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知道。

    她能听到教授带着颤栗的嗓音，她能看到他眼中的决然和不甘，所以她所知道的，也只是从他眼里看到的那份真实——

    那不是一个副人格想占据主位的野心。

    那是一个主人格在被削弱，被驱逐时候的无奈和绝望

    慕凉烟愣在那里。

    对方的眼神，让她有片刻的动容。

    “等等”但也只是片刻之后，她便想起来，“这个地方，当初不是交给了黎宴管的吗？”

    这是她在视频日志里看到的，当时她听得清清楚楚，掌管这里的人，是黎宴。如果黎宴并不是主人格，那就明

    “是啊。”教授苦笑了一声，站了起来，“我才是真正的黎宴。”他顿了顿，转向一边，“只是这个名字，我早就不想要了。”

    “为什么？”慕凉烟疑惑。

    她只听过副人格另起炉灶的，怎么竟还有主人格主动让位的？

    教授转头向她看过来。

    他默默地盯了她好几秒，也似认真思考了好几秒，终于低叹一声，选择全盘托出——

    “我其实是通过人为的方式，在身体里导入了蓝砂。”他开口，“我和自然适应的实验体不一样，蓝砂的毒性，依旧能对我造成影响。”

    “那时候的日子太可怕了，我每天都想找到解决方法，想推进或者改变这个实验，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次品，我配干什么”

    “我开始逃避，开始每天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埋进去。正好，没人会找我，也没人会管我在干什么，当个逃兵也挺好。”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每当我夜里发病，昏昏沉沉丧失意志的时候，都是他存在着。”

    “后来我才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发病的时候，并不是人性全无、牲畜不如，相反的，‘另一个我’独立、聪明他就是后来的黎宴。”

    “他用他的方式，在这里赢取了一席之地。而我以教授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没有人能想到，我们是同一个人。”

    “我们曾分工合作，每天把重要的事情写在本子上，互相交接，这样谁都不会错过无人区发生的大事。我们的目的，是重塑蓝砂实验，研究出高等级的实验体，解除身上的毒性。我们原本相安无事，分工合作了很多年，直到我发现，他有了别的心思”

    “我的想法，是减轻蓝砂毒性，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实验里来，培养出我们想要的；他的想法，是加重蓝砂毒性，通过‘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从一千个乃至一万个人里，跳出一个有用的来。”

    “都有道理啊。”慕凉烟凝神听着，到这里，才忍不住插话，“你们两个方式同时试，不行吗？”

    “当然不行。”教授想也没想，直接否决了她，“蓝砂的毒性一旦加重，对人体的损害就更大。在我身上，除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外，我出现的频率会越来越低，他出现的频率就会越来越高。我们之间的交替，不会只是以昼夜为分界线。”

    “所以你想除掉他？”因为忌惮另一个黎宴在变强，所以他想把身体夺回来？

    教授点了点头。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整个蓝砂计划。”他顿了顿。两人都站在这四壁封闭的术室里，他没有办法指给她看，只能开口，“你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地方，湖中心的下面，就是终极系统的中心。它能把蓝砂混入地下水、大气、空气让蓝砂无处不在。”

    “那不就是”

    “是的，和他的计划不谋而合，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不待她完，教授便接了她的话，“系统现在被激活了，一旦导入四期活体样本，就会复制运作，强行催动人造实验体的形成以现在的蓝砂毒性来看，这将是全人类的灾难。”

    他深吸了口气，“到时候不止我会消失，世界上的很多人，都会死亡。这种场景，你能想象吗？所以，我想让它停下来，而换成他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一下子了这么多话，到这里又情绪激动，教授完，又是一通剧烈地咳嗽。

    他咳了许久，几乎是咳得岔了气，脸色却越发惨白。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到最后，是扶上了旁边的墙壁，才险险站住。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他摆了摆，“我有点冷，去喝点水。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话。”

    “可是”她没能叫住他。

    话还没来得及，教授就像是逃离一样，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术室内安静下来。

    慕凉烟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的信息：所以这不止是教授和黎宴的争端，更关乎着外界？那把这个磁场系统停下来，是必然的。

    “嗡嗡嗡”

    耳边传来械运作的动静，术室的另一扇门打开，一辆自动的平车，推着下一个实验体进来。这就是教授刚才的术样本，术台下的文件夹里，还写着他的信息。

    实验体一动不动，已经进入麻醉的状态，在他的旁边，还放着抢救用的仪器和药品。

    这是给她练习的吗？

    让她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再

    慕凉烟下意识地思忖着，想到这里，才骤然灵光一现，反应过来——

    等等！

    教授的那个术，其实是替他本人做的吧？因为他的身体里含有蓝砂，他也急于想驱除蓝砂，保住这个身体？

    怪不得，这件事他无法自己完成。

    他必须要找一个，对蓝砂有免疫，并且出刀快速精准的人。

    要帮他吗？

    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要帮的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术能不能彻底驱除蓝砂？她更没有把握，能刀刀命中，没有任何遗漏

    但只要能减轻教授体内的蓝砂浓度，至少就能让他存在的时间更长一点，对外界的威胁也更少一点吧？

    她活动了一下十指，已经做好了术的准备。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