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失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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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王将他们二人安置在马厩中,连一处像样的地方也没有让他们住,所有北狄国人对他们亦是冷眼相待。

    煜月两手摸索着去寻暮生,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回应。

    暮生自那日以后便一直不言不语,已经有两天了。

    煜月实在是有些担心,然而他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北狄国的俘虏,哪里还有丝毫的要求敢言。

    可是经不住暮生一直如此不见好转,煜月便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去求北狄王室,可是每一个人都要将他lingru一番继而赶出去。

    直到后来有人对着来人唤了一声:“见过公主殿下。”

    “嗯,起来吧。”一个轻轻柔柔的嗓音,光是听起来就叫人感觉到一种格外的舒服。

    犹如山间泠泠泉水流过一般清澈悦耳,听起来倒也像个温柔的人。

    像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煜月急忙跪下求她:“公主殿下,求求你,救救一个人吧,她对我很重要!”

    “别着急,有话你慢慢便是。”随后扶着他起来。

    煜月便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倒是隐藏了他真正的身份。那公主听了亦不免忿忿:“父皇竟真的越来越过分了,你放心,我这就请个大夫去为她瞧一瞧。”

    等到她终于得了空闲去仔细瞧一瞧面前这个男子,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幼时唯一学过的一句中州的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面前的人虽然衣衫是无比粗陋的麻布衫,就连长发亦只是用普通的带子随意系着,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与才气。

    这是没有许多年的浸润以及熏陶装不出来的,她莫名的就对这个男子有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那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想来应当是瞎了。着实让人感觉到可惜,她不免去想,这个人如此完美,若是配上一双缀满寒星的眸子,该是怎样的夺人心魄才是。

    随后惊觉自己量的太久,她终于唤了人来:“来人,立刻去请一位大夫来。”

    有侍女应声去了,由是暮生才得以瞧了郎中,只是结果却也很不理想,郎中亦是面色凝重:“身上的伤倒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位姑娘受到了太大的心理创伤由此导致了再不能自如的开口话了。”

    煜月急切的问:“那多久才可以痊愈?”

    “这我可不准,少则几日,多则十年半载,甚至一生亦是不无可能的。”郎中答。

    煜月黯然:“多谢郎中了。”

    后来暮生便一直是这副模样。

    ……

    “生生,起来用膳了。”

    终于摸索到了暮生的衣角,煜月用汤匙舀了一勺饭喂给她。

    待到喂到嘴边,暮生才终于机械的张开了嘴生硬的将饭吞咽下去。

    然而片刻后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饭是凉的可她依旧一口一口的吃了。

    看着她吃,煜月也觉得心下欢喜,这饭是他趁着膳房中无人悄然溜进去偷偷拿走的。

    北狄国人言而无信,即便他做许多粗活累活,还是连一口热饭都不舍得赏给他们,只剩下这些残羹冷炙。

    思及此,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暮生,一把夺过了碗筷:“好了,不吃了,都冷了……”

    暮生却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看不见,想要开口些什么却发现再用力张大了嘴还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便拉过了他的手在上面缓缓的一笔一划仔细认真的写下了几个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餐饭,真的。

    煜月笑的有几分苦涩:“你这个傻姑娘……”

    随后暮生却端过了他手中的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后来亦是她一口他一口,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少饭,暮生趁着他看不见就假装吃了一勺用力的咀嚼发出声音给他听。

    听到声音煜月才放心的一口口吃了饭。

    夜里,不时有寒风呼啸,北狄国本来就地处北方,冬季来得极早,且尤为冷。

    马厩里自然也是没有床榻和被子的,故而马厩里寒风肆虐格外的冷。

    然而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北狄王室一众人今日恰好在举行宴会,一派歌舞升平好不热闹的景象。

    少顷,突然有人来马厩中唤他:“瞎子,快来宴席上伺候。”随后便恶声恶气啐了一口走了。

    煜月让暮生乖乖在这儿等着他,他去去就回。

    到了厅堂之中,北狄国王室中人只要是皇子便纷纷左拥右抱。

    唯独有一位姑娘对此嗤之以鼻,甚至看向这些皇室子弟眼中竟有些不屑一顾。

    她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双目晶晶像隐隐有海水的蓝意。两颊融融,长发垂腰头上戴着北狄女子坠有流苏的四方旗布,腰插匕首手边放着一卷长鞭。

    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北狄王看着煜月来到宴席上却有些震惊:“谁让这个瞎子上来的?!”

    “回父皇,是儿臣。”其中座上一人突然行了一礼道。

    “为何突然叫他来坏了我们的兴致?”

    那位皇子道:“父皇息怒,往年总是这样吃席,未免太过无趣,今个儿我们换一种。让这位东越国的瞎子殿下为我们众人祝酒可好?若是他将酒撒在四处,那便砍他一只手,再有一次便再砍他一只手……”

    “王兄,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那位公主忍不住站出来道。

    却见她的王兄悠悠转向她:“平初啊,你到底还是涉世未深太过单纯了。我们而今这样算得了什么,不过惩大诫而已,想他东越国以往占了我们北狄多少的利益,杀了我北狄多少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难道这些人的性命都不做数了吗?”

    “王兄,东越国的他们是他们,与他何干,难道就因为他是东越国的人吗?”

    王兄:“不错,正是因为他是东越国的人。”

    即便他们百般争执,煜月却已经自顾自拿起了酒壶一个一个的往后倒酒,虽然动作极慢,但倒是几乎不曾撒出来分毫的酒,一时间众人看的不禁目瞪口呆。

    敬完酒煜月正欲离开却冷不防又被叫住:“我听,东越国二皇子剑法甚是了得,琴棋书画也是通晓的,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得以指导,随即举着剑朝他而去。

    平初却突然挡在了煜月的身前:“王兄,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你方才过,只要他……”

    着觉出不多,平初便闭了嘴。

    王兄:“我只是过若是他将酒洒了出来我便砍了他的手脚,可我不曾过只要他一滴不撒的倒完了酒就放过他。”

    “你这是强词夺理!”平初有些愠怒。

    王兄皱了皱眉头:“平初,你何时同他关系这样好了,他可是我们的宿敌东越国的皇子啊!”

    平初:“我不管,他是他,东越国是东越国今日王兄若是真的想要动他就先从平初身上下手便是。”

    王兄咬牙切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平初……你!”

    此时平初的另外一位王兄坐不住了,突然出席笑意潋滟:“平初,从未见你如此,你这般护着他,莫非是对他动了情?”

    此言一出,北狄王停下了饮酒,大王兄道:“怎么可能?”

    平初却是愣怔半晌默默红了脸,转而去看煜月他亦是有些回不过神来片刻后眉头却紧紧的皱着,而后便当做他们笑一般旁若无人的想要离开。

    平初看着他的背影,竟莫名的就觉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和心疼,可她甚至连这样都没有那个资格。

    可即便如此,心里依旧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渴望你回头瞧我,哪怕是那么一眼。

    也足以抵得上千万年的时光,供我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