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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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慢着点儿,咱们出门早,不着急。”

    香婉扶着自家主子,两人一道往花厅去。

    今日是侯府唯一的嫡女,李元娘纳征的日子,纳征在民间又有“过大礼”之称,算是成婚前比较重要的步骤。

    来到正厅,只零星来了几人,阿梨惯来不爱出门,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交际的圈子窄之又窄,索性便不去交际,还落了个轻省。

    坐了会儿,人便到齐了,侯府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侯夫人所出,自是犹如掌上明珠般,就连武安侯这么个不靠谱的,都早早便携侯夫人来了。

    大抵是为了给女儿面子,武安侯没同柳氏一起露面,而是同侯夫人并肩而来,进了花厅。

    武安侯年轻时还是个俊朗男儿,酒色浸淫,如今大腹便便,半点看不出当年青年才俊的样子了。倒是同他并肩而来的侯夫人,保养得颇好,加之嫁女,气色宜人,面色红润。

    武安侯将侯夫人送进花厅,便去了前厅。

    女眷聚在花厅,男子则在正厅接待男方家人。

    李元娘许的那户人家姓邵,邵家人约莫很重视这门婚事,礼金给得丰厚,礼品如流水一般入了花厅,念礼册的嬷嬷直念得口干舌燥。

    什么红珊瑚、玛瑙珠串、和田玉雕一连串的贵重礼品,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阿梨不知侯府嫁女是不是都是这个阵仗,但看侯夫人脸上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便感觉,这门亲事应当还是很令母女俩满意的。

    纳征礼没持续太久,一个时辰左右,便结束了。

    阿梨跟随众人一起退场,带着香婉要回世安院,刚出院子,便看见云润站在外头,面色焦急,张望着里边。

    见到自家主子,云润立刻就上来了。

    阿梨问道,“怎么了?”

    云润压低声音,附耳道,“薛家来人了。”

    阿梨愣了一下,“哦”了一句,继而面上露出个笑来,见云润香婉担忧看着自己,便笑着道,“别担心,没什么事。”

    想了想,又道,“先回趟世安院,我去取些东西。”

    回到世安院,阿梨从妆箧抽屉里取出荷包,塞进袖子,没让云润和香婉跟着,自己出去了。

    来到后门处,门房见了她,很是熟悉,很快便将门栓挪开了,道,“薛娘子同家里人多几句,我就不打扰了。”

    阿梨客客气气的,“多谢。”

    等门房走远了,阿梨推开梨花木大门,便看见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外,妇人穿一身深青棉袄,下面穿着棉裤,袄裤都洗得很干净,看得出穿了很久了,打着补丁,洗得有些发白了。

    妇人见了阿梨,立即走过来了,搓了搓冻得发木的,讪讪一笑,“阿梨,你来了。”

    阿梨轻轻地应,“嗯,婶娘。”

    妇人看上去很想同她寒暄几句,苦于关系淡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阿梨无意同她多,直接从袖中掏出荷包,递了过去,“这银子婶娘收好。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薛母满脸笑意接过荷包,立马打开,一瞧还是原来那个数,便着急道,“阿梨啊,你现在都给世子做通房了,按到的银子也多了,能不能多给些?不是婶娘逼你,实在是家里难,你也知道的,婶娘一个寡妇,家里没个男人,连地都伺候不了。”

    阿梨神色平静,道,“我给的银子,够您吃喝和日常开支了。您也知道,我是做了通房,到底和丫鬟也差不了什么,我能给的就这些了。”

    银子到了里,薛母也不必心翼翼的话了,见阿梨不肯答应,有些恼,道,“当初若不是你招惹了刘三那个泼皮,你堂哥怎么会为了你,失杀了他,被抓进大牢。你毁了我儿子一辈子,补偿是应该的!他明年就要出来了,我不替他攒点银子,他怎么成家?!”

