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惊闻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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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拂不知所措的望他:“什么胡话呢?”手掌下是他“咚咚”的心跳,剧烈而不真实。

    慕容檀漆黑的眼中闪着莫名兴奋的光,仿佛终于服了自己一般,激动不已。

    “不是胡话,阿拂,我我谁也不娶了,今后只你一人。”

    她尚不能反应,水雾却已迅速涌上眼眶。

    她活了两辈子,有不少男人曾过喜爱她之言,却从没一个人愿为她放弃其他女人,饶是此刻不知他话中真假,仍是感动得不知所措,热泪盈眶。

    “你如今是燕王,日后更要君临天下,如何能只娶我一人……”

    慕容檀抓着她的手越发紧了,生怕她不信似的,连连摇头道:“此话假不了。今日陈嬷嬷一事,总算是教我想通了。朝堂之上已有许多烦心事,我既要登临那至高的权位,自免不了纷争。然后宅之中,我仍想留方寸清静地。古今帝王皆有三宫六院,看似风光,实则内里的痛苦,旁人哪里知晓?如父皇一般,你道他真想有那样多嫔妃吗?不过是为平衡朝政罢了。可到头来,朝政并非靠着纳几个女人便可摆平的,我算看清了,娶与不娶,都免不了烦心,不若便顺着自己的心意,我一个也不要,留你便足。旁的事,我自能料理。”

    宋之拂心潮起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觉如坠梦幻,一面掉泪,一面愣愣望着他。

    “此话当真?”半晌,她只心翼翼吐出四字。

    “千真万确。”

    她盼了这样久,终还是有人真心待她,从此,死也足了。

    ……

    却二人自开起,便不再理会李氏兄妹,每日只派人在驿馆好生服侍,待如上宾。

    至于北平民间的流言,一时难消,宋之拂原道别再理会便是,慕容檀却偏不罢休,又令赵广源夜观天象。

    赵广源此人乖觉,懂审时度势,心知燕王决心已定,不容再改,遂只顺他意,当夜便言“紫薇黯淡,帝星有异。王原命中带煞,因娶王妃,煞气消散,霸气初显,有取而代之相”。

    如此,算是替燕王妃正名。

    不过数日,外头风声渐转,百姓的议论自王妃移向李氏公主,人人都道十年前的朝鲜公主命薄,可见李氏不足承王气。

    李芳姬与李芳灏心急如焚,屡次欲往王府求见,均被侍者拦下,不得入内,再好好的请回驿馆。

    这般不过数日,众臣皆知燕王心意,遂无人再提此事。

    不久,待慕容檀已将后方蒙古、朝鲜等完全摆平,可全力应战之时,常怀元的十五万大军才浩浩荡荡逼近。

    大战在即,北平城中情势一片紧张,数万兵马日夜操练,粮草辎重亦连夜输送。

    终于在九月入秋时,常怀元军将抵河北。观其路数,当是欲兵分河间、鄚州、雄县等地,以犄角之势与燕军对垒。

    慕容檀胸有成竹,领兵出发。

    燕军十万,此番留二万守北平后方,其余八万,连同先前的降军等共十三万余,成虎狼之势,蓄势待发。

    临行那日,宋之拂亲替他擦亮铠甲,一一穿戴,含泪送至城门处。

    他这一去,便是与慕容允绪大军的决一死战,少则三两月,多则一年半载,即便她坚信此番必胜,却仍不得不为长久分离而牵挂。

    正当他提刀跨马,欲振臂高呼,令大军启程时,却忽从人群中冲出一女子,一身翠色朝鲜袍服,娇媚的面庞仰视着高头大马上伟岸挺拔的身影,哭道:“驿馆清冷,芳姬已多日不得见王爷,如今逢王爷出征,才得一见。此去战事艰险,芳姬愿自请随军出征,长伴王爷左右。”

    众人皆骇然,心道这位国公主怎如此大胆,竟能当着众人面提出如此要求,怕不是存心要避开王妃,在军中与王爷生米煮成熟饭吧!须知李芳姬实是被这许久的刻意冷落激得失了方寸,一想到故国在大齐内乱中挣扎求生,便再顾不得尊严,只求尽快得燕王青睐,可数番尝试皆未寻到机会,眼看慕容檀出征,再不得手便无望,这才出此下策。

    慕容檀握着缰的手紧了又紧,原本意气风发的面上渐染上一层寒霜,显然是怒火中烧的征兆。

    宋之拂忙派人将她扶起:“公主心系燕军,此心意王爷自领了。只是沙场艰险,非我等弱女子可涉,不若留在北平,替将士们祈福也是一样的。”

    岂料李芳姬早定主意,挥开身侧二人泣道:“芳姬不怕艰险,只愿常伴王爷左右。”

