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孙大夫欲言又止，看宋珩两眼，慢斯条理收回，起身：“你这病我治不了，请回吧。”

    程初芍本也没打算真寻访到什么名医，可这孙姓大夫的古怪表现不禁让她生疑，她就不信以宋珩之警看不出来对方的不对劲。

    如果他一口应下，她还要担心他是不是受李贤等人胁迫，假行医之名暗害宋珩呢，可他偏偏拒了。

    “你们怎么还不走？”孙大夫皱起眉。

    宋珩睃了眼外面车马侍从以及路过围观的少数几个相邻，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老爷子不是向来居无定所么，怎的在这里当起农人来了？莫不是这里清净，更方便您撰写大作？”

    程初芍惊得眼睛瞪圆，盯着孙大夫上下打量。

    “是你？”

    孙大夫木着脸，缓缓送过来一双白眼：“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珩当然不会解释，这可是他不外传的看家本领。

    “老爷子不是去江南了么，为何又到了此处？莫非，你竟是祖籍永州？”

    程初芍眨眼，也跟着用气声问：“老爷子，您到底哪张脸是真的？还有，您究竟姓什么？申？孙？还是其他？”

    “死丫头管那么多作甚？我就是姓天皇老子也不关你事——我又没答应留在江南，腿长在我自己身上，爱去哪去哪，你子有什么意见？”

    原本陌生的声线变得有些耳熟，更贴近在京城被他们死缠烂打了好几个月的老头，语气还是那么欠揍。

    宋珩想了想，露出个惊喜的笑，扬声道：“先生此话当真？您若真能治好这双腿，晚辈定以千金相酬谢！”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穿着打扮不怎么华丽，马车外头看上去也挺寻常，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出门求医一趟能动用十几个侍卫的定然是大户人家，非富即贵，再加上轮椅上的青年人生得俊朗，少不得将来往诸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尤其是方才遣了孩子去地里喊孙大夫回来的邻家妇人。

    听得宋珩这话，妇人面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继续将洗好的湿衣服挂到绳子上。其他人多是如此，甚至还嘀咕起孙大夫之前妙回春救了某某村某某人的案例，将个孙大夫夸得宛如华佗再世。

    孙大夫脸抽了抽，声道：“你们到底想干嘛？”

    宋珩的腿疾自然是好利落了的，他再三确认过才动身离京，结果离开不到两个月，这两口居然跑到这儿来“求医”！要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有着充分自信，他恐怕会怀疑，他们是不是追着他来的永州。

    “自然是求医。”宋珩落落大方道，“还请先生行个方便，配合一二。”

    程初芍很有默契地露出个甜甜的笑：“老爷子，这两个月我可没一日落下功课，关于上回咱们讨论的问题，我又有了些新想法。还有，之前在您指点下我经的病例都好全了，有一例脉案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听？”完了又从车里掏出几罐备用的药膏、以及出京前新买的几本话本子当见面礼，眨巴眨巴眼看他。

    孙大夫深觉拿人短，只得捏着鼻子应下，把人领进屋，开始尽职尽责地“治病”。

    十五大为惊奇，一时间竟摸不准主子究竟想干什么。

    等了半个时辰，宋珩二人带着一脸喜色出来，表示要留在永州看病，岭南就先不去了。

    众侍卫：？？？

    抓心挠肺一路，十五才等到了答案。

    原来，这孙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年前那位老神医，年后抵达江南，在扬州待了数日，就自东往西，又来了永州。确切地，是回了永州南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

    老神医擅长易容术，医术又精湛，人脉广，靠这几点足够让他弄好几个假身份在各地晃悠了。也怪不得当初宋珩出事，卫国公夫人派人南下打听，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个狡兔三窟的家伙。

    他在永州也待过几年，偶尔会离开数月，或探亲访友，或回家祭祖，或外出游历，或受人所托去看病，总之不在这儿的借口多得很，突然回来了邻人也不出奇，还很热心地帮他打理地里的琐事。

    “公子是准备用这个借口留下，跟那李贤周旋一二？”

    宋珩颔首。

    从京城一路南下至岭南，永州不是唯一选择，但也是绝大多数人会选的一条路。他做此选择，一来是光明正大，迷惑外人，二来却是因为此地位置有些特殊。

    梦里楚王起事后江南一带也跟着叛乱，再往南虽有地方官不愿屈从，但因楚王迅速集结军队、收拢势力，在苍江以南建起一道严密围墙。期间又不断收编各地的起义农民军，最后势力壮大到了足以跟北面的朝廷军分庭抗礼的地步。

    若非身陷其中的东南大营始终不肯投降，撕开了一道口子，暗地里和朝廷军接应，后面楚王未必真的会败。

    永州恰好位于江南一带和荆地之间，楚王若提前买通江南大员，不可能绕过永州诸人。

    来之前他就怀疑过永州有猫腻，结果，刚好在永州城外几十里地遭遇刺杀，就更验证了他的猜疑。

    见十五圆圆的脸满是忧虑，他难得安慰了句：“不必担心。这李贤虽然有嫌疑，却也未必就对那人死心塌地。若非穷凶极恶之徒，总有法子应对的。”

    “既是要暂住求医，要不要赁个宅子？”十五问。

    程初芍道：“自然是要的。方才孙大夫，村里有处空宅，是个官的老屋，那人一家老都搬走了，这老宅隔几年才回来住几日。你去找里正，让他通融一二，银钱方面不是问题。”着给他递了张五十两的银票。

    有银钱开道，十五很快搞定里正，又风风火火指挥其他人打扫屋子，回城里客栈拿行李，再买些起居用物回来。

    里正也找了几个村人前来帮忙，又见宋珩等人来历不凡，不敢多问，意思意思提了下接风宴，被婉拒后就老实回去了，又暗暗叮嘱自家婆娘回头来找程初芍探探口风，至少要打好交道，没准能惠泽到自家孙儿头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