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贺韬恭顺道:“现下募兵刚结束,地方各道往兵部送了名碟,臣这才汇总完毕。”
温景裕颔首,“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贺韬抬起头,这才发现皇帝身后藏着一个人,仅能看见一双露在外面的皁靴,巧精致,不似男人的尺量。
这人会是谁?
他目光浸染几分好奇,与皇帝对视一眼。
温景裕窥出他的疑惑,喉咙溢出的声音沾染了几分宠溺:“朕的猫脸皮薄,怕见人,姐夫别见怪。”
贺韬听罢,眼神扫过皇帝脖颈上的挠痕,旋即就明白过来,怕是宫里的哪位娘娘。
他释然笑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踟蹰道:“陛下,臣斗胆一问,天王寺的祈福什么时候结束?郡主都进宫好久了。”
坏了!
龟缩在后面的唐蓉心头一紧,她出宫两天一直没往镇国公府送信儿,怕夫君看到自己身上的淤痕。
而温景裕也被问懵了,后腰突然被女郎掐了一下,他登时明白过来——
看样子表姐一直瞒着贺韬。
少顷,温景裕眸中掠过一抹狡黠的暗色,惊诧道:“祈福两天前就结束了,难道姐姐没回去?”
“结束了?”贺韬愣了一会,俊朗的眉眼布满忧虑,施礼道:“臣先行告退了。”
待人走远,唐蓉这才皇帝身后出来,蹙眉嗔怪道:“陛下,我刚才掐你,你没感觉到吗?祈福结束的事你怎么告诉他了?这两日我一直在我娘那里,没回镇国公府。”
面对她的薄责,温景裕五官低垂,似有几分委屈,“姐姐,你事先又没告诉朕,朕方才还纳闷你去哪里了呢。”
唐蓉被他堵的语塞,玉指烦躁地绞在一起,思忖着该如何向贺韬解释。
温景裕想着他们俩吵架的场景,心里一阵痛快,好不容易才压住上扬的嘴角,食指勾勾她的,轻声道:“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
今日还有事要办,唐蓉只得摒弃杂念,深吸一口气,随着皇帝走进尚书省。
一路倒是僻静,没有再碰到官员,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刑部的悔天阁。
高晋事先拿到了钥匙,喀啪一声打开了黄
铜大锁,兀自退到门前守着。
二人先后迈进门槛。
悔天阁里封存的都是距今十年以上的大案卷宗,楼阁高百尺,内里光线暗淡,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浓浓的霉味。
一缕缕金色光带顺着窗棂缝隙照进来,尘土扑簌扑簌地打着旋儿。
温景裕抬在面前扇了扇,继而捏着宽袖捂住了唐蓉的口鼻,皱眉道:“姐姐,这里也太呛了,先让人打扫一下再进吧?”
唐蓉抬眸看他,“陛下怕灰尘?”
“朕自是不怕,但姐姐”
温景裕记得她经不得脏物,幼时他们一道去闲置已久的宫阙寻宝,回来她身上就起了红癣。
唐蓉好似知道他在顾虑在什么,轻轻推开他遮挡的,轻声道:“陛下不必多虑,我已为人妇,不似时那般金贵了,经折腾。”
好一个人妇。
又是怎么个经折腾法?
这话的格外不中听,温景裕的脸唰地寒下来。
唐蓉被他凉湛的眼神慑到,忽而察觉到自己失言了,皇帝不喜她提及嫁人之事,就喜欢自欺欺人。
她微咬唇心,杏眼脉脉看向他,声音也跟着轻柔了几分:“陛下,我们要去几层?”
温景裕见她一脸诚恳单纯,只得先把心里的火压下去,牵着她爬上悔天阁的四层。
温景裕将两侧轩窗打开通风,光束自西边照进来,宽敞的室内摆满了约莫一丈高的书架,一排接着一排,中间只有不到两人宽的过道,书架隔栏里全部都是卷宗。
按照铭牌标示,两人很快找到了林家的卷宗。
唐蓉仰头望着最顶层,为难道:“这么高,要让人搬过来吗?”
“不用。”
余光中,唐蓉只觉身边人轻盈如燕,弹指的功夫就将成卷的书卷拿在了中。
“陛下好身”唐蓉眨眨眼,难得拍个马屁,伸要拿却捞了个空。
她有些不知所措:“陛下?”
温景裕冲她晃晃卷宗,唇边噙着一抹浪肆的笑,“让朕食言一次,朕就把卷宗给你。”他低下头,轻吮她桃粉的耳朵,“朕想看看,身为人妇的姐姐,是如何经折腾的”
皇帝果然对方才的话怀恨在心,简直是肚鸡肠!
唐蓉本就因为贺韬的事焦躁不
安,现下又羞又恼,杏眼睁得圆溜溜的,“陛下,能不能别闹了?”