    她话语越发露骨,如抛去最后的尊严而孤注一掷。

    宋之拂原知她乃为故国而心生怜悯,此番见她已拒了旁人给的台阶,也再无法了。

    慕容檀忍无可忍,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只以目光示意赵广源。

    赵广源心领神会,出列道:“公主不适北平水土,当是糊涂了吧。”

    李芳姬正待反驳,慕容檀却不给她任何机会,扬声道:“公主正是大好的年华,孤身在燕地实不像话。闻朝鲜世子妃一月前已诞下一女,依我看,当护送公主回国,请世子妃与女儿前来陪伴世子吧。”

    罢,他掉转马头离开,随手一指便有一将出列,领十二人整齐跑而来,将李芳姬团团围住,毫不客气冷声道:“公主请起,我等刀剑可皆不长眼。”

    李芳姬见最后一丝希望落空,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般,颓然扑地,任数人将她架起,狼狈支走。

    如此美人主动投怀,王爷尚能毫不心动,只守着王妃一人,足见其分量。众臣暗忖,幸而先前皆审时度势,未强逼王爷纳妃,否则,以王爷强硬的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处理毕,慕容檀方于马上回首,微不可见的冲城门边的妻子笑了笑,以口型无声了句“等我回来”,方大手一挥,高呼“出发”。

    数万兵马应声而动,气势磅礴,整齐划一,井然有序自城外出动。

    宋之拂直望着队伍渐渐远去,直到队伍中那一抹挺拔宽厚的身影渐模糊,方收回视线。

    心神一松,她只觉眼前一花,头晕目眩,脚步不稳,幸而有孙嬷嬷与柳儿左右搀扶住,方稳住身形。

    孙嬷嬷吓得心惊肉跳,直待她缓过站稳,才担忧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青天白日,秋高气爽的,如何就晕了?”

    宋之拂摇头,双眉微凝,摇头道:“许是站久了,不碍事。这两日不知为何,时常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偶尔还觉恶心犯困。”

    柳儿道:“不如请大夫来瞧瞧吧,眼下王爷不在,姑娘不必怕王爷知晓。”

    她遂点头,回府便请了先前慕容檀替她寻的大夫入府看诊。

    大夫诊脉时未发一言,先是细细查了她的面色,又问了些琐碎之事,最后问:“王妃近日月信可准?”

    宋之拂一愣,细细回想,这才发现九月月信已迟十日有余,至今未至。

    大夫抚须笑道:“这便是了,王妃喜脉,已有身孕一月有余。寻常女子有孕,近三月时才有如此症状,因王妃原便有体虚之症,这才会有此等症状,好生调养便可。”

    此话一出,屋内数人皆愣住,随即便欣喜若狂。

    尤其孙嬷嬷,百感交集,握着宋之拂的手,满眼是泪道:“姑娘,我的心肝哟,可算是盼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哟!”

    宋之拂亦是欣喜不已,恍坠梦中,冲孙嬷嬷笑道:“嬷嬷,我——我可算是盼来了……”

    她过去盼着这喜讯盼了近一年,却屡屡失望,直至近日查出根源,方稍松了口气,可想起前世三年未孕,仍是十分不安,直至今日,心中大石才放下。

    柳儿已照孙嬷嬷的吩咐,赶紧引大夫至外间,一面开安胎的方子,一面交代如何照料。

    宋之拂一手抚着平坦而毫无动静的腹,只觉十分奇异。她这腹中,此刻正孕育着融了他二人骨血的生命,再过大半年,便要出世。

    只可惜,她未有机会当面同他。他与她一样,也盼了那样久。

    孙嬷嬷此刻越发将她当一块宝贝疙瘩似的,心翼翼扶着,一面抚着她鬓边,一面柔声道:“我的姑娘,如今终是熬出头了。先时我只当王爷非良配,甚是担忧。日子久了,王爷待你的好我皆看在眼里,是个可托付之人。今日你有孕,来日只盼能生个儿子,替王爷传宗接代,身为女子这辈子,便圆满了。”

    宋之拂倚在她胳膊边,好容易平复心绪,遂令柳儿铺纸研墨,欲亲书信与他。

    可提笔许久,心仍恍惚,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写。

    思忖许久,自晌午至傍晚,费了十数张纸,方写下寥寥数字,封入心中,交由仆役快马加鞭送出。

    数十里外,燕军营地。

    赶路一日,慕容檀听了派出各方的先锋探子汇报过各方情况,与众将详细部署后,方草草用饭。正欲熟悉就寝,忽有急报自王府送至帐边。

    他心中一紧,才离家一日,会有何事?

    拆信一观,只数字,却令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抑制不住,于帐中大笑出声——

    “有孕月余,静待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