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5章往事二
赵延原本以为,这般态度，谢家总归是要脸的人家，自然知难而退,不乐意，总不至于把女儿塞。
却不料,无论是谢家,还是母亲,都没有丁打消主意的样子，尤其是母亲那里，依旧找各种借口,命谢氏姐妹出入东宫。
东宫之中，尚能避开姐妹俩,可每日母亲请安时，却是避无可避。一来二,打的照多了,赵延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什么时候起,没那么反感谢云珠了。
大约是看宫人刁难时,总能云淡风轻身而退，还不忘将哭哭啼啼的庶妹照顾得无比周。又兴许是那一杯杯经了的，捧过来的茶,比寻常的茶水更合的口味。
谢云珠无疑是出色的世家嫡女,是名门世家养出的女儿，半儿不曾行差踏错,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坚韧顽强。赵延打心底厌恶想要卖女求荣的谢氏，从不愿把谢氏当做母家,可又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禁不住沉浸在谢氏女的温柔之中。
试想一下，有个貌美的娘子，身份尊贵，出身名门，自学的做的，便是如何讨你欢心，专门为你而养。知晓你的口味，熟悉你的习惯，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舒服，甚至熟知你所有的功绩，连你幼时胡乱写的诗词，都能背得一字不差。
扪心自问，身为男子，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女子毫不动心。赵延那时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坚若磐石，可到底人非草木，时间一久，旁人不知道，可自己心里却清楚，动摇了。
没什么出格的表，只是母亲宫里请安的时候，多坐一刻钟。谢云珠在的时候，多要一杯茶。除此之外，再无什么表。
对那时候的赵延而言，情爱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有的抱负，有的政治野心，的心系在天下，而不是一个的女子。
况且，在那时候的赵延看来，这都算不上喜欢，不过是男子的通病，换做谁，都生出一两分怜惜喜爱，也不打算娶谢云珠。
日子一日日过，赵延年纪越长，朝中请立太子妃的声音越发多了。
父皇喊过，询问的婚事，赵延想了想，道，“儿臣听父皇的。”
父皇听罢，看了一眼，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淡淡问，“你母亲觉得谢氏长女端慧贤淑，你自己觉得呢？”
赵延那时只皱了皱眉，一口道，“儿臣觉得不好。”顿了顿，又道，“谢氏家风不正，一昧卖女求荣，若再出第二个皇后，只怕朝中其臣子都要有样学样。”
赵延罢，却见父皇抬脸，一双眼深深看着，意味深长道，“你想好了？”
赵延毫不迟疑了，“儿臣想好了。”
父皇见语气这般笃，便再没什么。
回到东宫后，当天夜里，赵延便做了个梦。梦里，赵云珠一身青衫白裙，站在前，也不话，只一双明润的眼睛，带着悲切，望着。
赵延醒来后，总惦记着那个梦，原本想等太子妃人选尘埃落之后，再母亲请安，却浑浑噩噩的，莫名其妙便了母亲宫里。
谢家姐妹自然是在的，只不过，谢云珠不像梦里的那样，含泪望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温柔，甚至比平常时候，多了笑意。
就好似，不娶，松了口气一样。
赵延胸口闷着一口气，郁结于心，浑然不觉，在的自己，比谢云珠表得更像一个弃妇。换做平日里，赵延未必中招，可那一日，就是喝了那一杯加了料的酒。
再然后便是一夜的混乱，醒过来后，与同榻而眠的，却不是谢云珠，而是替谢云珠来送醒酒汤的谢家庶女，那个不起眼的谢云怜。
在此之前，赵延甚至没有正眼看过谢云怜，的脸，在记忆里甚至是模糊的，知道姓谢，知道是谢家庶出的女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依然下意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犯下更大的错，一个庶女，良娣之位足以，若是要做太子妃，是绝无可能的。谢家开不了这个口，也不敢开这个口。
且因为这般误打误撞，谢家已有一个女儿必然进宫，那另一个女儿——
赵延坐在那里，理智算计着得失，此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云珠只能另嫁，谢家再如何卖女求荣，也不可能把一对姐妹都许。
就这样轻而易举，让谢家和母亲多年的算盘，落了空。赵延以为自己开心，毕竟这就是原本想要的结果，可真的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赵延发，自己不高兴。
从那一日起，谢云珠立刻出了宫，再没有踏足过东宫一步，赵延依旧母亲宫里请安，可再没见到过谢云珠。
直到某一天，从母亲口里得知，谢云珠要嫁人了。
母亲再提起时，似乎已经死心，只平淡道，“等云珠出门后，你便把云怜纳进门吧，到底是你的表妹，位份上，多你舅家一个子。”
“儿臣知道。”赵延不知自己是如何应下的，又是如何稀里糊涂回了东宫的，只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那句“云珠出门后”。
