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五梦 (十五)
待唐颂醒来, 屋里香薰缭绕,馥郁得让人难以忍受, 桌上摆有一根已经燃了半截的蜡烛, 艳丽的红色, 将昏暗的房间照得透亮。
“傅冬心!”他恨恨得喊了一声,略响的声音颇有种兴师问罪的凌厉。
话落,回应他的,也只有依旧静谧的房间。
唐颂朝天翻出一个白眼, 妈的xx!
【我觉着一时半会, 他是不会出现的。】糖果示意他安静会:【总要给你个过渡期不是?】
不然两个人一见面, 肯定免不了一顿架。
【……】唐颂喊了两声后就没了多少力气, 浑身都软绵绵的,他无力得瞧了两眼紧闭的房门, 最后只能自顾自得盯着身上的锦被:“要是我明天起来还看不到你,你就永远都别出现了。”
罢,也不知是不是房里浓郁的熏香的缘故, 明明才醒来没多久, 他却很快又觉得全身乏力,上眼皮沉甸甸的,不由自主得就要垂落下来。最后强撑似的眨了几下后,终于又闭了过去。
等他真的睡过去了,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后, 傅冬心才出现在他房里。短短的十几个时辰, 他却宛若过了好久, 干净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一点胡子,整个人居然显得有些憔悴。
“你不生气么?”他坐在唐颂的床边问,看着对方红润的面庞,墨沉的眸子里浮现一点疑惑。
良久,唐颂依旧紧闭着眼没有反应。
傅冬心大概也没想着他能回答,完后,就脱了靴子爬上床将人搂在怀里闭上了眼。
唐颂第二日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他放大的脸。
二话不,唐颂抬手就拧住了他还算柔软的脸,力道那是一点都不含糊的,直到那地方被拧出印子来也没放手。
傅冬心是活生生被疼醒的。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忘记了自己前一天干的混事。眯着眼把唐颂的手从脸上摘下来握在手心,顺势还把脑袋凑到那温软的脖颈间,“别闹,再睡会儿。”
唐颂又气又觉得好笑,就这么一动不动,等傅冬心脑子清醒反应过来后,他才似笑非笑得道:“你自己,谁闹?”
后者不话,只盯着他看。
“干嘛?自己也知道理亏?”唐颂一把掀开傅冬心搂在他腰间的爪子,“觉得日子太舒坦了,非要闹一闹是吧。”
傅冬心依旧沉默,安静得下床开始穿不知何时摆放在衣架上的衣裳。
“傅冬心,你就一定要和我作,是不是?”唐颂看他那样子,心里突生一股邪火,就想将鞭子甩到他身上。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鞭子没有,他爬下床,结结实实得踹了一脚过去。
傅冬心系腰带的动作随之一顿,但之后又好似没事人儿一般。
他这反应唐颂就觉得自己一拳在了棉花上,心里愈发来气,整个人从心里开始暴躁起来。
【淡定淡定。】糖果劝着他。
【好烦。】唐颂没由来得觉得有些累。
房内的熏香似乎比昨晚更加浓郁了,唐颂也随之发现,自己的内力似乎没有了,刚刚踹过去的那脚他即使没有收力,但依旧软绵绵的。
傅冬心看到他萎靡下来的脸,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难受,但似乎一点都不后悔这个仓促的决定,“这处的院子没人知道,你就得待在这。等我……”
“等你?”唐颂刚刚还无力的神态,声音却猛地提高:“等你干嘛?”
傅冬心:“我不放心你在外面,等千鹤宫……”这理由冠冕堂皇,将他心底的怀疑藏得一干二净。
唐颂断他:“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环月宗离千鹤宫那么远,蒋啸也不可能时时待在这……”
“冬心。”他上前,拉着傅冬心的手坐到一边的凳子上,“我知道你干这事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我不想你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跟我行不行?我们不是互相喜欢么?”
“不是喜欢。”后者盯着他的眸,认真道:“是爱。”
因为爱,所以更怕失去,因为爱,所以惶恐。
“这是重点吗???”
