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五梦(七)

A+A-

    傅冬心又拉着唐颂将龙贻城逛了个大半。直到夜深人静, 吃了丰富的夜宵后,两人才优哉游哉得散步回了傅宅。

    唐颂玩得开心,嘴边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就连傅冬心那令他变扭的贤弟, 他听了也能觉得格外亲切, 更遑论对方明显与他更加亲密得举动。

    会帮他提吃的,抽空给他擦嘴角不心沾上的残渍,更是在人少的时候, 拉着他的手,未免两人走散。

    他们的相处方式,似乎在慢慢得靠近上个梦境。

    直到他独自回到傅冬心给他准备的房间,看到房里的人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想高枕无忧得与傅冬心在一起,蒋啸和千鹤宫, 都将是他的阻碍。

    “你怎么在这?”唐颂问眼前站得笔直的人,自顾自得坐在桌边, 倒了一杯茶喝,神态自若, 但微微皱起的眉心, 表达了他对来人的不欢迎。

    “宫主吩咐属下保护好少宫主。”

    右寒庆冰凉的声线在房里缓缓响起。

    完那句话, 他顿了顿, 又:“防止少宫主重蹈覆辙, 被人骗了还尤不自知。”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唐颂的印象里,右寒庆一直是惜字如金的,后来好了一些,但绝不会自己主动他还没有问的话。

    唐颂烦躁得又倒了一杯茶。

    蒋啸右寒庆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逍遥山庄里的那场tusha,主宰者似乎就是此时站在自己身前,看起来十分恭敬的人。

    “少宫主,宫主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并且洁身自好些。”

    “洁身自好???”唐颂瞪他,声音都隐隐提了不少:“我什么时候不洁身自好了?”

    右寒庆与他对视,黑冷的瞳孔平静无澜,抿着嘴角道:“这都是宫主的原话。”

    “他还了什么?”唐颂“砰”得一声,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得放在桌子上,好看俊秀的脸上,充满了戾气。

    蒋文睿是极其厌烦蒋啸无处不在的掌控,不叫他察觉还好,一叫他发现,非闹得千鹤宫天翻地覆不可。但他越是这样,蒋啸却越纵容他,丝毫不介意对方指着他的鼻子骂人,甚至在蒋文睿发完脾气后,还会温柔得递一杯水过去。

    除了逍遥山庄的事,蒋啸可以根本没有和蒋文睿黑过脸。

    但他第一次使出的手段,就叫先前的蒋文睿,如今的唐颂心悸,下意识得在他面前不敢再放肆。

    唐颂了解原主的性子,在蒋啸面前,他确实会有顾忌,但蒋啸不在,面对右寒庆,他的态度委实不会很好,即使对方当了他那么多天的师父。

    然而,他终究只是唐颂,不是蒋文睿。

    右寒庆在那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早就摸清了他,知道他这幅样子只是虚张声势,实际上又怂又软,一点也不惧他,“宫主让少宫主与人该保持的距离要保持好,不要无端害了别人,不然到时候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唐颂从凳子上起来,指指门口:“现在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

    “少宫主,属下是真心想保护你。”右寒庆朝门外走去,他话的时候没有转身,自然没有叫唐颂看见他脸上的担忧。

    宫主唤他来的时候,下的命令是直接杀了傅家这一家子。他看不得对方眼里有其他人,身边有其他亲密得人出现。

    右寒庆数不清,有多少对少宫主亲近的人死于非命。

    宫主那可怕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正缓慢得拉扯着两人堙入深渊,而他,只能站在岸上,偶尔拉一把,减缓他们被深渊吞没的速度。

    但最后的结果,必定只有毁灭。

    唐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觉,眼睛定定得看着床顶。

    前几天傅冬心一个劲儿得问他各种问题,当时他以为对方骗了他自己的名字,他其他的一切肯定也是作假,八成是千鹤宫的仇家,不知从哪里得知他的身份,想从他入手,毁掉千鹤宫。

    可今天傅冬心了,傅辛是他以前的名字,这代表他没有完全骗他,温柔的娘亲,豪爽的父亲,这温馨的一切,不定都是真的!而且再仔细想想,他问的那些问题寻常得很,一点没有刻意的痕迹……

    还有右寒庆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特地这么一句?

    唐颂越想,心里就越急躁。

    要是傅冬心在这个梦境真就那么普通,分分钟就被蒋啸干翻的话,他们还如何在这个梦境相好百年啊?

    他一点都不想浪费与傅冬心相处的时间啊,哪怕一分一秒。更何况这是整整的几十年啊!

