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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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灼没想到他和周恕琛的第一场出远门旅游来的这么仓促。

    那天傍晚他照例去医院等周恕琛,却听见陈旭在和周恕琛讲口腔医学会和京都大学医学院私下联系的一个学术科技交流会议,由中国和日本两边的医院共同承办,具体的专业内容简灼听不太懂,但他能够意识到周恕琛大概又要出远门了。在经历上次周恕琛去南京的痛苦回忆,简灼这次决定不再一味忍让,于是提出了让周恕琛携带家属的建议。

    简灼自己的机票定的匆忙,暑期热档只碰上飞大阪的近期机票,而那一天周恕琛刚刚开完会。简灼倒是不气馁,大不了到时候在这边碰头,再一起玩就好了。哪怕他意识到了如果要去旅行,返程机票似乎得直接买上海才赶得上和欧升约定好的见面。

    “那不是还是得分开那么多天?”当周恕琛提出这个逻辑性的质疑时,简灼已经无心去多推敲自己初心和方案的前后矛盾,玩心早就把理智冲散了。

    七月的大阪一直下雨,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这趟短暂旅行都只是在酒店里泡着。简灼觉得周恕琛真的好适合穿酒店的那套白金暗纹睡衣,还让他手脚并用地找酒店前台问了究竟能不能买上一套,虽然果不其然地得到了委婉拒绝。

    去到温泉的时候也落着雨,镇也像是萦起了温泉上空般的烟雾。回酒店的路是一条很长的斜坡,周恕琛一边拉着踩着木屐孩子气快跑的简灼,让他心跌倒。话还没完简灼就直直地往后倒,一下栽进周恕琛的怀里。浴衣料子很薄,碰在一处能够感受到彼此被温泉蒸得温热的皮肤。简灼就顺势整个人往周恕琛身上瘫,整个人嵌进周恕琛怀里,像块融软的糖。

    一起旅行生活才把他们两人的作息同步了些,早时周恕琛捏了捏简灼被杂七杂八菜塞得圆鼓的脸颊,这好像是简灼第一次和他一起吃早餐。

    没人去查什么攻略,只是在买饮料的时候听了罗森工的留学生少女的随口一提,两个男生就跑去乘了那罗曼蒂克性质颇浓的梅田摩天轮,玻璃窗上点了好多雨水,融成一些曲折的晶柱,将外界的斑斓霓虹全部阻开,周恕琛十分应景地笑着在摩天轮升空时吻了简灼,被简灼一面红着脸还一面嘴犟讲他是在做2008非主流文艺复兴。

    从鳗鱼屋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染成雨后的灰黑色,灯光和星都找不见,只有从高架上飞驰而过的晚班列车,哐哐的声音惊飞了麻雀。周恕琛将那把透明长伞收束后拿在手心,简灼握着他的手,望着漆黑一片的前路,莫名起最近那份未来的生活状态一定是不可抗地聚少离多,周恕琛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简灼反常地硬要跟着来的真正理由。

    原本只是平稳地陈述着,可简灼却一下想到周恕琛上次在影院不心露出的悲伤神情,还是被矫情的潮雾熏得掉下了眼泪。简灼总是会想,要是从头到尾就没有和周恕琛在一起过,周恕琛就不会得到这些本就不该属于他的患得患失。

    在朦胧的泪光里,简灼看不清周恕琛的脸,只是听见周恕琛没什么迟疑地回答,没关系,我总会一直等你。

    那时候简灼总因为成都人骨血里的苛求安乐眷恋此时而对需要占用大量时间精力去拼搏的未来感到恐惧,因而他分外能够记得周恕琛给予他勇气的每一个瞬间。

    第二天他们去了环球影城,穿着斯莱特林的校服挤在人群里体验了很多项目。不知道是不是人生体验过于丰富,开飞机这些事情也尝试过,周恕琛好像根本不害怕这些设施。虽然简灼胆子也很大,但是会因为刺激而扯着嗓子叫,还总是在飞车携来的风扬起自己刘海的瞬间伸手去压,因此丢掉了攥在手里的魔杖。

