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他的狐狸精(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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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 师父当真是偏心你。”

    从门内走出来的江曲,听到这满含恶意的话,只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不是宁可身陨道消, 也不沦为魔修吗。那你又回来做甚?”早在江曲在青云宗时,就有人对他有诸多不满。只是当时, 因为他因天赋奇高得师父看重, 这些人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江曲并不理会他们的嘲讽, 径自走了过去。

    这里乃妖兽横行的地域, 布满瘴气与剧毒的毒草, 即便魔修也不愿意多在此地停留。但那青云宗宗主, 做下了这样屠灭满门弟子的丑事,如何见得了人,只能在此地,开辟出一方结界来暂作躲藏。愿意与他修魔的内门弟子, 继续在他门下修行, 不愿意的, 不是成了枯骨, 就是被他炼成了镇守这一方结界的血煞傀儡。江曲沿途走过去, 闻到了冲天的血腥气,低头四顾,还能看到散落的人骨。那里面有些是被妖兽掳来吃掉的人,有些就是那青云宗里以死明志的弟子。

    江曲心中隐痛, 不敢直视,于是绕过这些枯骨, 等到了无人的角落里,才从一件法器中将温饶放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地方,温饶也不敢化成人身,只敢以狐狸的本体示人。只是他本体何其脆弱,为了藏在江曲身上,混进这里,他连自己的修为都暂时封住了,现在充其量,只是只有本来意识的妖兽而已。江曲将他这样带进来时,一直怕他本体脆弱,受瘴气侵蚀,现在看他摇摇尾巴站立起来,立时就松了一口气。

    “白夙被关在散魂坛中已经多日了,我刚才见了他一眼,神识已经受了损伤。”江曲看那狐狸虽然站立起来了,却因为这里冲天的煞气,有些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他蹲下来,从怀里取了一株草,喂温饶吃下,“这里瘴气太深,你本体脆弱,未免受伤还是将这个吃下去吧。”

    温饶将那一株草嚼碎了吞咽下去,脑袋果然清明了许多。他听到了江曲的话,神识对修士来,是与魂魄一样重要的东西,现在神识受损,怕是会影响白夙以后的修行。不过,也罢了,只要人活着就好了。

    江曲蹲在他面前,同他嘱托,“他修为大涨,仅凭我们两人,是绝没有办法将白夙带走的。你若相信我,就暂且等过这几天,我会竭力将白夙的魂魄保住。”

    温饶仰着头,看江曲唇角殷红。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多年前,江曲那时御剑飞行,向下俯视过来的一幕。只是,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生命被拉长时候,很多事都会被记忆藏起来。

    温饶想伸手帮江曲把唇角血渍擦掉,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现在变成了四条腿的畜生,江曲虽然半蹲在他面前,他却也没有办法碰到。江曲却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自己伸手,将唇角那一丝鲜红的血痕擦掉,“相信我,我一定会把白夙救出来。”

    完这一句,江曲就将温饶藏进法器,收了起来。

    之后几天,温饶就经常会被江曲放出来,他本体就是只狐狸,现在变成狐狸乱跑,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只当江曲收了只妖宠。但温饶知道,那黑色大殿靠近不得,即便他封住了修为,若被人有心探查,还是会露出马脚的。江曲在这几日里,也发生了巨变,本来他虽体内藏有一缕魔息,自己却极力压制,所以虽然成了魔修,却并未被侵蚀掉心神,现在到了这里,修不修魔,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温饶看着他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曾经清隽的容貌,也渐渐蒙上一层煞气,不由心中生出一种极大的酸楚感。

    江曲当初拼命逃出这里,现在却又要为了白夙回来。实在是……

    “很快就能把白夙救出来了,不要担心。我昨天去看了他,偷偷送了些修为进去,替他保住了魂魄的完整。”江曲将变成狐狸的温饶,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温饶不知道该些什么,都到了这一步,即便放弃也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在心中,他不光要救出白夙,江曲他也一定要带出去。

    体内魔息的汹涌,在江曲的右脸上,生了一片血色的可怖纹路,温饶被他有意放在左肩上,避开了那些难看的纹路。

    正在江曲低声与他交谈的时候,曾经在他回来时,表现出轻蔑和不屑的弟子,如今因为江曲修为一日千里,而不敢再显露出来。只看到他时,眼中还会闪现出些许不甘来,“江曲师兄。”