“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糖果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觉得傅冬心有点呆萌,【你别气,好好和他昂。】
【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唐颂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降降火气。
“别喝隔夜水。”傅冬心拿下了他手里的杯子,起身出了房门,大概是亲自给他烧水去了。
唐颂跟在他屁股后面。
到最后,傅冬心不止烧了水,还做完了早饭。
吃到了好吃的早点,唐颂觉得自己重新能心平气和得和对方谈话了。
但显而易见,傅冬心并不想在这上面与他多费口舌,“我先走了,最近有些忙,晚上就回来,房间的隔壁就是书房,里面都是你爱看的书。这院落也很大,看书看累了就逛逛。”
“行吧。”唐颂知道现在是和他不通了。
【果果,你知道傅冬心时候的事情吗,现实和梦境的都要。】静下心来,他也大概能意识到,傅冬心形成这样的性格,与时候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知道些。】在经历过头几个梦境的时候,他就具体去了解过了:【这复杂也复杂,不复杂也不复杂……】
院落里的阳光充沛,但唐颂却忽然觉得有些冷,他捂着手里的茶杯,拢了拢被熏风吹得乱飞的发丝,叹息:【既然这样,我就原谅他做的这些事了。】
那些豪门世家的腌臜事,唐颂千百年来见得多了。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夫妻离心,各种都有,看多了,也就当故事看了,但他也没想到,傅冬心所经历的事,确实堪当这场大戏的男主角。
【你怎么不早啊?】
【你也没问啊?】糖果听到唐颂有些责备语气的话,心里委屈得要死。
【好了好了,给你委屈死了。】唐颂嘀咕:【我家冬心都没你这么委屈。】
糖果:【???】
知道这些事儿后,唐颂就迫不及待等傅冬心回来,但直到天色渐暗,月光披撒,他等得迷迷瞪瞪的,也没等来要等的人。
第二日起来,又只能看见热在锅里的早饭。
若此这般过了几日,唐颂终于知道对方大概是真的故意在避着自己了。
他在某一日睡了两个时辰的午觉,晚上的时候,终于是等到了在子夜过后回来的傅冬心。
两人一对上目光,傅冬心就害羞似的,垂落眼睫,声音轻和,“怎么还不睡?”
“等你。”唐颂替他掀开被子的一角,示意他躺进来:“半夜回来,天还没亮就走,你累不累?”
傅冬心诺诺的,“还好。”
“明天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睡。”唐颂窝进他的怀里。
后者受宠若惊,眉眼稍弯,唇角出现了若有似无的酒窝,“好。”
唐颂一直十分安静得待在这院落里,房里的熏香通过他强烈的坚持,换了种清新无害的花香。他没事就看看书,练练武,日子过得倒也不无聊。
直到某一天。
傅冬心似乎终于是确定了他的心意,破天荒得将他带出了这个院子。
“一个月后武林盟将重新竞选武林盟主,而新的武林盟主出来后,就是讨伐千鹤宫的日子。”傅冬心。
“哦。”唐颂回得冷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两年里,他也算搞清楚最开始傅冬心要关他的原因了,这sb居然怀疑他一直和千鹤宫串通?表面上什么都不想和他,暗地里却一次又一次得试探,还试探得漏洞百出。
“我不会和前几任一样没用。”傅冬心又:“这次我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行。”唐颂顺手还给他整了整衣领:“你最厉害!”
“你与我回环月宗。”
竞选武林盟主的舞台就在环月宗。
那几日从各地而来的高手数不胜数,武林世家与名门正派更是络绎不绝,傅冬心将他们安排得井井有条,十分有条理。
唐颂好多年没见着如此盛况了,树枝上,屋顶上,时不时就会飞过一个人,宛若身处天庭。
“你这几日别乱跑。”傅冬心仔细叮嘱他:“我怕有些人能认出你。”
毕竟是蒋啸以前捧在手心的儿子,有心一点的,难免手里会有点资料,更何况当时逍遥山庄的事情,当如今还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里。
而在这几年间,千鹤宫行事愈发嚣张,千鹤宫主蒋啸更是频频亲自出手,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比之以前行事更加冷酷。
但唐颂却觉得没那么严重,敷衍道:“好啦好啦,我懂的啦。”
他怎么可能不乱跑?
最近江湖上的新起之秀那么多,更甚者,第一公子,第一江湖美女这些头衔纷纷换人,就算他没多余的想法,但总有些好奇的。
趁傅冬心一个不注意,他就往前院人多得地方窜去。
这宗里面人来人往的,厮们领着各个门派代表前往住处,唐颂混在门口迎人的管事身后,看管事与他们寒暄。
【哎果果,这个人是那个什么第一公子?看起来明明是故作风流吗,还没我好看的……】
【咦这人蒙着面纱?第一美人吗,看眼睛确实挺好看的。】
【真的有华山派哎!那有没有令狐冲??】
【……】
糖果觉得自己不仅耳朵疼,还头疼。
“哎你,带我们去那个什么云阳院。”一道女生突兀得响起。
唐颂正不动声色得看她们呢,她这一指过来,自然就发现了唐颂的目光。
“看什么看!”这女生身着莲叶荷底的白绿色水群,看起来文静,动作声音却带着江湖儿女的不拘节:“叫你带路呢!”