    返程前他们去到了奈良,见到真的鹿的瞬间简灼认真地问了周恕琛“能不能骑”这样一个体现素质的问题。周恕琛把简灼掰碎饼干用扭曲的姿势喂鹿的照片设成了桌面,简灼无语地一直把他拍丑了,也不挑帅的角度拍。

    在路上总耽搁,他们总算赶在春日神社关门以前走到了,原本只是赌输了所以跟着隔壁旅行团走下一个景点随便看看,可来都来了,周恕琛还是求了好大一堆御守,侄女好像喜欢这些。

    简灼又莫名地吃了飞来横醋,挑挑拣拣从里面捉出了唯一一对浅蓝色的恋爱御守,你给你侄女这个干嘛啊,恶不恶心。旁边旅行团乱逛的女孩听见简灼熟悉的普通话,随口了句,给别人情侣拿着是可以永远不分手。周恕琛看了简灼一眼,看他古怪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他没有听见。可在下山的路上,简灼突然过来翻他的兜,又把那恋爱御守找了出来,并递给了周恕琛一只。

    饶舌歌手不会搞封建迷信。简灼低着头开口,留着是因为好看。

    周恕琛握着那枚御守,很久以后都能够想起那一天的简灼,站在石阶上红着耳朵别扭地递御守给他,就像那些纯情漫画里的一而再出现的落俗桥段,却再而三地永远令人心动。

    短暂的旅行之后简灼和周恕琛在关西机场分别,他一个人坐飞机回了上海,就像从梦境重返现实,颇有些放着假却被临时通知加班的惨兮兮职员的意味。

    而“紧张”这种如履薄冰的情绪竟然就从上飞机起陪他陪到了此时此刻,简灼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思绪游离。

    欧升啊,他马上要见到的人竟然是欧升。他少年时代唯一的英雄,比起Shady更能够给予他勇气去呐喊去找寻自我的英雄。

    每每想到这里,简灼都会觉得这份不真实感愈发浓烈。他第一个白色塑壳MP3里装了欧升大半的歌,整个少年时代AU这个人就像顶梁柱一样撑在简灼的世界中央,虽然他还没有在兜里有钱的时候碰上欧升的巡演,欧升就已经在大众视野里彻底消失了近十年。所有人都在回来的他已经跟过去大不相同,可先锋旗分明还是他以一人之力扛起,所以简灼总还带着一种模糊的滤镜,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所能够追逐的也都还是欧升的背影。

    简灼听见身边的文安朝他了“别紧张”这样一句没有意义的安慰话,他垂头**着自己的手指,开始怀疑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很容易被瞧出来紧张。

    门边陡然踏来一阵脚步声,简灼像只惶恐的动物般机警地抬头,一下撞上了欧升带些歉意的眼神,“吓到你了?”

    简灼兴奋地红了脸,又木讷地摇了摇脑袋,他慌忙地蹭起身子来,眼神越过了欧升身旁一同来的制作人和经纪人,一直黏在欧升皮夹克的立领上。

    “欧哥……我真的很崇拜你。”在这样的场景,简灼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和大家招呼,而是从会议室的旋椅上猛地站起来,突兀地开口,“我都不知道怎么样去形容……用偶像或是榜样之类的话来描述好像都不合适。”

    意外地,欧升并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一双有些冷静的细眼嵌在深陷的眼窝里,他轻轻地把眼神抛了简灼身上,只是了一句“我很荣幸。”

    简灼还想什么,但又瞬间意识到如果一个初见的人对自己这样热情,还把感情赋予沉重意义压在自己身上,想来就觉得不舒服。他匆匆眨了眨眼,想化解凝固气氛地改口提那个合作,却被坐在欧升身边的制作人抢了先,“文件公司有发到你邮箱,背景已经了解过了吧?”

