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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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映亮了半边天。

    木木翰将此地当做他们的游乐之所, 自然不会如何心疼, 眼见不敌晋军,便干脆放下大火,想要令晋军只顾着救火, 便顾不上去追他们。

    萧弋带着大晋的骑兵,将木木翰人追入绝境。

    他面上漠然, 不见丝毫慌乱焦灼之色。

    木木翰族人少, 久未与大晋仗, 便也就忘了大晋一支军队里,士兵何其多也?

    晋阳军那些没被皇上点到的士兵,这时候便也不甘落后,在刀剑声中、拼杀声中, 终于也激起了一腔的热血。

    萧成钧便当即点了他们去灭火。

    有其余晋阳军善后,龙虎营同萧成钧所率的定军便冲在了前。

    曾将惠帝退, 从此再不敢生亲征心思的乌力罕, 此时仓皇地披着盔甲, 骑马向前逃。

    萧弋望着他的背影, 淡淡与萧成钧道:“木木翰的马倒是好马……”

    萧成钧道:“所以方才有出了好骑兵!”

    萧弋不再出声,他突然勒住了缰绳,从马背上挂着的箭袋里,抽出了三支长箭,箭头铁铸,尖锐锋利。

    萧成钧和无数士兵,都不自觉地朝皇上的方向瞧了一眼。

    他们这才发觉, 原来皇上一直都带着一弯大弓。

    一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三支箭一并搭于弓弦上,看似削瘦的身躯,在陡然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道。他的眉眼一沉,将弓弦拉到了极致。

    眉眼间的锋锐和冷厉相融,他微眯起眼,狭长凤眼泄出点点光华。

    不见分毫吃力之色。

    “咻——”

    那是破空声。

    “噗嗤——”

    那是乌力罕被三支箭牢牢钉住的声音,他身下的马儿已经因为惊吓飞速向前窜去,但他自个儿却留在了面前的那根木桩子上。

    他嘶声怒吼,随即便没了声息。

    那三支箭,两支钉住了他的肩,一支从他的后颈横贯而过,想必是将整个喉咙都撕开了一个大洞。

    血汨汨而下,很快汇集成一滩的血水。

    三两个木木翰士兵都吓得一头从马上栽倒下来。

    大晋士兵先是一个哆嗦,但随即便被一股力气充盈了四肢,他们高喝一声:“皇上威武!”稍作一顿,便再度马上前:“杀!杀了木木翰士兵!夺回越城!”

    “夺回越城!”

    众人高喊着口号,更得到鼓舞,齐齐马从乌力罕的尸首边跑过,追向剩下逃窜的木木翰士兵。

    仗,讲究士气。

    先帝优柔,不够魄力,旁人如何,他抗拒几回最后总要顺从,一来二去,莫仗,便是要抓军心、立威望都是万万不够。

    萧弋不畏死。

    身后大晋数万士兵便更不畏死。

    如此一鼓作气,方才胜利!

    木木翰的骑兵被冲作散沙,大晋士兵以人多势众,轻易将他们绞杀于包围圈中。

    刀光起,血光落。

    这一仗,了足足两个时辰。

    越城大火已经熄灭,只是难免烧去半房屋,一眼望去,一边完好,一边是乌黑残垣,还有几分悲怆之感。

    他们押解着俘虏,望着面前的房屋、城墙,一边忍不住流泪,一边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凡是当了兵的,又有几个不想建功立业的?

    大晋疏于军务,他们这些士兵方才也养得一日比一日生疏、懒散,幸而今日唤起了骨子里的勇猛,方才叫他们觉得,先前受的那些轻视侮辱,都洗干净了。

    尤其龙虎营,蛰伏四十余年,方才再有今日,又如何能叫人不喜极而泣哈哈大笑呢?

    “皇上。”萧成钧来到萧弋身后:“那些俘虏……”

    “先审问,待问出有效的讯息后,便杀了罢。”

    “都杀?”

    “一个不留。”

    萧弋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他所要做的事。

    他不会做第二个惠帝。

    他要让朝臣,让大晋士兵,让他国的君王都知晓,他是敢杀之人,与其日后徐徐图之,不若一战便众人心生敬畏惶恐!

    萧成钧拜道:“臣遵命!”

    罢,他也并不劝,返身便下了令。

    军中有专门负责审讯的士兵,待问完一个,便会拖出去杀死一个。剩下的人,只当是因为前头的人不肯真话,才遭了这样的劫难,待后头的进了帐篷,便个个都张嘴抖落得飞快,恨不能将大王胡思勒爱同哪个妾睡觉,都倒个干干净净。

    至此,越城内留下的木木翰人都被杀尽。

    越城仅存的大晋子民,畏畏缩缩地来到街道上,怔怔盯着木木翰人的尸首良久,似是花了很久的功夫,才敢确认他们真的死了,随后才上前踩踏、殴、辱骂,他们并不大哭出声,只默默流泪。好似这些年里,已经耗干了眼泪。

    萧弋骑马缓缓走出来,众人都抬头朝他望去。

    从他召集龙虎营,下令攻城,到他骑马追击在乌力罕身后,再到那惊艳又狠绝的三支飞箭,已经足够叫军队上下,对皇上心服口服,满心激荡,恨不能立即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了。

    因而这时候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便都充满了敬服与激动的情绪。

    萧弋道:“丹州当年被夺三城,其一越城,另外还有象城、保城。本是我大晋国土,叫他们霸占数年,如今便该拿回来,再问木木翰收取十分利才是。”

    众人方才了胜仗,正是激动之时,闻言便纷纷道:“拿回丹州三城!”

