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A+A-

    这不是江舒第一次做火车,却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对着火车票上的信息,找到了自己的车厢。

    人流滚滚,把她和陈再冲散了。

    江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人群,依旧没有找到陈再的身影后,走上了站台。

    陈再应该也找到自己的车厢了吧?

    没多想,江舒拖着行李箱进了车厢,开始寻找自己的座位。

    肩膀被人拉拽住,江舒下意识的回头,对上了一双凌厉的凤眼,她怔了怔。

    “陈再?”

    这两个字难得的念顺了,不带半分卡顿。

    陈再挑眉,“你也在这?”

    江舒眨了眨眼,点头,拽紧了手中行李箱的拉杆。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

    同一个终点,同一个车厢,好在不是同一截座位。

    江舒看了看已经找到自己位置的陈再,随后,拉着行李箱往车厢靠里的位置走去。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行李箱倒靠在脚边,江舒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开始听英语单词。

    待乘客都坐定后,列车缓缓前行。

    江舒半阖着眼休息,耳机里的声音盖过了外界的声音。

    陈再提着行李箱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女孩儿闭着眼假寐,眉梢都软化,皮肤光洁细腻,风吹过带动丝丝碎发,陈再因受不了火车环境而浮躁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女孩身旁坐着的男学生。

    “能换个位置吗?”

    感觉身旁的人要站起身,江舒下意识的睁开眼,想要让路,就看到眼前的陈再。

    她身侧的男生提起自己的行李离开后,陈再二话不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

    江舒:“……”

    “你……你怎么能……坐这?”

    本就是肩靠着肩的距离,陈再估计又往她这边倒了倒,笑得一脸懒散,“我可是来……讨债的。”

    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咬重,缱绻着几分轻挑的撩拨。

    江舒脊背僵了僵,身子往外侧挪了挪,她在心底默念,“讨债?”

    陈再挑眉,似笑非笑的,“不是好请我吃饭?下火车后我随时有时间。”

    照他这意思是,下火车就把那顿人情饭给请了?

    江舒沉默了几秒,“我……要先回家。”

    陈再看了她会,挑起了另一个令人兴味的话题,“你家在哪?不定刚巧顺路?”

    江舒张了张嘴。

    虽然今天碰到了无数巧合,但是不会再发生更巧合的事了吧?

    “川城,青峰镇。”

    这几个字,得极顺。

    江舒被接到京都后,对川城的印象寥寥无几,却唯独记得这个名字,和回家时那条蜿蜒路,不过听舅舅,路已经修成了水泥路,很好走。

    这么近的距离,轻而易举就闻到了女孩儿身上的体香,似栀子,陈再吸了吸鼻,甜腻的体香瞬间盖过了车厢里污秽的味道。

    陈再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耳边传来女孩温软的耳语,他扬眉,“川城,青峰镇,月圆村?”

    江舒张了张嘴,微偏过头看他,眼底是无法遮掩的不敢置信。

    “你……你也是?”

    尾音轻颤。

    陈再低吟,“不是。”

    他只是想起来,14年也就是他六岁那年,川城发生地震,而最严重的受灾地点,就是青峰镇的月圆村。

    死了很多人。

    地震后,他坐着他爸的车路过那块地方,废墟一片。。

    “我在隔壁村。”他。

    其实他没想过江舒会是川城人,那场地震的受害者。

    他压低声音,“你怎么就这么巧?”

    男生温热的鼻息在耳后,一股麻意顺着脊尾骨往上蔓延,江舒浑身都僵了僵,耳朵红了半边,“巧……巧吗?”

    “你?”他忽的又凑了过来,嗓音低沉,“要是川城没有地震,你是不是真成了我家养的童养媳?”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闻言,江舒整个人都懵了下,“你……你不要乱话。”

    她起身,避开男生炙热的目光,抱着书包往车尾走去。

    陈再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书包带,声调一贯的懒倦,“去哪?”

    江舒看着他的手,修长白皙,“上……上厕所。”

    车尾上方的显示器上,显示厕所没人。

    陈再哼笑声,松了手。

    ……

    火车到达横丰后,需要转高铁才能到达川城。

    火车抵达横丰时,正是中午十二点,江舒没有去路边餐馆吃饭,掏出书包里的板栗酥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从下车后就不见陈再。

    想来,如果他也要去川城,应该是同她一起转车才对。

    不再多想,江舒默默的吃着板栗酥,拿出手机查看前往高铁站的路线,原澈怕她不会看地图,昨天晚上教了她半个时。

    到达高铁站大概半个时,江舒翻了翻高铁票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时间一下子宽裕起来。

    江舒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开始听英语单词。

    ……

    到达川城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江舒拖着行李箱,镇子上的计程车很少,大部分都选择坐摩的,镇子里的人大多是老年人和年纪大的中年人。