    简灼点头,把放在包里那张写着verse的纸从桌面上推了过去,“我试着写了一段。”

    在看完电影后,简灼又做了一些设定功课,花了近一周的时间去琢磨他这一段词,甚至还把周恕琛医院里朋友落下的宋词三百首拿过来翻了一遍,虽然看完还是觉得茫然。遇上这样的词句结构,他甚至快有点想不出flow该怎么变,句又在哪里断才比较合适,也不知道这段词究竟憋得怎么样,但简灼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去完成了。

    制作人简单浏览了一遍就把那份歌词压在了掌心下,而欧升却主动地要来看,也没有给出什么评论,只是微微抬眼望了一眼简灼。

    “太着急了,我们有大方向需要踩。”制作人似乎是在对简灼,“本来chorus部分我们还没有给。而且今天我们来就是和歌手商量歌词的事。”

    简灼听得有点发懵,总归是他不清楚商业制作的流程,还以为就像他原来那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商量就把歌写出来了。而且在这以前,他还以为所有的创作也真正属于创作者,才明白原来副歌也是可以直接给的。

    他莫名地觉得有些无助,抬头去看桌对面的欧升,而欧升只是静静地听着制作人和总监在手机上的临时通话,神情浮出一种专属成年人的淡漠,仿佛这一切都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文安似乎瞧出了简灼的迷茫,带些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对接完电话脸色并不好看的制作人,“简灼不太擅长写这种类型的词,你们多费心指点些。”

    听完文安的话,制作人又伸手拿起简灼刚刚递过来的歌词稍微仔细些地又看了一遍,再将团队里工作人员写的样板歌词递给了简灼,“大体基本上是这种感觉,看你愿不愿意再细琢。但最主要的问题是,刚刚总监通知电影为了错开暑期保护月的国产大片轰炸所以决定提前放出,所以推广歌肯定也催得更紧。就算你拿来我们也还会再花更多时间改。但最迟后天就得录音了。”

    不知如何回应这段没有退路的话,简灼接过了“团队写的歌词”,整体韵脚和排句气势都漂亮磅礴,是他想也没有想到的电影深层主题立意,当然比他毫无天赋做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好得多。最令简灼迷惘的是他能够清楚地明白,就算再花费十倍的时间和精力他也一定做不出这样处处完备的东西。

    “不能耽误了。”文安也才知道这个消息,没有任何迟疑地开口:“歌词没问题的话今天就把demo发过来让简灼熟悉一下。录音棚约好时间没有?没有的话我等会儿就下去找人。”

    周围的人在接了总监的电话以后就像各司其职的蜂群一样开始忙碌,简灼坐在杂乱的脚步间,握着不属于他的歌词,头脑只被空白填满。他们在商量紧急方案,简灼看见文安的嘴唇启合,却不怎么能够听得清他们究竟在些什么,最后只被领到了门口,被通知晚一点看看邮箱,熟悉下发来demo,后天下午四点来录音棚。

    欧升走出会议室时看见简灼站在门口看手里的歌词,脸色不太好看,两条断眉扭在一起,露出一种孩般较真的神情。在欧升对这个孩为数不多的印象里,他好像总是瞧见简灼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上前搭了搭简灼的肩,让简灼跟自己来。

    简灼跟着欧升往咖啡店走,望着欧升的背影,他实实切切地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一无是处,他这该叫什么?因为水平太低而接过别人的心血唱,他想也没想过。

    “……果然欧哥你做什么都做得好。”简灼低低开口。

    欧升轻轻瞥了简灼一眼,又接过冰块淬着的拿铁递给简灼,轻描淡写道,“没有人是任何事情都能做好的。”

    “你写的第一部 那首歌超级火……当时上映的时候好多人都是听了歌才去看的。中间斗高潮插进这首歌的时候我差点都哭了,燃爆了。”

    欧升带他走到窗边坐下,“那首歌不是我写的。”

    简灼震惊地皱起眉,呼出一个短促的气音。欧升笑他的大惊怪,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怎么做的来这样的东西,前二十年你有见我写过这种风格?”

