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五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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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颂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天早已暗了下来, 他坐起身子, 环顾陌生的环境。

    这是个极其雅致的房间,房内放了不少水墨画,外间还放置了一个极大的书柜, 书柜上满满当当的书,只除了几个格上的青花瓷装饰品。

    室内点了红烛,幽幽地,将外间傅冬心的影子拉长到他的面前。

    “唔。”唐颂捂着头, 努力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好些了吗?”傅冬心听到动静,进来坐到了床沿边上,伸手替唐颂轻轻得揉着脑袋。

    大约一刻钟后, 唐颂觉得好些了。

    “贤弟等等, 愚兄替你熬了醒酒汤,这就给你端来。”傅冬心着, 就要从床边上起来。

    唐颂一把拉住他:“等等,我的衣服呢?”

    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着了亵衣亵裤, 外面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里。

    “奥对, 贤弟的衣裳愚兄脱了拿去洗了, 若不嫌弃, 就勉强先穿为兄的吧?”傅冬心嘴上是询问, 但动作上是早就拿了自己的衣裳递过去。

    唐颂自然是不会嫌弃他。

    傅冬心见他开始穿衣服, 便出了房门去拿醒酒汤。

    “我饿了。”唐颂喝了辛辣的醒酒汤, 没一会,人就真正得精神起来了,这一个下午过去,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

    “那便用膳吧。”傅冬心引他去用膳厅,“家父家母大概也早早等候着了。”

    “你爹娘?”唐颂原本走路的步伐停了一瞬,“你叫我穿这身过去???”

    因为年龄的缘故,唐颂的身高才一米七出头点,根本不能撑起傅冬心的衣服,此时那衣袍的下摆早就在地上拖得灰暗,袖口被挽起许多,肩膀处整个耷拉,看起来就和一个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不伦不类。

    但傅冬心却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他道:“贤弟放宽心,家父家母很是和蔼,定会将你与我一视同仁,万万不会苛责与你。”

    “可是……”唐颂还是觉得这样的形象在长辈面前不是很好。

    “无事无事。”

    傅冬心在前面带着路,顺着翩长的走廊,很快就到了用膳的厅堂。

    高位上坐了一个健硕的汉子与柔弱的女子,见到他俩来了,忙站起身来,颇是热情得道:“你们来了啊,辛儿,不给爹娘介绍介绍么?”

    唐颂循着声音仔细望过去,刚好与那妇人望过来的一汪秋水的翦眸对上,那当真是柔弱似水,盈盈欲滴。

    “母亲,这是儿子昨日才结拜的兄弟,很是活泼可爱,名唤唐颂,母亲如此唤他便好。”傅冬心介绍了下唐颂,又转身对唐颂道。

    “这是家父家母。”

    “伯父伯母好。”唐颂弯腰问好,心里却埋下一个疑惑的种子。

    以往梦境里,冬心的父母不是与他关系不好,宛若有仇,就是直接死了,但这个梦境,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他把这个疑问与糖果,后者是早就看到了傅冬心昨日异常的行为,它原本是觉得对方两口的事情,他还是少掺和为妙,但既然唐颂与他了,他也便提醒一句:【傅冬心应该不是个这般迂腐的书生,昨日他……】

    糖果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唐颂了一遍,后者也算是了解傅冬心,猜到了对方的性子应该与前几个世界差不多。

    但又是什么导致他一定要在自己面前装模做样?还要在他面前这样话恶心他。

    唐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如今的身份,千鹤宫的少宫主,蒋文睿。

    思及此,唐颂的脸色就极其得难看。

    “贤弟这是怎么了?”傅冬心看到唐颂难看的脸色,担心得问道。

    唐颂被他唤过神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陪着他继续演下去,还是就这么戳穿他。

    【当然是陪着他演下去了。】糖果:【你想啊,你在现实中隐瞒身份,偷吃他的梦,已经是欺骗他了对不对,但是在这个梦境里,你要是假装被他利用得团团转,最后又表现得伤心欲绝,到时候你去现实找他,是不是心里也有底些?毕竟他在这个梦境里这么过分!】

    【有道理。】唐颂点点头,下一秒,他就对一直看着他的傅冬心道:“没事,就是刚刚头又有些难受了。”

    “原来如此。”傅冬心点点头,然后示意他落座:“吃些东西或许会好些。”

    “是是是,快坐!辛儿这还是第一次把朋友带回家,你放开了吃,就当在自己家,不用拘束!”那假扮傅冬心爹的汉子热情得张罗,脸上笑得很是开心,仿佛是自己的儿子真的带了一个朋友回来。

    “你收敛些。”柔雅的女子在丈夫肌肉虬扎的手臂上轻轻一拧,不清的亲昵。

    唐颂心里感叹,这些人放到现代或是第二个梦境里,个个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演戏根本不带一点破绽,就像是他本身就是这个人一般。

    唐颂在这个傅宅待了不少的日子,看起来和傅冬心已经混得十分好了,一人唤贤弟,一人唤傅兄,好不亲热。

    这傅家夫妻也不在意自家儿子整日和人厮混,游手好闲。

    今日去郊外踏青,明日便在家里磨着墨汁手绘丹青,再后天,便去那龙贻城中心的芜清河内游船,总之项目琳琅满目,叫唐颂终日笑语嫣嫣。

    而唐颂也逐日能感受到傅冬心与他的亲密,不是最开始浮于表面的热络,而是像前几个梦境的,那种真正的亲昵,自然而然的体现在举手投足之间。

    但对方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想要套他的话,比如家住何方,又是什么身份等等。

    傅冬心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千鹤宫的老巢,但作为底牌,千鹤宫自然是隐秘得很,武林中人遍寻不到。

    那些能找到的,也都是普通的分舵,但只要捣毁了那个分舵,没有将千鹤宫一网尽,那么等待他们的,往往都是千鹤宫疯了一般的报复。

    这也导致了,很久都没有人敢去挑衅千鹤宫,这千鹤宫的威慑力,隐隐已经驾凌在傅家之上了。

    前几日有消息逍遥山庄得知了千鹤宫的位置所在,但等他们赶到时,那里早就狼藉一片,尸鸿遍野,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庄,整个山庄,三百多口人,无一生还。

    就连在外出任务的,也被千鹤宫找到,灭得一干二净。

    但唐颂哪会这么容易就让他得逞?更何况以他看来,蒋啸未必就比傅冬心弱了,到时两边起来,傅冬心不慎败了怎么办?

    他要帮他找到蒋啸的弱点,再不经意得告诉他千鹤宫的位置。

    到时候千鹤宫没了蒋啸,就等于被削了大半的势力,也能更好得走向覆灭。

    他也好借此表现得伤痛欲绝,来激起对方的愧疚心,让他在现实中能不要特别怪他。

    唐颂越想越美滋滋。

    但现下,他还是不想让对方特别好过,因此当听到那碧羽楼要在城中心的芜清河内搭台挑选花魁时,唐颂缠着傅冬心,要去围观。

    傅冬心当时正在作画,画上面是身穿锦袍,手握枯禅鞭,在槐树底下随风而动的少年,灵动的身姿宛若要跃出纸面。

    “贤弟这要求,恕愚兄不能答应,古书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们怎能去看那伤风败俗的场景?”

    那些个花魁个个都娇媚似花,又懂魅惑之术,年纪些的人,根本没有抵御那些诱惑的能力。

    傅冬心是千百个不愿意让唐颂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