    阿梨原本神色平静,听薛母提起旧事,蓦地抬起眼,盯着薛母,“当初的事情,婶娘既已经怪在我头上,我也懒得多什么。婶娘觉得我欠你们薛家,我也认,毕竟薛家养我一场。可婶娘已经卖过我一回了,加上这些年我给的银子,欠的再多,也该还清了。既然薛蛟要出来了,那您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薛母急了,“怎么能还清了?!阿梨,我养你一场,虽然没有生恩,养恩总是有的,当初要不是我薛家救了你,你如今还不知在哪个勾栏里迎客呢!做人要有良心!再了,你纵使得宠,也不会长久,往后失了宠,还不是要靠你堂哥替你撑门面!婶娘劝你,做人做事不能太绝。”

    “我得宠也好,失宠也罢,是我自己的命。薛家富贵也好,落魄也罢,是薛家的运。薛家养我一场,我如今还清了,日后就不必来往了。”阿梨淡淡望着薛母,语调温柔,出的话却不带一丝迟疑。

    从前薛蛟没有出狱,她可怜薛母一个寡妇讨生活太难了,愿意帮衬她。如今薛蛟要出狱了,薛母还打着叫她养着他们母子俩的主意,阿梨不乐意。

    “好生绝情!行,你记住你今天的,等我薛家日后发达了,你别来求我!”薛母法子用尽,也不见她松口,怒气冲冲抛下一句话,揣着银子,拂袖扭头走了。

    阿梨转身回了侯府,给门房塞了碎银子,便打算回世安院。

    后门离世安院颇远,要绕过大半个侯府,这条路阿梨经常走,薛母几乎每两个月都会来一趟。

    阿梨一言不发走着。

    她虽喊薛母一声婶娘,但其实同薛母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甚至不姓薛。穷人家鬻儿卖女是常事,她估计也是如此,被生父母卖给了人贩子,牛车经过城郊的时候,被薛家用八两银子买下了。

    原是十两的,薛母嫌贵,一番砍价,才到了八两。这事阿梨打就知道,薛母最爱拿这八两银子事,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八两银子,多不多,少不少,但对于当时的薛家而言,的确是一比很大的数目。

    她进了薛家,那时候很,烧得稀里糊涂的,压根连自己从前叫什么都记不起,连名字都是薛蛟给她取的。他,梨花香香软软的,你就叫阿梨。跟我姓,姓薛。

    从那时起,她便成了薛梨,在薛家留了下来。

    一直到后来,薛蛟失打死刘三,进了大牢,而她则卖身进了侯府。

    阿梨垂着眼,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不知不觉走岔了道,来到了离正厅不远的游廊。

    她自己浑然未觉,身边却走近了一人。

    “薛娘子。”

    阿梨惊得回过神,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李玄时常待在身边的侍卫谷峰。他一身深蓝劲装,稍显平凡的面孔显出习武之人特有的坚毅,整个人看上去沉稳可靠。

    谷峰一贯是跟着李玄进出的,他在这里,岂不是李玄也在附近。

    阿梨下意识抬起头,朝远处望了眼,果然瞧见了李玄的身影,他面朝着这边,穿着圆领云纹织金锦袍,面容贵气,却隐隐环绕着寒霜般,隔着老远,阿梨都能依稀感觉到他的不虞。

    阿梨收回视线,望向谷峰,“谷侍卫,可是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谷峰指了个方向,道,“世子爷道,薛娘子当是迷了路,让属下送您回去。”

    阿梨点点头,没再朝那边看一眼,微微低头,跟着谷峰从游廊的侧门出去了。

    见阿梨绕路走了,李玄收回视线,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面色寒霜未减,抬眸盯着仍在发怔的邵昀。

    邵家来行纳征礼,礼毕却没急着走,邵昀想要同他结交,李玄看在自家妹子的份上,愿意卖邵昀一个面子,耐着性子陪着了会儿话。

    却不想,半路上居然遇见了薛梨。

    隔着老远,邵昀便看傻了,眼睛挪都挪不开,李玄自己也是男人,怎么会看不穿邵昀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

    他站定了,没继续往前走,又叫谷峰送人回去。

    侯府大公子李崇见邵昀那模样,忍不住幸灾乐祸,道,“邵公子这是看傻了?”

    邵昀还傻傻点头,等回过神,看见沉着脸的李玄,想到面前站着的可是未来妻子的亲哥哥,还是武安侯府的继承人,霎时一个激灵,忙不迭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李崇笑呵呵,一脸“都是男人,我们懂”的表情,拍拍邵昀的肩,“一个通房而已,邵公子若喜欢,让三弟赠你便是。”又转过脸,冲着李玄笑道,“三弟是吧?”