    “什么……?”简灼迷茫地盯着欧升,可他分明记得作词作曲那一行还是刻着AU的牌。

    大概是简灼的眼神过于的较真,欧升意外地多了些耐心,“你听我歌时的那个我过得很糟。你你喜欢我,那这些事情你一定都知道。我高中辍学在加油站加油,还被那时候的女友甩了,还要被亲妈的债主天天敲门。我觉得这大概就叫撞不到出口的底层生活,我并不觉得稍微好一点的未来能够通过努力达到。然后我写了那些歌,在令人失望的生活里找仅存的反叛。再后来机缘巧合我的歌被很多人听见,走起来了,生活当然也开始变好,变成了丈夫,变成了父亲,我不再总是愤怒,可他们想听我的痛苦,想听我的反叛,想在他们的痛苦生活里找悲哀的微共鸣。”

    欧升望向简灼,“我知道很多人我不real,可不是每一个人的生活准则都是同一套标准。我需要搞好生活,所以我必须踩到主流那一岸去,主流的人都天真烂漫,他们不愿意听那些深刻并总是让人迷茫的歌,我的痛苦太气了。所以我必须听经验丰富的‘团队’的话,少拿那些不再黄金的点子出来。容不了错的,你不能交出你曾经那些并不完美的东西去给大众品味,呈出来的歌曲,立出来的形象都得透彻明亮,这就是团队存在的意义。当我不再把唱作为述载体,开始把它看成一个职业,我就不再具有资格去呐喊。”

    “并不是人人都得像我这样习惯口是心非。行业里其实也有那些能够在搞生活和做自己之间做好平衡的人,可没人会比现在的我走得更高。有舍有得,总是这样。我不知道你现在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你已经决定好去放弃其他的一些东西。”欧升顿了一下,又,“我以为你签了这种公司就是想好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样。但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你,利益早就不再只围绕一人。工作是工作,底线是需要做好已经承诺好了的东西。”

    简灼盯着飘在杯沿的冰块,模糊地点了点头,看着午后的筛进来的树影在木桌上晃荡地游离。

    半晌,欧升突然带着笑意开口,“失望吗?”

    简灼应声抬头,对上了欧升挂着细纹的笑眼,却在一瞬间里没有明白欧升的意思,又听见他轻松地,“我是指,你的偶像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酷。”

    简灼愣了好久才地浅浅点了下头。也许只是他把他个人情感强行灌进AU这样一个形象里,他甚至会把AU当英雄当神,可对于欧升来,也许唯一想要担上的职就只是“父亲”而已,或是其他更简单的东西。简灼望着欧升的脸,却觉得不再和记忆里那样重合,他猛地想起17年的时候听见的walk on water,Eminem扔开了Shady的狂傲,在词里面,他不是神,他只是为了满足你们期望而筋疲力尽的凡人。

    “耍酷很累的。”欧升将手搭在木质圆桌上,“嘻哈从众被直接搬上主流,其中一定会出很多问题。等大环境再好一些,也许大家都会再重新去唱他们想要唱的。”

    “什么才叫环境再好一些?”简灼又问。

    欧升没有回答,最后只是下次见面别再把他当偶像了,当哥就好了,音乐上遇上麻烦也可以找他。

    这是欧升第一次对别人这些听起来就很现实的东西,面对外界对他态度转变的质疑时他从来没心思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但他竟然想把一些事情告诉面前天真烂漫的简灼。他都不太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简灼这样跌跌撞撞又四处张望的样子莫名很像他的二十岁。他甚至会在某个瞬间想要把所有的阴暗面全部告诉简灼,也许只是想看简灼的眼神会不会出现退缩的闪烁,而那种明亮又会不会被摧毁殆尽,但到最后到底他只是想看简灼的最终选择,就像会上演一场他的重返分岔路,上演一场提前预知又从头再来。

    《斩山令》音频发布的第二天,简灼的世界彻底被漫天的通稿塞满了。

    “两代唱歌手热情演唱”、“嘻哈撞上国风的瑰丽融合”、“sound W**E厂牌又一联名力作”诸如此类的标语在他的眼前不停闪烁,简灼不清到底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但并不像前段时间Revolution Summer发布时让他有亲手握住了曾经遥远的梦想的感觉,简灼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能够适应好冲击了。