    难得在镇上看见穿着这么干净,长得乖乖巧巧的女孩儿,很多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江舒身上。

    不乏恶意的目光。

    江舒低垂着头,有些无措。

    要去月圆村还有一段时间,坐车不过半个时,而走路的话,恐怕要一个时了。

    一个时后就是七点钟,一个姑娘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独行,是极其不安全的。

    一瓶水递到了江舒眼前,她缓缓抬头,就看到了陈再。

    江舒:“……”

    明明下车的时候还没见到他。

    “不……不用了。”

    陈再抬脚坐到她身边,撩着眼皮睨她,“放心,这个不算人情。”

    江舒怔愣许久,接过了水,握在手中才发现,瓶盖被人拧松了。

    她眨了眨眼,呐呐道:“谢谢。”

    陈再挠了下眉骨,漫不经心道:“你……你的结巴?先天性的?”

    这个问题徘徊在陈再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问出来。

    江舒怔了下,偏头看着陈再,弧度的摇了摇头,“是因为……地……”

    陈再挑眉,“地震?”

    女孩极轻的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已经习惯面对这样的问题。

    因为结巴,时候没少被欺负和嘲笑,欺负得过多了,也就变得习以为常。

    陈再了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女孩白嫩的耳朵尖,半响后压低声音问道:“那怎么突然想回来?”

    江舒回道:“见……见爷爷。”

    那她的父母呢?

    陈再眸色微沉,听到她地震的时候,就该猜到她的父母已经故去。

    “有些饿了。”陈再偏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视线有点迷。

    江舒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锋转得这么快。

    “板栗酥还有没有?”

    江舒愣了愣,从书包里掏出还未吃完的板栗酥,已经凉了,看了眼,她又把板栗酥塞回了书包里。

    她咬着下唇肉,不轻不重的碾压,“我……咬过了。”

    陈再手疾眼快,从书包里拿出那包纸袋包装的板栗酥,漫不经心道:“也能吃。”

    咬一口,酥酥的,带着几分甜度。

    他舔唇笑了一下,“味道刚刚好。”

    ……

    江舒赶到月圆村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

    原澈,爷爷怕她找不到家,会在村头等她。

    可是江舒到达村头的时候,却不见一个人影。

    陈再嗤笑声,“你不会认不得回家的路了吧?”

    江舒低垂着头,没有话。

    “江舒,是江舒吗?”忽的,树后传来老人的呼喊声,半响后,一颗老树后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人。

    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眼神。

    江舒怔了怔,“爷……爷爷。”

    声音有些别扭,极其不自在。

    陈再挑眉,“是江爷爷吗?”

    老头子柱着拐杖走了过来,“老爷子我在这的等了大半天了,以为你不来了呢。”

    江舒对四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已经不太记得爷爷是什么长相,可老头子声音一出,他就有了股想哭的冲动。

    这大概就是亲情之间的维系。

    老爷子看了两人一眼,朗声道:“舒舒啊,这是原澈吗?伙子长这么大了?让爷爷好好看看。”

    苍老的声音带着撇脚的口音对于时候生长在川城的几人不算太难听懂。

    原澈和陈再同岁,难免误会。

    江舒尴尬的咳了声,“不是……爷爷,他叫陈再。”

    老爷子声嘀咕,“不是原澈?江舒你……”

    细长的眼瞥了江舒一眼,这难不成是江舒领回来的男朋友?

    要知道月圆村这种落后村落,女孩子十多岁领男朋友回家的比比皆是,老爷子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

    城里人也是这样的?

    老爷子不再多想,对着陈再笑眯眯道:“你不会是我家舒娃子的男朋友吧?”

    闻言,江舒顿在了原地。

    陈再含糊的笑了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老爷子以为两人默认,笑着道:“我家舒娃子眼光不错哩,这男娃娃长得可真俊。”

    这话虽乡音极重,陈再却难得的扬唇笑了,嘴角咧开,“爷爷,”

    江舒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大对,连忙出声,“不……不是的,爷爷他……”

    话刚出口,就被陈再给断了,“爷爷,天晚了,你带着江舒回家吧。”

    白捡一帅伙子当孙女婿,老爷子乐呵呵的,“你不跟着舒娃娃一块回?”

