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名字

A+A-

    贼妇人心里想,吃完这一顿牢饭,自己就可以上路了。

    牢头们没给她带刑具

    呵——男人。

    即便看见这双乱七八糟的,他们也能臆想出一段风云诡谲的故事。

    她倒是不吝惜再疼爱某个杂种一次,这具身体很奇怪,没有男人就睡不着觉。

    她是个怪物,并非生如此,而是被人改造成这样的。

    好不容易用腕把饭菜掬起来,张嘴的时候一哆嗦,呼啦啦全撒到土里去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稻草堆上。

    ——门口插着油灯如果能把灯盏端进来,往稻草上一泼

    哈哈哈哈哈哈

    类似的情景她见过,火烧木头的噼里啪啦声如在耳边。

    还有尸体化油的吱吱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气味,烤猪肉的气味,却不香,有点儿令人反胃。

    她第一次看见人死,是在七岁生日的那。

    父亲给她做了火红色的新衣——她生在春月,南方细雨时节。

    路上草芽茂盛,泥土中混合着清新草香。

    她很喜欢,希望自己能长成一个芳草般的女子,生意盎然,纯净质朴。

    然而,一切都是奢望!

    那出门时,母亲有些伤心,她背上背着妹妹,怀里奶着弟弟,根本无暇照看她这个丫头片子。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为何伤心,更加惊诧于她伤心的短暂。

    父亲打算将她卖出去,先开始的是乐坊,人家嫌她女生男相,声音粗粝,临交钱时退了。

    然后就被路过的和尚检漏对,就是个和尚,方脸大耳,口扩鼻方,一笑下巴遮住脖子。

    和尚法名慧心,聪明是很聪明的,就是聪明的地方不对。

    她毫不知情地被领到禅意寺,在大雄宝殿跟前上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领着她来到后院——后院中央驾着一堆稻草,上面盘坐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和桑

    慧心站在旁边,对着父亲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到她脸上。

    现在想来,其实慧心并不是最坏的,虽然态度冷漠,但是好歹做了该做的事情,也算是尽了养父的责任。

    她当时,不知道这双狼眼里藏着什么,就是很可怕,像动物趋吉避凶的性。

    周围挤满了观看的人,慧心道:“活佛要升了,施主们赶紧许愿,让活佛带去!”

    人们纷纷跪了,开始嘴里默默念叨着。

    铜钵敲起来,很久以后,等所有人兜里的钱都塞进功德箱,慧心下令道:“点火!”

    然后他们念起咒来,很神圣庄严。

    的她抬起头,看着坐在火中一动不动的活佛,眼中似乎还流着泪。

    看那个表情,应该是怜悯众生之苦,不忍自己飞升的意思。

    那把火烧了好长时间,她发现人体最难烧的竟然是屁股!

    她心里害怕的很,觉得周围欢呼的人都疯了。

    火焰熄灭后,他们疯子一样冲上去,寻找什么结晶物

    那出闹剧一直演到晌午才停。

    信众满心欢喜地去斋堂吃饭。

    她跟着不耐烦的父亲,坐在长桌最边上,一口也咽不下去。

    想来,家里并不是很穷困,起码都能吃饱饭,穿暖衣,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把自己卖了。

    直到前几年,经了好几茬姑娘,到最近,卖了几个伙儿,才明白卖人有多大利润!

    吃完斋饭后,慧心来找他们。

    他换了身干净僧袍,显得圆润得体。

    他把他们带进自己房间,里面还藏着三个丫头。

    看见他们来,三人都怯生生站起来,怯生生行礼。

    慧心道:“以后就是你们的妹妹了,她七岁,叫碧儿!”

    就这么改了名儿,她的原名再也没提过。

    其实她不姓牛,既不叫碧儿,又不叫牛鲜梅。

    她原来的名字很美,是故去的祖父给娶的,现在,那个名字已经在她心中成长为一朵高岭之花,连自己的嘴巴都不配念出来。

    光是想一想,就奢侈得要死!

    从那儿以后,她成了四姐妹中的碧儿,其他三个都是以颜色命名,只有她沾了一个风雅的碧字。

    和尚有个相好的,长得很漂亮,穿衣也体面,就是有些老,她们背地里都叫她老女人。

    她隔三差五来,给她们梳头洗脸,教她们描眉打鬓。

    和尚则教她们写字,给她们看画面非常丑陋的画本。

    上面都是些男女,精赤搏击的样子。

    等识字差不多时,又拿来话本叫她们看跟画本上的内容大同异,只是用文字写出来更得劲儿。

    和尚相好的教育重心逐渐往年龄最大的姑娘身上倾斜。

    第一个姑娘十四岁时走的,当时已经不再打水扫地,而是整日关在厢房,跟老女人学技艺,足足学了一年有余。

    第二个十五岁走的,第三个十四岁,到她,就成了十三岁!

    她可能一向早熟,十三岁便早早来潮。

    终于脱离干粗活的生活,跟老女人一起关在屋子里时,她才惊觉前面三人学的是什么

    都是些讨好男饶段,非常大胆,也非常奔放。

    毫无意外地,她学的非常快,可能生有优势——就像父亲的:生下贱。

    学成后,她被卖给一个老头子。

    对方年逾古稀,老黄瓜一个,已经不能人事。

    当晚上她就跑了——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老年饶血是稠的,流动起来毫无激情,她换下一身血衣时,地上才集聚了脸盆大的一滩。

    她拿着偷来的钱,一路沿着记忆跑回家,却惊觉父母已经搬走,连个消息都没留。

    站在自家老房子跟前,她嚎啕大哭,把一生的泪水都流尽了。

    后来,她再也不能流泪,即便痛极,出来的也是血。

    她徘徊几日,只得回到禅意寺,结果发现寺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

    四处一打听,才知道慧心被县令大老爷抓走了,已经判了秋后问斩,现在还在牢里等死。

    钱很快花光了。

    她无法生存,就四处流浪,在街上要饭。

    她总在自己家和禅意寺之间游荡,最后既没等来父母的消息,又没等到慧心回来。

    十八岁那年,她被一群坏子掳走,在野地里行了话本里的故事。

    他们把她洗干净,打扮起来,卖给了一个大户。

    老爷三十多岁,年轻力壮,非常宠爱她。

    就在那段时间,她从老爷那里认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吃了好多药,身体也被逐渐改造成这个样子。

    虽然老爷很满意她这个杰作,却在一年后把她拱送给好友,换了一只翡翠雕刻的玉树。

    老爷可能转变兴趣,喜欢上了玩玉器!

    她几经转,终于攒下一笔钱,最后一次,她作了买主,买下这幢大房子,还买了一对没有儿女的中年夫妻作父母。

    落户时,她就得了这个名字:“牛鲜梅!”

    那是中年夫妻已故女儿的名字!

    呵呵,这名字真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