命他们去详细清点这场火灾造成的损失。听伙计禀报酿酒的粟米全部化为灰烬,烈酒也因炸坛损毁了大半,蒋晴感觉自己的心脏痛得直抽抽,叹道:“辛辛苦苦一整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酒坊毁成这样,少不得几万两银子的损失,让我如何向程家交代!”
程俊宽慰她:“你刚才不也了,这纯属飞来横祸,怨不得你!”又拍胸脯道,“放心,倘若我爹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担着,大不了挨顿抽呗!”
他正豪迈保证着,却见程不输急匆匆赶来:“爷,主母,府中派人来传信儿,让你们立刻马上回去!”
程俊问:“什么事儿这么十万火急的?”
程不输满脸愁容:“据是酒坊被毁之事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老爷震怒得很,您二位可要当心啊!”
听魔王发飙,蒋晴十分心痛之余又添五分紧张,赶忙向老杜交代几句,便跟程俊匆匆坐车回了程府。
云天阁内,程咬金和程夫人的脸一黑一白,脸色皆不好看。崔氏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立在程夫人身后。堂下则站着面色发青的程家老三程处弼,偷偷向蒋晴递来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连程处弼都惶恐至此,看来程魔王真是气急了,今日这事恐难善终。
蒋晴深吸一口气,按捺心头的不安,和程俊一起向程咬金和程夫人行礼。
程咬金沉着一张脸,连“免礼”的客气话都懒得,直截了当问道:“酒坊损失如何?”
蒋晴垂首如实答道:“囤积的五百斤粟米悉数烧毁,烈酒毁坏大半,酒坊建造老杜的娘子为护酿酒秘技,惨遭歹人杀害!”
众人皆抽一口冷气,程夫人惊呼道:“还死了人?!”
程咬金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可知是谁干的?!”
蒋晴道:“如今只知道其中一个凶是个胡人,名叫阿舒哥,曾经受雇于吐蕃人,潜入长兴酒坊妄图盗骗酿酒秘方,后来被杜氏夫妇识破,便不见了踪迹。昨夜又卷土重来,杀害杜氏的正是此人!”
程咬金冷声道:“如此来,是这个混账胡人带人烧了酒坊?”
蒋晴尚未回答,一旁的崔氏却啧啧道:“一个来历不明的胡人,竟成了酒坊的伙计,还带人烧了酒坊!酒坊招人都没有原则的么,什么蝇营狗苟的人都往里揽,弄得蛇鼠一窝,如何能不出事啊!”
蒋晴自从看见崔氏在场,就知道今日这事定要被她火上浇油,然当初将阿舒哥招进酒坊的是老杜夫妇,如今杜氏已去,老杜又是一副痛心欲绝状,自是不能再给他平添罪责,蒋晴只好垂眸道:“禀父亲母亲,的确是妾身一时不察,用人不明,才给别有用心之徒钻了空子。”
崔氏见蒋晴认了,愈发的得意,便继续道:“四弟妹呀,不是大嫂你,父亲母亲愿意将偌大个酒坊交给你打理,那是对你的信任。可你也不能只顾埋头赚钱敛财,对酒坊的人事经营毫不关心啊!”
她故作个痛心疾首状道:“如今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我程府多少钱财信誉都要砸进去,连父亲都面上无光,这可都是你的过失酿成得大祸呀!”
崔氏刚罢,程俊便不乐意了,立刻梗着脖子嚷道:“你怎么话呢?刚才不是了,酒坊被烧乃是歹人作祟,与我娘子有何干系?!”
崔氏“呵”地冷笑一声:“这就奇了,长安城的商家多如牛毛,单酒坊也得有几百家,歹人为何独独烧咱们家的酒坊?”她瞥一眼蒋晴,故意向程夫人道,“十有八九哇,是四弟妹做生意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招人报复呐!”
“你!”程俊气得“噌噌”上前两步,吓得崔氏立刻往程夫人身后躲,“母亲你看他!”
程夫人亦看不下去,冲程俊叱道:“混账东西!你还想跟你长嫂动不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