    “爷爷,他……我……不是的。”江舒急了,越解释反倒越磕巴,半响也没出句完整的话来。

    陈再饶有兴致的勾唇,“不用了,爷爷我就住隔壁村,等下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老爷子了然的点了点头,“也行,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老爷子朝着一旁的江舒道:“走吧,咱们也回家。”

    转身,拄着拐杖往前走。

    江舒瞪着双眼看陈再,气鼓鼓地嘟嚷,“你……故意的。”

    陈再懒洋洋的笑了声,漫不经心道:“我这是在逗你爷爷开心。”

    “可不是谁,都能认我做孙女婿的。”

    ……

    放下行李箱,江舒注意到桌上还未动过筷子的菜,辣椒炒肉片、红烧鲫鱼、还有一道乡间特有的菜。

    看来老爷子花了不少心思,只是菜放得有些久,有些凉了。

    老爷子柱着拐杖走了进来,一瘸一拐的,江舒过来扶住他,低低地喊了声,“爷爷。”

    “肚子饿了没有?你等会,爷爷把菜热一热。”

    话音刚落,就端着菜往里屋走,江舒拦住他,“爷爷,我……自己来。”

    爷爷拒绝,“你们城里娃哪里晓得做这个,去一旁歇息,爷爷很快就好了。”

    江舒没法只得由爷爷去了,她走到院子里,院子有一块空地种着些菜,菜上方搭着葡萄架。

    她还记得,时候家里也有这么一块地。

    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是原澈。

    “舒舒到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何百合的声音,“吃饭了没有啊?有没有累着?坐车不好受吧?”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手机给我。”原友诚从何百合手中夺过手机,“舒舒,见着爷爷了吗?”

    知道他们在外她担心,江舒心底软了软,“已经……到家了,爷爷……在给我做饭。”

    闻言,得知江舒已经安全到达,电话那头才算松了口气。

    “到了就好,以后有事就跟舅舅舅妈,尤其是没钱了,一定要,知道吗?”何百合又嘱咐了一大堆,这才挂断电话。

    江舒闷闷的吐了口气,在她心里,原家早已经是她自己的家了,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她还是有些难受。

    ……

    老爷子有肺病,深夜咳得不可开交,江舒就睡在他隔壁,听到剧烈的咳嗽声,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老爷子缓了缓,哑着嗓子,“舒舒,是不是爷爷吵着你了?爷爷声点。”

    “爷爷……我没关系的。”她完,便爬下床,去厨房端了杯热水,“爷爷,你……喝口水缓、缓缓。”

    回到房间,江舒已经睡不着了,她开手机,算听一下英语单词再睡觉,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是陈再发过来的。

    江舒盯着屏幕看了两眼,开了手机微信。

    陈再给她发了一张夜空的图片。

    满屏都是星星,江舒没注意,原来乡间的夜空会这么美,京都的夜色只有高楼大厦繁花似锦的灯光,却没有星星。

    随后,第二条信息如期而至。

    “今晚夜色很美。”

    如果江舒没有记错,这句话出自日本教师夏目簌石,是一句情话。

    ……

    第二天,江舒起得很早,站在院子里发呆,爷爷端着洗脸盆走了出来,瞧见她,“舒娃啊,镇上今天有集市,你要不要去转转买些用品,零食也行,爷爷给你拿钱。”

    江爷爷从衣服内兜里掏出几张零零散散的钱,就要递给江舒。

    江舒往后退了步,“爷爷,你……想吃什么,就跟我,不用……给我钱。”

    爷爷也不容易,十几年前失了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孙女儿也被接到一千公里的京都。

    一个人孤零零过了十几年,早些年还有些重男轻女,现在这些封建思想消得没影,能见这孙女一面他都感激不尽了。

    他这样还能没几年活头了,唯一惦记的只有这个孙女。

    江舒回到屋里换好鞋,就算往屋外走,脑海里回想着回镇上的路。

    江爷爷在身后叫住了他,“你不跟着昨晚上那男娃娃一块儿去?”

    江舒想起了陈再,也想起了昨晚上爷爷和他的对话,耳根子瞬间通红,她磕磕巴巴道:“不……不用了,爷爷,我跟他……不熟。”

    老爷子显然不相信,“你不是和他正处对象了?”

    怎么第二天就不认识了呢?现在的年轻,对待感情就是不认真,哪有这样的。

    江舒尴尬的眨了眨眼,极力辩解道:“没……没处,没有……处对象。”

    越解释反倒越迷糊的江爷爷,突然脑袋瓜激灵,怕不是这两人吵架了?

    “舒舒,你别生那娃的气,爷爷觉得那男娃挺好的,好好处。”

    “爷爷,就听你的。”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江舒循声回头,就看到了一身休闲装扮的陈再,推着一台老式单车,“爷爷,早上好。”

    江爷爷见来人,笑眯了眼,“过来接舒舒去逛集市啊?”

    陈再斜了眼一旁垂头不语的江舒,笑了声,反问道:“爷爷,吃早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待会给您带回来?”

    江舒捻了捻眉,刚要拒绝,就被老爷子给断了。

    陈再这人怕是把所有尊敬都撒在老爷子身上了,连话的语气都敛去了以往的吊儿郎当。

    “行。”老爷子答应得果断。

    陈再偏头,看向江舒,“逛集市?叫声哥哥,就载你去。”

    作者有话要:  陈再:今天算载老婆去兜风。

    别人豪车兜风,你开单车:)

    陈再:老子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