    江曲也不看他,见他走来,远远的就转头离开了。那人忿忿咬牙,不知道在心里咒骂着什么。

    “过几天,师父就会前往九魂宗。”等到将那弟子甩开,江曲才继续对温饶道,“那时候,我翻散魂坛,你将白夙救出来之后,就即刻离开这里。”

    因为离那大殿远了,温饶才终于敢发出人声,“那你呢。”

    江曲没有看他,只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不像是微笑的弧度,“我自然是,和你一起走。”

    他这副表情,哪里是想一起走的,温饶才不想江曲上演舍命救白夙的戏码,他对江曲道,“好了,一起走。”

    江曲没话。

    温饶用爪子抓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意自己成了个魔修,但你现在不还是有自己清醒的意识吗。等离开之后,我去一个宗门一个宗门的找,能将你变回来的功法,那些大宗门里没有,就去那些先人洞府里——几十年,几百年,总能找到的。”

    其实江曲在九天宗的时候,就已经和白夙找了许久了,到最后,也只找到了一个能以寒潭压制体内魔息的方法。

    “白夙不还是你师弟吗,他如果知道,你为救他出什么意外,只怕他今生都会备受煎熬。你忍心这样?”

    “我会和你们一起走的。”

    得到江曲的肯定,温饶这才安心。其实他来这里,也不是孤身犯险,他已经联络上了诸多宗门,九魂宗与悬梦宗虽然历来针锋相对,但如今两个宗门的大弟子都被人掳去,现在无论怎么,也是要冰释前嫌,共御外敌的。只是未免这里的人起疑,温饶一开始便与玄女的身份,商议让他们暂离这里百里,当然,他也亲口承诺,会将他们的弟子一并带出去。

    只是到现在温饶和江曲都不知道,那青云宗的宗主抓他们是想做什么。他们一开始想的是夺舍,但现在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温饶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因他与江曲已经将一切都商议好了,所以他就将这不安又压了下去。

    几日之后,青云宗宗主果然离开了这里,只留几个弟子守候,温饶跟江曲潜入大殿,穿过诡秘阵法,闯进散魂坛中。温饶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散魂坛到底是什么东西,亲眼看到之后,才发现是一种阵法。只是他不太懂这些,只觉得散魂坛旁煞气倍增,令一般修士极其不适就是了。不过他看身边江曲,却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这散魂阵,专门是魔修对付修士的手段。

    散魂坛中间,是一滩血水,温饶站在旁边,只能看到隐约沉浮的人的手臂和大腿,温饶忍着心中的不适上前,抓住一人的手臂,想要将他拖拽出来,不想血水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影,向他扑了过来。江曲抓住温饶,顺势拍出一掌,那人就咕隆一下,化成一滩血水融了进去。

    “这是什么?!”温饶惊魂甫定,刚才那东西向他扑来时,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但现在那个人分明就是一滩血水,那眼睛是从何而来?

    “是傀儡。”拔除人的魂魄之后,肉身便是绝佳的材料。

    温饶知道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他走到散魂坛旁,又抓住一只滑溜溜的手臂,将他拽了出来。这里面不知道泡了几个人,乍一眼看过去,都像是浮尸一样瘆人。温饶不知道这个修仙世界里还有这么可怕的东西,第一次看到,简直是一股凉气从脚窜到头。

    被他拽出来的,是一具□□的身体,温饶将他放在一旁,推的仰面向上,看了一眼,见那人赫然是叶呈。他以为自己是摆脱了他,不想他是被抓来了吗?