    【果果果果,我要怎么办啊啊啊?】

    糖果正闭目养神呢,听到他的话,也只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没有桥头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桥头?】

    【一望无际这个词你听过吗,可能我不是在河上,我在海上呢???】

    糖果:【……】

    他被气得不话了,任凭唐颂怎么喊。

    【气。】唐颂最后嘀咕一声,终于迷迷糊糊得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傅冬心就来喊他用早膳。

    “少主还在休息。”右寒庆守着门,不给他进去。

    傅冬心是昨晚就得知府里多了个人,他还以为是千鹤宫普通的什么舵主,分舵主呢,没想到蒋啸这么看重蒋文睿,居然直接派了个右护法来。

    他除了心里庆幸自己在江湖上少有露面,不会露出马脚。又不甘对方这么拦着他。

    “这位壮士,在下只是想唤贤弟起身罢了,早膳凉了不好。且书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但贤弟一介男子,何来不给进房的话,古有兄弟抵足而眠……”傅冬心还没话,就被右寒庆一个冷眼吓住了。

    毕竟一介书生,胆子太大确实不大好。

    “滚。”右寒庆对愣住的傅冬心。

    后者即使冷汗涔涔,但还是假装壮着胆子:“从古至今,讲究的都是以理服人,你用武力镇压,我、我心里是……”

    “滚不滚?”右寒庆已经露出了臂上的腕刀,刀刃在初阳下发出锋利的光芒。

    “贤弟!起身用早膳了!”傅冬心用尽全力一喊,然后在右寒庆吃人的眼光中,拔腿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出了后者的视线,他才缓了速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条斯理得走向用膳厅。

    唐颂被那一声喊了起来,眼睛底下挂着弯月似的黑眼圈,极其明显,他喊了声:“阿右!”

    右寒庆闻言进来,冷冽的表情着实把唐颂给吓到了,他心翼翼得:“我昨晚上喝了点酒,可能态度不太好,见谅啊。”

    “属下没有怪少宫主。”右寒庆对于他前一天发脾气,后一天道歉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你怎么脸色这么臭。”

    “属下一直是这个模样。”右寒庆语气生硬得完后,出门替他来水洗漱。

    “哎,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喊我?”唐颂边擦脸边问,他隐约中好像有听到傅冬心喊他“贤弟”?

    “没有。”右寒庆语气又冷了点,脸色也更黑了。

    “是吗?”

    “少宫主,属下昨日还忘记了一件事与你。”

    “什么事?”唐颂已经擦好脸,在拧布巾了。

    右寒庆握紧了手里的腕刀,森然道:“宫主,对这个傅家,杀无赦。”

    “扑通”一声,整个脸盘都摔到了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唐颂与他笑笑:“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他的笑容僵硬,看起来就跟哭似的。

    右寒庆见了他这表情,早上从傅冬心那里受的鸟气突然一下子就散了,他甚至还牵了牵嘴角,点头道:“嗯。”

    “我警告你啊……嗯?你嗯??”唐颂把还捏在手里的布巾一下子甩过去:“你可去死吧!”

    右寒庆轻轻松松躲过,“少宫主,再不去用膳,东西都该冷了。”

    “暂时别跟我话。”唐颂转身往用膳厅走去,“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我的鞭子就忍不住想和你亲热亲热。”

    用膳厅里,傅家夫妻和傅冬心早就坐在那儿等了,直到唐颂坐下来,那些还热在锅里的早点才一点一点摆了上来。

    “贤侄啊,这位是……”健硕的汉子有些局促得看着门神一样站在唐颂身后的右寒庆。

    “奥,这是贤弟家里派来保护他的护卫。”傅冬心替唐颂回答了,他递给唐颂一双筷子:“吃吧。”

    等唐颂开始吃了起来,他才道:“父亲,不用管他。”

    “原来是这样。”那汉子接到傅冬心的眼神示意,点点头不再话,拿着筷子给身边的妻子布菜:“你太瘦了,多吃点。”

    傅冬心也开始给唐颂夹东西。

    这样的场景,在右寒庆的眼里,宛若是有两对夫妻,在他面前恩恩爱爱。

    这个想法一点儿也不别扭,经过逍遥山庄的事,他知道他们少宫主有龙阳之好。

    思及此,他握紧了手边的武器。

    与其到时候被宫主发现,还不如由他出手,这样至少少宫主还能逃出一劫罢,而这个做作恶心的书生,死了就死了。

    “给你。”正当他出手之迹,眼前递来一个雪白松软的包子。

    唐颂白了他一眼:“虽然你刚刚耍我,但起来你也算我师父,总不能早饭都不给你吃。”

    他将包子塞进了对方的手里,“快吃。”

    右寒庆在冰冷的刀锋与松软的包子之间,选择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