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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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冬心原本不姓傅,他姓万,叫万冬心,曾经的万冬心也如陈清柠一样,开朗热忱,是班里人缘最好的。

    万千华年轻时纵情声色,放得开也玩得开,但他偏偏自认是个痴情种,觉得外面的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酒场交易,他本质上最爱的还是傅笙。

    傅笙是他利用权势强娶回家的,她与万千华结婚时,还是个娴雅的大家姐,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别人没有的韵味儿,但有句话,越是文静的女孩性格就越是倔强,傅笙就是应了这话。

    她在知道自己怀孕后,便背着万千华出轨了,万千华在外面与人鬼混,她也扯着男人在房内撕扯,这样的日子,直到傅冬心初中的时候。

    万千华在外面玩出了人命,有情妇牵着另一个与他同样大的少年找上了门,傅冬心当时就冲上去了那个少年,也就是万青豫一拳,力道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大,但事实就是即使你不承认,它却依然存在着。

    再之后便是傅笙也无意与万千华继续过下去了,她在房内还有男人时,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万千华叫了回来,赤.裸的女性酮体在床上舒展给另一个男人,万千华红着眼第一次了傅笙,他狠狠得将傅笙扯出男人的怀抱:

    “你这贱女人!你,你背着我做了多久的鸡?!”万千华扯着傅笙的头发,在看到后者淡漠的眼神时,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

    傅笙冷笑:“你猜啊。”

    她赤.裸着,全身的皮肤白得和牛奶似的,嫩若出水,此时跌倒在地上,被深色的地毯映衬着,更加殊丽无双,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奸夫看得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当一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没了爱情这块遮羞布时,随之消散的还有他的怜惜与不忍,当万千华查出傅笙在十几年前便背着他干这个勾当时,他除了恨不得饮其血肉,更怀疑傅冬心与他的血缘关系。

    没了对傅笙的留恋,万千华对傅冬心自然没有多么上心了,连与傅冬心验DNA,都只是叫了助理拿了头发去医院检测。

    这中间,自然有人会做手脚。

    之后,便是正室失势,三上位的戏码,傅笙直接被万千华卖到了红灯区,虽然最后她还是出来了,却与以前已经判若两人,仿佛生来便是潦倒的妓子,混迹风尘,片叶沾身。

    傅冬心也改了名,与傅笙蜗居在那暗无天日的屋。

    于是,凤凰被拔了羽毛变成野鸡,而野鸡却带上了凤凰的羽毛。

    但自己到底是不是万千华的儿子,傅冬心自然清楚,他只是与人换了检查报告而已,那个时候的他不在乎,傅笙让他不耻,却没有万千华来得恶心。

    不是只属于他的父亲,他为什么要?

    万千华于现在的他来,就是一条捷径,和一个能让他独占唐颂的工具。

    而且,他一点也不想再看万青豫那张令人犯恶的脸。

    ……

    窗外已经有铺天盖的雪自上而下飘落,教室里开着温暖的空调,大家眼睛盯着书上的字,魂却不知道都飘到了哪里,前面的坐班老师低头改着作业,在看到令人不满意的时候,还会叫人上去询问一番。

    唐颂偷偷摸摸地吃着傅冬心带给他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硬是没让上面的老师和外面突击的学生部发现,一个人低着头吃得津津有味。

    “冬心,你周末干什么去了,我你电话都不理我的?”

    “去找了个人。”傅冬心回道,快两个月的时间,他的变化非常地大,以前冷漠的影子完全被蒸发,此时面对唐颂时,声音和表情是不出的柔和。

    “哦。”唐颂对他找了谁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凑了过去,脑袋低低的:“话,冬心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傅冬心闻言愣了愣,但还是点了点头,能碰到这个人,与他成为挚友,是他这辈子为止最幸福的事,而与这个人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都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那怎么还没涨……”唐颂抬起头坐正,嘀嘀咕咕地着。

    “什么?”这次换傅冬心微微扭头了。

    “没事,你快看书,马上就期末考了。”唐颂把傅冬心桌上摊着的心理书收好,然后将自己的课本放在他的面前,紧接着又拿起傅冬心已经做完了的作业本,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自从可以抄傅冬心的作业开始,糖果也懒得动脑子了。

    两人凑头话时,上面的老师早已注意到了,但因为这两个成绩太好了,老师的固定思维就觉得他们是在探讨题目,所以也没有点名批评他们,要是换成万青豫,肯定是要被盯的。

    起万青豫,唐颂已经与他好久没话了,每次唐颂与他搭话,他都一脸你欠我一百万的模样,时间长了,唐颂自然不去找他了,热脸去贴冷屁股,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十二月份的圣诞节刚过,便迎来了元旦,元旦毕竟是新的一年的开始,学校还是很重视的,在班主任刚宣布有一个元旦晚会后,班里瞬间被欢呼声充斥。