这时候，赵延才发，从前只想过，自己不娶谢云珠，却从没想过，谢云珠另嫁旁人。在的潜意识里，早已把谢云珠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谢氏一族的明示暗示，母亲的态度，谢云珠的柔顺，每一样，仿佛都在告诉，谢云珠就像枝开得最好的一朵桃花，只要一伸，那朵世间最美好的桃花，就是的掌中之物。
是，没有人告诉过，不娶谢云珠，谢云珠自然嫁旁人，难道剃了发当姑子吗？
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赵延，尊贵的太子殿下，终于栽了跟。
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想要谢云珠，日复一日自我欺骗，谢家却像是急着把女儿嫁出一样，不到一个月，便到了谢云珠成亲的日子。
那一晚，赵延第一次抛开一个太子的尊严，了谢氏，见到了谢云珠。
睡得很香，惊醒，拥着子坐起来，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睡意，却极为警惕，压着声道，“殿下，这是臣女的闺房，不是您该来的。”
赵延走过，忐忑着一颗心，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那一晚，我以为是你的。”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句话，足以表明心迹。毕竟，谢云珠一贯体贴，一个眼神，都能知道想要什么。
却不料，谢云珠的脸只低下，拥着子，淡声道，“殿下以为是我，不是我。我明日便要出嫁了，夫君是我自己选的，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很好的夫君，很好的父亲。至于殿下，您好好对我妹妹吧。在府里，过得不大好。谢家，对于女儿家而言，不是一个很好的。”
“您不过是习惯了我，不是喜欢我。就像我，自学着如何讨您喜欢，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不是因为我多喜欢您。”
赵延听了这番话，再没什么。对生下来便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而言，放下尊严走这一趟，原本就够放低身段了，更遑论谢云珠的态度，无一不在划清界限。
赵延七上八下的心砸了个稀烂，冷着脸，只笑了一声，道，“你的不错，我不过是习惯了。你放心，我不拦着你出嫁，你且安心嫁人便是，也不必担心我针对你那夫婿。我没那个闲工夫。”
谢云珠依旧低着，语气不见恼怒，一如既往平淡，“臣女替夫君谢过太子。”
赵延闻言，更是怒极，甩袖而走。两人不欢而散，谢云珠嫁人后，便随着夫君外派，赵延也按部就班娶了太子妃。
只是太子妃福薄，生产时了，只留下一个女儿。
赵延那时已经开始接父皇的权利，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没心思再挑个太子妃，索性位置便空置了。
再见谢云珠时，已经是三年后了。谢家舅舅世，赵延一贯不喜谢家，那一回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动了心思，了谢家奔丧。
一露，所有人都拥了上来，赵延一抬眼，便瞥见回廊上站着的谢云珠。做妇人打扮，气色像是不大好，大约是丧父的缘故，怀里抱着个娘子。
赵延一愣。谢云珠遥遥朝屈膝，便朝另个走了。
吊唁一事，便是繁琐二字，一番折腾下来，谢家又要留用膳。赵延原本想走，不知怎么的，心微动，想到谢云珠，便松口答应下来。
家宴上，又见到了谢云珠。身旁坐着的男人，便是的夫君，那个姓苏的官员，蓄着胡子，却极为体贴，众人交杯换盏时，从谢云珠怀里抱过幼女，低声道，“我来照顾阿沅，你才中午便没吃几口，别饿坏了身子。”
谢云珠应下。
赵延偷偷看着两人，觉得自己就像个卑劣的偷窥者，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谢云珠已嫁为人妇，一边又忍不住想窥探的生活。
赵延几乎是只吃了几口，便落荒而逃。这一走，再没关注过谢云珠的事。
再一次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时，是谢云珠的女儿走丢了。
赵延想到那个乖乖的娘子，莫名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也命人暗里寻，自然是无果的。夜里偶尔便梦到，那个娘子抱着的腿，喊爹爹，醒来后，便觉得怅然若失，叫人抱了良媛刚生的女儿来，却觉得还是不一样，又让人送回了。
再后来，谢云珠病重，赵延借母亲之，派了最好的太医医治，拖了大半年，谢云珠便那样走了。
谢云珠下葬的那一晚，赵延独坐在屋里，一夜没合眼，第二日，等谢家人和苏家人走后，在谢云珠的新坟前枯坐了一日，哭了笑，笑了哭，喝得烂醉。
那时候起，赵延才明白，父皇告诉的那句话。
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苦。而这苦，你不能避，也不能躲，你要扛着。
为了遏制谢家，为了心里那些不甘心，不肯娶谢云珠，亲将推旁人，从那一日起，便要忍受这苦楚。
怨不得旁人，也怪不得旁人。
是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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