    江曲也抓住了一条手臂,拖拽出来一看,正是白夙。温饶看到白夙,当即舍下叶呈,靠近了探他的心脉,虽然衰弱,却也还是有。温饶松了一口气,想他应该是在这散魂坛呆久了,神识五感都被拘在了体内。

    “冽流光他们在这里吗?”温饶还记得答应那几个宗门的事。

    那青云宗宗主入了魔之后,敢去九魂宗里抢人,那出入他九天宗,不就是形如无人之地?他只能向他悬梦宗和九魂宗这样的大宗门寻求帮助。

    江曲将手伸进血水中时,就觉得痛苦万分,但温饶又是修士,会惊动这里的傀儡,他就只能咬牙受着,一次次将手伸进去,“应该在这里。”

    温饶也伸手去找,那血水里不断伸出手来,拽温饶的手臂。温饶虽然马上将他们震开,却也被那许多双手,挖的手臂上都是斑斑血痕。找白夙一人很是容易,但找冽流光他们就费劲了许多,温饶和江曲在这里耽误了许久,等他好不容易,把沈明泽翻出来时,就已经惊动了大殿外的弟子。那人冲进来,一副狰狞的模样,“江曲,你竟然串通外人,来毁师父的散魂坛!”

    江曲对温饶,“你继续找,我来对付他。”

    “你心。”

    “嗯。”

    温饶继续在里面翻找着,这散魂坛他实在不知道做什么用,里面除了人以外,还有一个人零散的躯体,温饶从里面抓出一只手臂来,那手掌抓着一个头骨,温饶捞出来时,吓的又丢了回去。那手臂很快就沉进去了。温饶被这血腥味弄得欲呕,但他还要不得已在里面翻找。

    身后江曲,已经与两个闻风而来的弟子斗在了一起。地动山摇间,温饶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到那几个魔修御尸的一幕。他知道江曲撑不了多久,索性将手臂伸到底,将那最下面的人,一起翻了起来,那些人在血水中仰面向上,温饶很快辨别出了冽流光,他将三人收进一开始准备的法器中,要呼唤江曲的时候,又看到了地上的叶呈,迟疑了一下,温饶就将他一并带上了,而后他道,“江曲,走!”

    江曲点了点头,收手后退。

    那几个弟子步步紧逼,“想走?没那么容易——这一次,看师父还留不留你!”

    温饶也不敢藏私,这里本就是凶恶之地,助长了魔息,让魔修强大无比,他不敢正面与其交锋,只在他们要追上来之,掷出几件法器。其中那件曾震慑众人的青焰羽衣,顷刻间就被追上来的魔修撕碎了。零星的火焰在地上跳跃的两下,就变成了几片残碎的布。他们一路跑,地上一路有尸骨复生,温饶抓着将白夙他们收在其中的法器,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剧烈的心跳。

    眼看着那些魔修又要追上来,温饶默念口诀,这几日准备的法阵,便从地上亮了起来。将那些还没来得及复生的尸骨,镇压了回去。他知道,如果这些东西爬出来,他跟江曲不用,都要死在这里。

    身后的几个魔修正在着什么,温饶听不到,他一路冲出去,等到要到入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江曲迟疑了。

    “走啊!”

    迟疑的江曲,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又停了下来。地上阵法很快就被撕碎了,那些尸骨从里面爬了起来,还有那几个魔修,役使的傀儡凶煞,眼看就要冲到面前来了。

    “你走吧,我来拦着他们。”江曲。

    “不需要你拦,不是好了吗!”温饶伸手想去抓住江曲,但是江曲的手,往后回避了一下。

    “江曲!!”

    江曲已经转过了身,“快走吧。”他早就想死了,只是师父让他又活了过来,没有人知道,他看着这里那些在他面前自杀的同门,不愿沦为魔修的同门,从地下爬出来时,心中是个什么感觉。

    “当初我筑不了基,是你劝我坚持下来,如今你这算什么!”

    背对着温饶的江曲,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回过头,正好一个魔修挥掌向他开,温饶竭尽全力帮他挡下之后,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当初你带我去了青云宗,我今天也要带你走。”

    “温饶?”江曲直至现在,才知道玄女的身份,“是你……”

    带着江曲闯出去之后,一路上惊起了许多蛰伏的妖兽,江曲被他带着在满是瘴气的林间狂奔。

    这一路,意料之外的顺畅,除去那些低等妖兽之外,温饶和江曲,就没有遇到其他的什么麻烦。两人逃出升天之后,一起跌坐在地上喘息。江曲察觉已经甩掉了身后的人,就定定的,盯着温饶。

    温饶也挺不好意思的,骗了江曲这么久,不对,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根本没想骗他来着,“我就是温饶,但是……我差点死了,然后白夙他们把我的魂魄,放在了妖兽身上。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这样,勉强算是解释吧?