    邵昀愈发尴尬,但想起方才那让自己惊鸿一瞥便心如鼓槌的女子,心里又忍不住痒痒的,当真是极美的,侯府竟还藏着这样的美人,自己这未来大舅子真够铁石心肠的,这样的美人,竟连个妾的位份都不给,只是个通房。

    若是他的人,金屋藏娇也未尝不可,他定然不叫美人受这样的委屈。

    李玄脸缓缓沉了下来,直直看向一旁拱火的李崇,寒声道,“我的人,什么时候容得旁人多嘴了?兄长先管好自己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我不,不代表我被蒙在鼓里。”

    李崇脸一白,心里开始打颤了。他打就怵自己这个三弟,一脸阴郁,旁人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一声不响便夺了世子之位,如今官至刑部后,越发难缠了,自己方才实在不该一时冲动。

    他藏在袖里的拳头握紧,强忍难堪,面上挤出一个笑,“大哥方才酒吃多了,话犯了浑,三弟别同我计较。”

    李玄不置可否,掠过李崇,冷冷的眼神落到邵昀身上。

    比起完全靠自己打拼的李玄,邵昀同旁的公子哥儿一样,靠祖辈余荫,捞了个不大不的官当着,才能平平,为人平庸。哪里能扛得住李玄的审视。

    李玄的眼神太过迫人,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死囚犯人,能从这些人嘴里撬出证据和实话,绝非仅靠着他世子的身份。

    邵昀张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一句,张了嘴,却连半句话都不出来。

    “我”

    好在李玄没打算在妹妹大喜的日子闹,冷漠收回视线,率先抬步走了。

    李崇和邵昀均一愣,赶忙追了上去,这回却是不敢与他并肩同行了,下意识缀在其后。

    几人默不作声回了正厅。邵昀坐立不安,迫不及待随邵家人一起走了。

    邵家人一走,武安侯便起了身,要回柳眠院。

    李玄神情淡淡,目送武安侯离开,踏出正厅。

    他一走,李崇和李耀才敢动身,兄弟俩虽为长,但偏偏是庶出,而李玄又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人。二人再看不惯自己这个高傲的弟弟,也不敢对他不敬。

    李崇轻呵一声,嗤之以鼻,四周下人均晓得侯府几位公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当自己是哑巴聋子,闷头退了出去。

    二公子李耀生性风流,今日妹子出嫁,也没见他正经几分,衣襟散乱着,一身红色锦袍,大冷的天,还摇着里的折扇,十足的风流公子哥儿。

    “哥,再给我拨点银子,我等会儿出去一趟。”

    李崇闻言蹙起眉,国字脸上显出几分不满,“这个月才过了几日,你的银子就花完了?不是做哥哥的你,你也不了,该懂事了。别仗着父亲姨娘宠你,便失了分寸。好好考个功名,再不济让父亲出面替你谋个官位,成日往那不入流的地方钻,像什么样子!”

    李耀不耐烦听这些,“谋个官有什么用,点头哈腰的,当官有什么好的,月俸都不够我喝一回酒!我才不受那窝囊气!”

    李崇拧眉,“窝囊气?!你比他李玄年长,他是人人称赞的世子爷,你就甘心做个吊儿郎当的废物?!我怎么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弟弟!你知道外人怎么我们兄弟几个的吗?外头人都,武安侯府三位公子,大公子是个管着家中庶务的管事,二公子是个风流浪荡子,唯独他李玄,才真正继承了武安侯的风骨,是国之栋梁。”

    李耀懒得听,丢下一句,“就,也不少块肉”,扭头就走了。

    留下李崇,气得面色发青,深吸几口气,才恢复了平日里的面色。

    他总有一日要把李玄踩在脚下!

    什么庶出嫡出,他就不信,嫡子天生就高人一等!

    作者有话要在对话里出场、且接下来大概率很长时间都不会出场的薛蛟咬牙切齿中谢谢您还记得我男二的身份哈

    某白e总所周知,男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老实牢里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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