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狭路相逢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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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满楼自从乐容的名声传了出去后,几乎每日都是场场爆满,甚至于鸨娘不得不控制来往人数,想要得个机会来花满楼一次甚至需要提前预约抑或日日来得极早来排队要一个进入的份额。

    乐容莲步轻移下了阁楼,远远看一眼楼下早已坐了满满的主顾,她勾唇一笑:不过都是些觊觎女子美貌的人,庸俗浅薄。

    自被煜月赶出府做了这外人眼里的青楼中人之后她便早已摒弃了她从前悉数所有的孩子心性以及单纯天真,而今的她不再是从前的暮生了,而是凉薄冷漠的可怕的青楼花魁乐容。除了自己她再不会信任何人惜任何人,在意任何人。

    缓缓下楼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人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惊喜,难忘,情意却唯独没有真心。

    台上有架屏风她便在这后面跳舞,这是她定下的规矩:每七日亲身献舞一次,却不以真面目示人就连献舞亦要隔着一纸屏风。

    丝竹管弦乐,抚琴吹箫声渐渐响起。

    只见台上女子颔首低眉脚步轻挪不时扭腰摆胯或舞袖有时亦拂袖旋转,又时而跃起摇晃……

    一番舞蹈下来,不禁让在座之人目瞪口呆忘了今夕何年只一味沉醉在弦乐舞姿以及女子出尘的容颜中,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一舞罢了,乐容恭敬行了一礼便作别。

    台下之人显然意犹未尽纷纷表示再舞一曲,乐容未答话反而是鸨娘解了围:“各位爷,今日乐容姑娘的献舞时间已过,每七日一支舞是花满楼一直以来乐容姑娘的规矩各位看官若是还不尽兴不如叫上几位花满楼别的姑娘作陪谈笑亦是极好的。”

    “既是花魁乐容姑娘为何一直都以面纱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甚至立下了只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台下坐客中突然有人发问。

    乐容欲开口却被鸨娘拦下:“鸨娘,无妨,早晚要以真面目示人的。”

    随即从屏风后行至台前纤手撩起了面纱。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整个花满楼中没了声息所有人皆摒神静气。

    待到面纱掀开众人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合不拢嘴:此女分明是玉宇琼楼中不染凡尘的仙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纤腰不盈一握却又不是病态的娇弱感多了几分寻常女子不曾有的英丽更显得脱俗。

    见着了女子的真面目人群寂静之后便是一阵阵的躁动,不消片刻便有人起个头:“我愿出五千两为乐容姑娘赎身,不知鸨娘和姑娘意下如何。”

    乐容闻言却是不自禁的笑了,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这位公子真是好气量,只可惜这五千两却未免太少了些罢。”

    那男子一时语塞讪讪的坐下,原是自讨了没趣。本以为这场闹剧就这样过去了,谁道又突然有人回:“我愿出一万两不知姑娘可愿。”

    乐容抿嘴微笑:“望各位爷恕乐容直言,若有哪位爷愿意为乐容赎身,这银两自然是不可低于十万两的。”

    “什么?十万两!”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一阵阵惊呼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些什么。

    乐容对他们的反应早就见怪不怪索性不再与这些人周旋转而上了阁楼梳妆换衣去了。

    待她将罗裙换成了儒雅的裙衫又梳洗匀了浅妆便坐在案几上抄了几首诗而后又开始细细研究七日之后的下一支舞,待一切做好后她便将自己的琴摆好摆了木凳坐了下去一挑一拨一阵阵悦耳入心的琴音便悄悄入了耳。

    练完琴她又自己同自己对弈而后便是作画待到这些一一做完她有些乏了便去憩了一会儿。

    日暮时分鸨娘突然轻轻叩门叫醒了乐容贵客将至让她好生准备一下,想来是少不了要她伺候的。

    乐容哑着嗓子懒懒的应了下来。

    自后她便重新又换了一身桃粉色齐胸襦裙将长发上面绾了一髻,剩下的如瀑青丝便自然而然的披散下来她又细细上了妆,衬着她的扮显得她整个人风情万种,又柔又媚煞是勾人心魄。

    她终于扮好后推门一看鸨娘已在门外等了她许久了,她做了个手势鸨娘便走在她前面为她引路了。

    一直走到一处在这花满楼中最为幽静的一处雅间门口,鸨娘停了脚步为她掀了帘子请她进去,乐容刚欲迈步进去却在目光触及所坐在其中一人的目光之时顿了顿脚步,随后却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继续迈步进去。

    煜月坐在那里只见许久未见的她装扮的又柔又媚仿佛和以前一直待在他身边的那个暮生早就不同了,可你要他出具体是哪里不同他却又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便晃着腰身进了屋,一股子的风尘味。

    看见煜月的时候乐容有些意外的怔了怔,随后硬邦邦的开口:“乐容见过各位公子。”

    坐在煜月旁侧的人半分也不惊奇眯起了一双丹凤眼笑了笑。这时候的煜阳反倒显得格外的平静和理所当然。

    “王弟可还满意,我听闻这阜扈花满楼里近日来了位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便带王弟来看看,不想这姑娘竟和王弟府上先前的那位近侍长得极像,可真是件有缘的事情。”

    煜月丝毫未听进去煜阳的话,他本是被逼无奈才被大臣第一次拉进这从不曾涉足的风月场所中来谁能料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下以这种身份和缘由和她再见。

    煜阳见着她拍了拍身旁另一侧空出来的位子,她见状索性款款上前一个转身自若的坐在了煜阳腿上怀中。煜阳笑了笑也揽上了她的腰。

    “各位公子来这花满楼中无非就是为了找乐子,不如我们行酒令谁输了便罚一杯如何。乐容虽是姑娘家,可这酒量却是分毫不差的,许多男子可都喝不过乐容呢。”

    煜阳乐得如此,便应她。

    乐容便一杯杯为在座之人斟满了酒,一时间觥筹交错不甚热闹,几轮下来在座之人都被罚了不少酒乐容亦是。

    唯独煜月未同她们一道,只是一个人一杯一杯独自喝着闷酒。

    最后许多人撑不住便纷纷倒下,乐容忽然胃里难受的紧眉头一皱连忙捂住了嘴奔了出去。

    煜月见状连忙也紧跟了出去看,乐容甫一出了门行至偏僻处胃里阵阵翻江倒海便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煜月由是便轻轻顺着她的背随后又为她端来了茶水漱了口。

    煜月终于试探着唤了一声:“暮生?”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乐容笑了笑,“被你赶出府的那天起她就不是从前的暮生了。”

    煜月顿住,乐容却突然一步步逼近他随后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凑近他的唇,煜月却突然将头一偏避开了她。

    乐容松开手笑了笑:“既然今日各位公子们都尽了兴,乐容也该告辞了,鸨娘还有好些客人等着。”

    她欲走又被煜月一把拉住手腕:“这不是你想要的生话,你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

    “二殿下,这好像与你无关。我就是糟践自己与你何干?我被赶出府流落在外时你如何管过我?我在来花满楼寻欢作乐之人床笫上被迫承欢之时你又如何管过我?”煜月眼中刻满了不忍,乐容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刀刀凌迟了他。

    乐容便挣开他的手走了,他却不知她为了他纵使是不得不入风尘,却也依旧守着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半分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