    “拿回丹州三城!”

    “休整一日,明日赶往象城。”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

    这一回,他们面上只有无穷无尽的喜色和冲劲儿。

    众人将原先的城主府收拾出来,勉强让皇上住了进去。

    他们目送着皇上踏进门内,几个士兵忍不住揉了揉眼。咦,可是他们看花了眼?怎么觉着,觉着皇上披着银盔甲的腰间,像是悬挂了只粉紫颜色的绣囊?

    他们再揉了揉眼,面前的门已经合上了。

    当,当是看错了罢?

    皇上又怎么会将这样的玩意儿佩在腰间?

    这厢萧弋在屋中坐下,环顾四周,微微皱起眉道:“仍觉得这屋子里,透着木木翰人身上的一股臭气?”

    赵公公笑道:“奴婢唤两个人进来再洒扫一遍。”

    “不必,备下热水食物便是。”

    “是,奴婢这就去。”

    赵公公返身出门,又顺手将门合上。

    门内,萧弋这才微微低下头,取下腰间悬挂的绣囊,摩挲一阵,倒是又挂了回去。

    到底是幺儿的东西,总不好弄丢了。

    还是挂在腰间,方才稳妥。

    边城。

    日上三竿,杨幺儿脑中隐隐约约记得好似有什么事,她勉力撑开眼皮。

    床边的莲桂立即惊醒过来,躬着身子轻抚杨幺儿的背,道:“娘娘,尚早呢,再睡一会儿。”

    叫她这样一讲,好似困意又浮了上来,杨幺儿合上沉重的眼皮,便又接着睡了过去。

    院儿外。

    萧光和领着腾骧卫,在院门外来回转悠。

    他一夜没敢睡,现下便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瞧着甚是滑稽,哪里还有皇城贵公子的模样?

    他一颗心都悬紧了,时刻攥紧着腰边的剑柄,生怕有歹人趁虚而入。

    正想着的时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

    他抬头一瞧:“董参将。”

    “萧公子。”董参将冲他笑了笑:“萧公子怎么守在娘娘的居所?”

    萧光和硬邦邦地道:“奉皇上令。”

    董参将抿了抿唇,便只巴巴了一句:“皇上原来还记着钦天监那一卦,将娘娘带来了边城。只是……”他顿了顿,皱起眉道:“这此去越城,不知吉凶,只怕该将娘娘一并带上才是。”

    萧光和狐疑地瞧了瞧他:“参将欲如何?”

    “臣留守边城,心下始终难安,牵挂皇上安危。便忍不住来了这里,想请教娘娘可有良策,若是实在不成,不如将娘娘送到越城……”

    萧光和攥紧了剑柄,顿时有了底气,于是厉喝道:“皇上早已吩咐好的事,岂轮得到你来擅自更改做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院内。

    杨幺儿又慢吞吞地撑开了眼皮,不仅如此,她还缓缓坐了起来。

    莲桂忙扶住她,道:“娘娘?”

    杨幺儿看向她:“皇上?”

    “皇上在议事呢娘娘。”

    杨幺儿极其缓慢地摇了下头,像是还未睡醒,因而有些迟钝,她抿了下唇,道:“他去战场了。”

    莲桂一颗心猛地一跳,她面上却还是笑道:“娘娘怎么这样?”

    “梦见了。”杨幺儿掀开了被子,面上显露出一丝茫然,道:“一个人,同他话。”

    莲桂抿了抿唇,现下便也是想到了当初钦天监那一卦。皇宫中,最信卦象的是赵公公,其次是刘嬷嬷。她原本是不大信的,可心底总难免惦记着。

    莲桂想了想,便大着胆子问:“了什么?”

    “……你当死的。”杨幺儿罢,又学着梦中的口吻,道了一句:“你当死的。”这一遍却不出的森寒味道,好似真将梦中那人活灵活现学出来了。

    莲桂张着嘴,半晌道:“……娘娘。”唤完这一声,她便不知什么是好了。

    正巧此时院外声音更大了。

    杨幺儿眨了下眼:“外头……”

    莲桂想了想,唤来春纱,二人一并服侍着杨幺儿换了衣裳,梳起发髻,然后便一左一右,伴着她软绵绵地走了出去。

    董参将骤然听见脚步声近,本能抬头望去。

    太阳当空,日光烈烈,落在面庞上,却更衬得漂亮脱俗,如沐神光。

    他一滞,讷讷道:“臣……臣拜见皇后娘娘,臣欲送娘娘往越城去与皇上汇合,娘娘……”

    杨幺儿略作停顿,似是认真思考过了一般:“好。”

    另一厢,越城。

    萧弋推门而出。

    千总等与萧成钧一并等候在了院中。

    他们抬头一瞧,便见阳光底下,与银色盔甲相衬的,还真是一个粉紫色绣囊!一瞧便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与带着锐气与煞气的盔甲凑在一处,有些格格不入。

    可若是多瞧两眼,又好似变得和谐起来……

    作者有话要:  皇帝如果是盔甲,幺儿就是绣囊。

    其实皇帝到底还是没舍得让幺儿跟他一起上前线:)

    早鸭大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