    “我真不是想骗你——”温饶都有些不敢正视江曲的眼睛,江曲是真把他当朋友,他却隐瞒身份不告诉他自己还活着,“我……”

    江曲忽然伸开手臂抱住了他,下巴抵在温饶的肩膀上,与那喘息声混在一起的,还有哽咽声,“温饶。”

    “江曲师兄。”

    “你还在,就够了。”他本来已经绝望了,但温饶却又让他生出了一丝希望来。

    温饶感觉到江曲的颤抖,想到这段时间,为了帮他救出白夙,在那魔窟里受到的种种对待,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们回九天宗。”

    “好。”

    “即便别人不容你魔修的身份,你还有我和白夙。”江曲身上的味道并不算好闻,甚至还隐隐有腐烂的味道,但温饶却并不觉得恶心。

    “好。”

    脸颊上烫了一下,温饶伸手去触,摸到了一滴眼泪。是江曲的。

    现在他们只要前去找几大宗门的人会和就好了,只是,温饶想到了被他一同带出来的叶呈,他也成了魔修,一起带去,怕是会惹来非议。温饶将法器开,将叶呈放了出来,他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暂且将他安置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叶呈身上的魔息散了,他心里一惊,伸手去探叶呈心脉,也已经没了。

    看到温饶张皇的表情,江曲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死了。”

    江曲不相信,也去探查,而后他发觉,这具躯体,连魂魄都被人拔了。

    温饶想到这一路意料之外的顺畅,慌忙将白夙几人一起放了出来,而后他一一探查过去,发现他们的魂魄都被拔除了,他们救的,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体。魂魄离体,即便是大乘的修士,也会很快殒命,现在……

    温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起抖来了,但他话时,分明听到了自己牙齿切切的碰撞声,“完了。”

    江曲此时也明白,那散魂坛,是做什么用的了。

    白夙死了。

    面前就是他的尸体,温饶把他当自己养大的孩子,现在看他死在自己面前,竟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觉得一种极大的悲痛积压在他的胸口,逼得他呼吸不能。江曲看他跪倒在白夙面前,眼睛望着白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模样,上前扶住他,“我现在回去,我一定将白夙带回来。”

    温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都在发抖,“不要回去。”

    “……”

    “白夙他,他已经……”‘死’这个字,温饶实在不出来,他的眼泪,突然一下子掉了下来,而后止不住流了满脸的眼泪。历经这么多世界,他都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心痛感。这种,连呼吸都仿佛是被人拿刀在割着脖颈一样的痛楚,“你不能,不能回去。”几个字,温饶都的极尽艰难。

    也许现在回去,还能再救回白夙,但江曲……或者现在,白夙已经死了,江曲回去,会再赔上自己的命。

    “但是白夙他……”

    “他已经死了,我不能看着你也去送死。”他自以为准备周全,却没想到,那也只是别人试探的手段而已。

    江曲伸手碰了碰温饶的脸颊,他曾经想,如果温饶还活着,他要和他什么,但现在,看着他,他又什么也不想了,“我有办法的,没关系。”

    温饶,“你别骗人了,你就是想去送死。”

    “我能救白夙,真的。”

    温饶知道不可能,但如果这一线希望也放弃,他在这个世界呆着,活几百年,又有什么意思呢。活的太久,很多东西都会变的迟钝,他感受不到别人的情感,也快感受不到自己的了。那种被他以为当做是理智和清醒的东西,现在看来,不正是一种笑话吗。

    “我跟你一起回去。”疼痛让一些迟钝的感情恢复了过来,温饶不知道自己此刻算是清醒还是疯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要是真的怎么样了,就当死在一起了吧。”

    值得留念的东西。

    温饶想到了青云宗和白夙看的第一场雪,想到了江曲给他的那株九转魂紫草,想到了笑靥如花而今已经长眠地下的飞云公主,想起了自己这一辈子活的。他这一世活的太长了,反而只剩下空虚。从前他还会对江曲心存感激,会回应他对自己的照顾,但是后来,他活的太久了。久到白夙看他时温柔的眼神,亲吻他时的剧烈心跳,他都忽视掉了。如果一辈子还是只是短短几十年,所有的东西只能历经一次,没有重来的人,他还会这样拒绝白夙吗?