    气氛热闹得能融化外面堆积的厚雪,大家兴致盎然地讨论着班里要出的节目,唐颂的职务是班长,老师便将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让他负责组织排练节目。

    被予以重任的唐颂简直想哭,人类的节目他一点都不懂,在他深远的记忆里,节目表演还停留在丝竹歌舞间。而且班主任还特地交代不能和去年一样,虽然去年陈清柠组织班里演了个话剧,拿了最后一名,连颜值都拯救不了的排名。

    “傅冬心,你快帮我想想呗。”唐颂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道,他刚刚在整个班里问过有没有人毛遂自荐的,结果换来一片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全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我会唱戏。”傅冬心道。

    唱戏唐颂也会,他以前吃过一个戏痴的梦,这戏痴简直将唱戏看得比命还重要,日日夜夜都在咿咿呀呀地吊嗓子背戏词,甚至连做梦,都全是戏。

    像他这样一生只专注一件事的,心灵纯净,做的梦也是难得的美味,唐颂为了戏痴的梦,守了那戏痴一生,就连那人冻死在街头的尸体,都是唐颂偷偷地给安葬了。

    那个年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太多太多的人暴尸荒野,他们的梦里除了恐惧害怕,就是贪婪杀戮,就连孩子的梦,都微甜中带了浓重的苦涩,唐颂不太愿意回想那段吃不饱的日子。

    “我可以单人表演京剧,你不要担心。”傅冬心看唐颂的情绪不太好,开口安慰着。

    这京剧他从听着傅笙唱,在万宅里唱,在红灯区唱,现在依旧唱,听多了,他便也会了,只是只会傅笙常唱的霸王别姬。

    “你要表演什么曲目?”唐颂问他。

    “霸王别姬。”

    “我可以和你一起,我们就表演一段最经典的就好,怎么样?”这曲目唐颂听的次数不少,也有看过正式表演的,只要多练练,他应该能唱好,而且高中生的元旦晚会嘛,要求也不会太高。

    傅冬心抬眸看他:“你会?!”

    “会啊,而且我唱谁都可以~”唐颂炫耀似得,在看到傅冬心惊讶的眼神时,他朝后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厉害吧?”

    “嗯,你最厉害。”傅冬心已经能面不改色,昧着良心出这句话了。

    裹挟着寒意的风雪拍着光秃秃的枝桠,冬日里的太阳只能勉强带来一丝阳光的味道,却很快又被寒风吹走,整个世界都被白色覆盖,掩盖了所有的脏与恶。

    圣诞节与元旦节距离很近,元旦晚会在放假的前一晚举行,排练的时间非常紧迫,唱戏的服装是陈清柠直接在专卖店里买的,触手丝滑,带着京剧该有的庄严与华丽,却又带了一丝浪漫。

    听陈清柠和傅冬心要表演的是京剧的经典戏曲霸王别姬,一个个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一些女生更是激动得喊着哥哥。

    京剧的妆很难画,但幸好傅冬心有这个技能,唐颂便不在关注这个问题,只是排练的时候,因为太麻烦,两人点都只是换了戏服,没有化妆。

    因为要扮花旦,还要与傅冬心有感情上的交流,唐颂有些别扭,作为一只雄性魇兽,他对同样是雄性的傅冬心一点也演不出来虞姬与项羽之间深沉的感情。

    他一开口,身边围着的人便响起惊叹声,他所发出的声音劲健婉转,韵味十足,虞姬的每一句词都被他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却唯独唐颂自己知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纯粹只有僵硬的技巧。

    唱戏只有融入了自己的感情,他所扮演的人才会真正地活过来,唐颂很尊重国粹,也很尊重那个戏痴,他不想将那戏痴最爱的一曲戏演得不伦不类,但他一看到傅冬心的脸,便没了那种浓重的爱意。

    【你把他当作蛋糕不就行了嘛?】糖果给他出主意。

    【我能像看爱人一样看蛋糕吗?果果你是不是书读太多变傻了。】

    等傅冬心开腔时,唐颂没想到傅冬心扮的项羽能够这样好,他仿佛真的是英雄末路的西楚霸王,看着自己牵挂的心爱的女子,只能叹一句奈何兮。

    让“学”了几十年京剧的唐颂望尘莫及。

    排练结束后,唐颂与傅冬心讨论,最后傅冬心推荐他看了一部电影,也叫霸王别姬:“你去看看,或许你会明白该怎么演好了。”

    这是他多年前站在傅笙旁边看的一部电影,当初年少,没有记得程蝶衣与段楼如何,也忘了结局怎样,却独独记了那一句话:

    好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  晚上还有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