    他甚至在录音结束后没有自己去听上一次成稿,脑子里全是文安的“没关系,我们混音师是顶级的”,报复似的全权把责任交付给团队,而现在看来这样的交付是可靠的。

    入夜后他走在淮海路,那里的法国梧桐比楼还要高。决堤的信息朝他涌来的时刻,简灼只能感到一种难以触摸的虚无。手机在兜里唱歌,简灼伸手去接,果然是周恕琛,当彻底掐断网络的源苗以后,他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周恕琛站在原地等他,用最最普通的电话,问他一句“今天过得开心吗”。

    “别问啦,每天都问。”简灼答道。

    那边的周恕琛好像在笑,“不是你让我当纪律委员检查你的快乐指数吗。”

    “开心啊。”简灼脱口而出,“文哥这次的成绩也很不错。”

    “我是不是走得太顺了?”简灼突然又,“好像好多东西一下就来了。白天我出来买水还有人抓着我尖叫,也不是音乐节,怎么普通地走在路上也能被别人认识。”

    “你值得的。”周恕琛觉得孩似乎总是爱想很多,“不然SW签你干嘛。”

    简灼没有话,他也想知道SW签他干嘛,现在看来可能在这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SW都有捧红他的能力。

    “灼,你词写得真的很好。”周恕琛鲜少对于他的音乐发出什么评论,“上周我看见你写的那么痛苦,还以为你找不到灵感,可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简灼握着手机愣了半晌都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鬼迷心窍地“嗯”了一声,就像一种默认。

    周恕琛又跟他切视频通话,镜头转到后置,“我收到你买的东西了。”

    镜头里周恕琛那间房子中唯一稍微奢华的家具,这张一米八的床被铺上了藏蓝色的床单,上面印着硕大的史迪仔叉腰大笑,甚至连枕套这些物件也印着那蠢兮兮的脑袋,周恕琛竟然配合地还一一套上了。

    “我填错地址了……本来寄到我家的。”简灼买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心里甚至还在想“就算我天天出差你也不能跟别人睡”,可真正瞧见常年秉承家里陈设性冷淡风的周恕琛毫无迟疑地换上了这颇嚣张的床单的时候,他还是莫名觉得害臊。

    周恕琛又利落地:“填哪儿都一样,反正以后都在这边。”

    简灼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周恕琛,“我在书房铺了隔音设备,效果应该比你那边好得多,然后也把你窝里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了,这边宽敞些,还是顶楼。我不想再听见你又跟住隔壁的大姨因为声音在区广场华山论剑了。”

    那边的周恕琛顿了片刻,又,“也不想你听见你半夜写歌迷糊睡着第二天因为受凉又感冒了。”

    “哥……”简灼觉得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看见手里冰棍飘出的白色冷雾把他的思绪也融走了。

    在潜意识里简灼逃避了很久“同居”这个词,哪怕他在模糊的青春期对感情唯一的期待就是在睡前醒后睁眼都是喜欢的人,却总是害怕自己的生活习惯之类的问题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这下却赤裸裸地被周恕琛拎出来,并毫无预警的实现了。

    冰棍被热气烫化,黏湿的水在他手臂上蜿蜒成线。头脑里在一瞬间涌出太多未来即将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从糖罐里捞出的情景,简灼觉得快要化掉的是自己才对。

    “简灼,那枚御守上有一个铃铛。”周恕琛低声道。

    简灼这才想起他对应的那枚御守都不知道落到酒店的哪个角落里去了,他不明白周恕琛现在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把它挂在办公室的窗前。”周恕琛,“只要有风就会响,每一次响好像都是在提醒,要我想你。”

    半晌,那端的周恕琛不再话,简灼只隐隐约约听见铃摇动的清响。

    “现在它又响了。”周恕琛轻轻开口,又顿了半晌他才又重新,“是,我真的很想你。”

    “可你不能让我在能够见面的时候还要听见这个铃声。”周恕琛有些孩子气地开口,“所以等到你重新回家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开始非法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