    没有答案。

    江曲看着他湿润的眼睫,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夙,忽然间就笑了。有些事,已经没必要了。就这样吧,如果真的能死在一起……不,他还是想要,温饶和白夙能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

    温饶跟江曲折返了回去,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一进去便被青云宗宗主制住。

    “你还当真敢回来。”他望着江曲,这么了一句。这一次江曲没有再叫他师父,只站在他面前,冷漠的看着他,“怎么,连师父都不叫了?”

    “你早就不是我的师父了。”江曲道。

    那笼罩在一团黑雾中的青云宗宗主冷笑了一声,而后将江曲藏在身上的东西拿了出来,江曲想要夺回,却被几个傀儡按住了手臂。

    法器中,一只狐狸掉了出来,青云宗宗主只扫了一眼,便嘲讽道,“想不到堂堂九天宗的玄女,竟然是只修炼成人的妖兽。”温饶的狐妖本体是女,现在被他出来,自然也只能变成女人。

    “白夙在哪里?”温饶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你不是见过他吗?”一阵腔调古怪的笑声。

    温饶先是一怔,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散魂坛里的傀儡……”

    “没错。我将他们的魂魄都□□了,做了这么个有趣的傀儡。”看着温饶的神色,青云宗宗主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们的魂魄,早就被我炼化了,现在不过是个畸形的傀儡——你要看看吗?”

    根本不容温饶与江曲些什么,他便命弟子将温饶和江曲压到了散魂坛旁,温饶看着一个血水凝聚成的,多手多足的怪物站了起来,那人头顶手臂,各生了两双眼睛。

    “哈哈哈——我青云宗的弟子,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叛徒,但其他宗门,又好到哪里去呢?九魂宗,悬梦宗——如今都我踩在脚下了。”

    温饶根本没听他的话,他看着那一个站立起来的怪物,几乎不能言语。白夙……他将白夙,炼成了个这样的东西?

    “白夙是你的弟子,你怎能……”若白夙死了,温饶也赴死就是,但是现在看着白夙死后,魂魄被这样对待,一种愤怒叫温饶五指都捏的作响。

    “弟子?我苦心栽培他,他却跟另一个废物跑了!”到白夙,那人就似乎是怒极。

    “那他也是你的弟子,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师父!”

    “若不能振兴我青云宗,便是废物一个!杀了又何妨!”语气里,忽然暴露出了杀意,“江曲,你是我最好的弟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却一直在背叛我!”

    “自你听信魔修的话,修魔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师父了。”

    “那你也死吧。再过几日,我的傀儡便炼好了,到时候,我要踏平十三宗门!”紧扼着江曲的脖颈,而后将他掷进散魂坛中,温饶听着江曲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声,而后散魂坛里的怪物,将他拖了进去。温饶亲眼看着片刻后,一具更大的怪物走了出来。而被抛进去的江曲,已经不知所踪。

    江曲的死,似乎也触动了那个笼罩在黑雾里的人,他凝滞了片刻,而后命人放开了温饶。

    “你与白夙,是道侣吧。今日那你就尝尝,被他的精魄做成的傀儡,一口一口吃掉的感觉。”完这一句,那血水凝聚的怪物,便站了起来。温饶看着他向自己走近,而后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连着血肉一起撕下来,温饶只是很迟钝的,感觉到了一种痛楚。他想到了江曲刚才的惨叫,那时候,他有多痛呢。

    明知道会死,却还要回来。

    温饶也被拖进散魂坛中,亲眼看着他被咬断脖颈之后,一行人退了出去。但奇怪的是,温饶还是没有死,他睁着眼睛,看那个吃他的怪物。这怪物里,有一个是白夙,有一个是江曲,也许还有叶呈,还有冽流光。但是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不能带你走了。白夙。”这一世,是活的最长,却也是最无趣的,“还搭上了江曲师兄。”

    “他当年救我,我却害了他。”

    视线里全都是血,但温饶却在想,为什么不痛呢。在知道白夙死的时候,他痛的要命,此刻被人啃噬血肉,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身体沉到了散魂坛的坛底,什么也看不清了,温饶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可是,他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