那管事顺着她的手转头,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唐颂,他也是认得唐颂的,连忙转身对那女子道:“脂荷姑娘,不好意思,这是新人,不认得路,我换个人给您指路吧。”
他随口叫了个人:“傅元,还不领婆娑门的客人去云阳院。”
“什么啊,居然还不认识路。”那脂荷有点不甘心,走一步回次头,看着唐颂,眼波流转,却被前面带路的白衣女子扯了把袖口。
待那些人走后,管事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祖宗哎,你快回去吧,让宗主见着您在我这,非活扒了我不可。”
“放心吧,他忙着呢。”唐颂示意他放宽心:“等下要人手不够我还能顶上。”
管事无奈:“这哪儿会不够人手哟。”
“哎呀您就管自己吧,我也就看一会,等等马上就走。”
听了他的保证,管事这才放心得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这天环月宗陆陆续续得住进了不少人,也都是在江湖有头有脸,能收到傅家请柬的门派,而那脂荷的婆娑门,更是江湖上亦正亦邪的存在,也是武林盟需要拉拢的盟友。
傅冬心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铲除千鹤宫。
迎客迎了三天,唐颂也在这短短几日与那脂荷熟了起来,后者的性子与第三个梦境里的蒋澜很像,英姿飒爽,带有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又有不输男儿的气概,就连起话来,都比唐颂还要中气十足。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在做厮啊?”脂荷问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衣裳看起来虽简单,材质却是顶好。
唐颂问:“这两者有关系吗?”
“哎,你新来的不知道。”脂荷凑近他,声道:“这环月宗宗主傅冬心,据是个断袖!看见好看的男子就会收到后院……”
“你听谁的???”唐颂哭笑不得,傅冬心后院里不就他一个么?
“我师姐呗!他们都有婚约的,我师姐听这个后眼睛都要哭瞎了,但谁要那傅冬心长得好看呢,她就硬要亲自来会会那群贱人!”脂荷得煞有其事:“我看那群人要倒霉了。”
“婚约?”
“对啊,我师姐可是楚家大姐,从就和那傅冬心订下娃娃亲了。”
“哎,我还有事,明天再来找你玩啊。”唐颂坐不住了。
“等等!”脂荷连忙也起身跟在他后边,奈何轻功比不过,很快就跟丢了唐颂的影子,“什么啊,这环月宗还真的卧虎藏龙啊,一个厮的武功都比我好?”
话唐颂听到傅冬心的娃娃亲后整个人都气得不行,更何况这传中的未婚妻都找上门来了。
他匆匆得去了傅冬心的常驻地——书房,还没推开门呢,里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想了想,他还是等在了门口。
习武中人五感灵敏,那可真的不是夸大其词,唐颂根本没想要偷听,里面的话却自己传到了他耳朵里。
大概也是因为私心,唐颂没有离开。
“我们没什么好了。”
“傅冬心,我们的婚约是你爹亲自和我爹订下的!”与傅冬心话的女子音色该是温婉的,却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显得尖利。
“我没答应。”傅冬心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与平常无异,又或者是含了一丝冷意。
“我不管,你把那人给我赶出去!”
“楚姑娘有什么资格这句话?”傅冬心听起来没了什么耐心,“我不计较你如何污蔑我的名声,你要其他任何补偿我也可以满足你。至于别的,怕是楚姑娘要不起。”
“你……”
“楚姑娘,话就摆在这,其他的,我们也没什么好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唐颂想了想,还是跃到了屋顶上,猛地与那楚姑娘撞上,还真是有点尴尬。
毕竟与一个女子做情敌,这感觉还是有点微妙的。
等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后,唐颂这才窜下来闪到了书房里,一抬眸就看到了傅冬心带着笑意的眼神。
不等他什么,后者就道:“贤弟放心,为兄就只有你一个。”
唐颂刚刚也听了个大概,大致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怎么不早点去退,这下那姑娘为了等你白白浪费了年华。”
“什么为我。”傅冬心不屑:“她与他那大师兄好着呢,来我这里不过就是想找找存在感,又或者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哦。”唐颂不想听人八卦,便转了个话题:“三日后的武林大会,你没有选上武林盟主怎么办?”
“我如何当选不上?”傅冬心反问。神态之间宛如出鞘的剑锋,让人不敢拭其锋芒。
“你有自信就好。”
“起婚约……”傅冬心似乎想到了什么,陷入深思。
唐颂看他:“什么?”
“你今年也十八了,算何时嫁与我?”
唐颂:……他怕是每个梦境都逃不过这个结婚梗过了。
“贤弟?”傅冬心又唤了他一声。
唐颂只道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先找到我爹娘再吧。”
当时蒋啸从他亲身父母手上夺走了他,也不知道那对失去了儿女的夫妻如何了。
“你爹娘答应你就答应?”傅冬心着,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个信封来,“他们有消息了,那个穆丰也是,等等我就派人去具体探探。”
唐颂连忙拿过那个信封,“你怎么不早?”
“今日才到的消息。”傅冬心弯唇摇摇头:“放心吧,他们似乎过得还可以,并且又拥有了一个孩子。”
“嗯。”唐颂展开那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比武的擂台占地百米,看起来比电视里的要宽敞百倍,四周高台上坐满了无数的人,人山人海,无数的厮丫鬟忙忙碌碌得添着点心茶水,脚不沾地。
这场武林大会,声势难以比拟得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