“不能。”温景裕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前带了带,柔声哄她:“姐姐,朕想你了,就一次。”
皇帝又开始任性妄为,唐蓉气得涨红脸。
昨晚已经随了他的意,没想到今天又开始变本加厉的诓她,一环一环套的倒是好,她就不该求他帮忙。
不过那个卷宗一直勾诱着她,她思量一番,决定保下到的鸭子。
唐蓉耳尖红到要滴血,咬牙道:“陛下,烦请你快一些。”
“知道了姐姐。”温景裕眸中尽是舒心欢畅,直接将卷宗撂在地上,急不可耐地开始攻城略地。
尽管不情不愿,唐蓉还是被他拉着坠入旖旎的深渊,身体不争气地软成了一滩水。那尺量迫近时,她微微发抖,指向不远处的一张书案,“去那”
温景裕乜了一眼,“那里太脏了,朕抱着你。”
话音落地,唐蓉低呼一声,人就被他拖抱而起。失去落脚点,她只能紧紧攀住他,阖眼承接着肆虐的风浪。
但她终究力气,不过一会胳膊就酸了,上身朝后仰倒。
“心!”温景裕眼疾快地抓住她的襕袍,将人又捞回怀里,然而她的后背还是碰到了书架。
老旧的书架发出刺耳“吱呀”声,顿时破坏了厮磨的情志。两人齐齐抬头,只见书架摇摇晃晃,突然朝后面倒去。
温景裕心道不好,连忙抽身而退,将唐蓉紧紧护在怀里。
接连不断的巨响过后,浓如雾霭的尘土往四下钻蹿。两人一阵咳嗽,等了一会,屋里的景致才清晰一些。
好好的悔天阁被他们作出满地狼藉,大半书架倒塌,卷宗埋成了山。
唐蓉拭去眼里咳出的泪花,咂舌道:“这这怎么办?”
温景裕压根儿不在意眼前的乱象,掰正她的头,忧心忡忡道:“姐姐,你没事——”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俱是愣住了,眸中倒影出对方乌溜黑的大花脸。
憋了又憋,都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高晋带着金吾卫急匆匆跑到门口。只见屋里乱七八糟,俊若兰溪的两人也变得灰头土脸,他一拍大腿,叹道:“祖宗们诶,出什么事了?
可有伤到?”
“姐姐伤到没?”
“没有。”唐蓉垂下眼睫,没敢再看他那张滑稽的脸。
温景裕将她打量一番,确认没事,这才对门外摆摆:“无妨,都退出去吧。”
“是”
高晋不放心,让金吾卫下了楼,自个儿蹲在了外面的楼梯上。
出了这种荒唐事,温景裕自然不好意思再要唐蓉,掏出一方丝帕擦掉她脸上大部分的灰土,又捡起林家的卷宗递给她,“姐姐快看吧,一会该用膳了。”
“嗯,多谢陛下。”
唐蓉席地而坐,扯掉封条,打开了厚厚的卷宗。
玄德十九年,林缚时任陇右道节度使,与睿王交情匪浅。淮王温觐揭发二人准备在拢右起兵谋反,意图诛杀太子,逼宫篡位。
玄德帝下令彻查,金吾卫在林府发现大量书信还有装满兵器和财物的密室。
铁证如山,门庭显赫的林家一夜之间大厦倾颓,全家七十二口,除却征战在外的林缚还有一名早产的婴孩失踪,全部葬身刀下。
而这婴儿
唐蓉颤巍巍地拂过“女婴”二字,心口宛若被利刃贯穿,疼的她全身一哆嗦。顺着工整娟秀的字迹,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林家满地污血横流,如若阿鼻地狱。
最后一页标画着林家军的徽旗,长着犄角和飞翅的麒麟腾云驾雾,似曾相似。
她阖起眼,在记忆里疯狂寻索,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幼时母亲曾送她一枚玉佩,这枚玉佩被摔过,只剩一半,丑的要命,早不知被她扔在哪里了。就是因为太难看了,她清晰记得上面雕刻着一模一样的走兽
过往一件件串起来,她只觉脑子都快要炸掉了。
温景裕对林家的旧案不感兴趣,无所事事地摆弄着自己的袍角。余光瞥到她面色晦暗,不由侧头看去,“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蓉阖上卷宗,指缓慢地摩挲着封皮,“我看完了,走吧”
温景裕哦了声,起身将她拉起来。
高晋早差人准备了热帕子,二人将脸擦拭干净,离开了这深埋罪恶的地方。
出了尚书省,天幕已经泛起了蟹青色,缀满点点黯淡的星辰。温景裕想留人共用晚膳,被
唐蓉婉言回拒了。
他未再纠缠,只道:“姐姐确定没事吗?从方才起,你的眼睛就一直红红的”
唐蓉忍着心酸,避重就轻道:“可能是被灰土呛的,没什么大碍。”
“那姐姐回去记得好生洗洗,免得再起红癣。”温景裕半信半疑,亲自将美人送上马车,依依不舍地摩挲着她的指尖,“姐姐,还有五天,别让朕失望。”
唐蓉凝眸看他,“若我不应呢?”
“那就别怪朕来硬的。”他笑得和风霁月,目光却暗藏锋利,好似一头沉溺在诱捕中的豹子,“你既然上了朕的龙榻,休想再逃出去。”
唐蓉一时语塞,心口像被蛰了一下,生起一股惘然的苦涩。
“回吧,朕会想姐姐的。”温景裕安抚似的揉揉她的头,离开时宽袖遽然被她拽住,回身便对上一双怜若伤感的眼眸。
“陛下,若我答应与你苟且,你会护着我和我爹娘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