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关驹晖脚下一滞,转过身看见他一向要强的姐,此刻却眼角有泪水,连话语声居然也带了哽咽。
他一怔,却看见身旁的林薇已经向前跑去。许萧,那个男人真的是许萧,是她的偶像?
关驹晖也连忙大步走到江绵竹身旁。江绵竹抓住他的手,急促道:“快,去请林医生来。”
关驹晖看着草地上的血迹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卓玛耳边也有好大一块血痕,是应该找林医生来。
他快速朝医馆所在的地方跑去。
林薇站在草地一旁,借着星光看着地上男人沉毅的脸庞,很帅,和她想象中的许萧重合,她心跳不免急促起来。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义无反顾冲进那熊熊火海时,她没看清他的脸,却为他揪心。最后他先救出了卓玛,后面又冲进去救出了她姐。
而他自己受伤了却不,他真是个好人,林薇暗暗想。
她想帮帮他,于是俯下身去,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扯下一块,想要去系住他后肩的伤口。
刚蹲下,他就被她姐护到了怀里。
林薇心上没来由一酸:“姐,我想帮帮他。”
江绵竹很累很困,不太有力气,但还是把他抱得紧紧的,轻轻开口:“别动他。”
“薇薇,我会帮他的。”着她咬了自己手臂一口,强迫自己清醒,反手把腕间的那块雪白的衣袖咬了下来,做成一个结绑紧了他的肩,血色又从白布上浸出。
江绵竹跪俯在草地上,双臂把他抱得紧紧的,希望借自己的体温,让他暖和一点。
林薇就那样站着看他们,突然她轻轻开口:“姐,你爱他吧。”
江绵竹的手触碰到他左肩后的那一块凹凸不平的皮肤,现在估计又会多几道伤疤。
她爱他?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可是不是,也不能够这样。
江绵竹闷闷哑着嗓子回:“我不知道。”
林贺来时,看见她抱着一个陌生男人,脸色变了,变得不好,还隐约感觉带着点不该属于他的戾气。
但他没什么,还是很认真负责地替他检查了伤口,看见左肩后的那一片青灰色纹身时,他沉默了,随后沉默地给他上药,缠纱布绷带,没有蝴蝶结。
之后又给卓玛的伤口上药,还把火场里逃出的人伤口全都检查了一遍。
她也不例外,身上又光荣的多了大大六处缠纱布的地方。
江绵竹向他道谢,忍不住问了许萧的伤势。林贺点了点头,仍旧温和有礼。
“他的旧伤口和新伤口叠加,感染了,我已经将伤处处理好了,如果再感染,记得再叫我。”
江绵竹有些诧异:“旧伤口?”
“雨林没这么容易进来。”林贺淡淡开口。
“还有,”他顿了顿
“那块稀碎的皮肤刻的是你的名字。”
江绵竹愣了愣,心上又疼又酸。最终只是对着林贺轻轻了声:“谢谢你。”
林贺点了点头,又挎上自己那个木头做的医药箱往回走。
江绵竹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白大褂可真耀眼。
随后她躺下,继续抱紧许萧,相依偎在草地上,在空旷的天地间。
关驹晖送来了被子,他们就地休息,继续未睡完的觉。直至天光大亮。
醒来时,房屋的废墟前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看着他们一阵唏嘘,为首的那个人是队长。
江绵竹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看清了前面的村民。
队长严肃地走过来,先安抚了一下王阿婆,又让人给他们送了早餐和牛奶。
卓玛一看见她醒了,就跑过来对她露出甜甜的笑,拉住她的手,开心:“绵竹姐姐,我没事了,谢谢你。”
江绵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起身去用木盆桶里舀了一盆清水回来。
看着地上安静的人,她用餐巾纸蘸湿了水,俯下身耐心轻柔地替他擦脸,将那些黑灰全都擦拭干净。
擦拭到一半的时候,身下的人睁开了双眼,双眸狭长,看她的目光珍贵又带着不忍。
他哑着嗓子开口:“阿竹。”
江绵竹耳根一红,低低道:“乱叫什么啊。”
地上的人又轻轻慢慢地笑起来,眼角微弯,比清阳光还要好看。
江绵竹看着他,看着他脖子上的那根细黑的绳子也弯上了嘴角。
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摸着她的脸,他轻轻点了一下,轻笑开口:“灰猫。”
“黑了,瘦了。”
江绵竹拿开他的手,转头捧了一大捧水,倾洒在脸上,她闭了眼,深深浅浅地呼吸清微凉的空气。
而后几人吃了简单的早饭,便被队长领到了他们暂时的住处。
江绵竹扶着许萧,闻着他身上清冽独特的味道,心想这样也挺好的。
那个住所旁边就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水泥地广场,广场有些许金属装置,类似信号接收站。和队长听,这是他们的“信号基站”可以接受信号。
江绵竹拿出昨夜塞在兜里的手机,看了眼,惊异地发现居然有了信号。
到了那间被称为临时住所的木房,手机还有一格信号。心里不免高兴了点。临时住所也是一间双层木房,不过比原先的那座了些。
房中家具齐全,只是荒废许久,都蒙上了灰尘。几人帮忙用了一上午时间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
江绵竹刚坐下喝了口水,就看见许萧走来,他腿长,人又高,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在经历一次生死之后,江绵竹已经不想继续把那些陈年的伤痛拿出来,只是看着他笑,轻问:“要喝水吗?”
他坐到她身旁,轻轻“嗯”了声,薄唇印在她喝过的那一方沿口,低低地抿了口。
江绵竹低头曲了曲手指,看了眼自己的指甲盖,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怎么找到这的?”
“问别人。”平淡无波澜的语气。
江绵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目光深邃,狭长的双眸清亮好看:“怎么,这么舍不得我啊。”她又忍不住,开了下玩笑。
“恩。”仍是淡淡的一声,没有起伏。
江绵竹听着他的声音,莫名地心跳停了一拍,有异样的软和甜裹住那颗一直沉钝跳动着的心,快要化掉。
她眨了眨眼,叹了口气,还是没能问出来。她对感情本不是什么犹豫不决的人,从前都是该断则断,干净利落,不知怎的,到他这,突然变得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了。
忽而,她的头发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握住,江绵竹身体一僵,听见他,
“我帮你剪头发吧。”
江绵竹呼吸一滞,昨晚她的头发被烧了挺多,今天忙起来竟也没有注意,而他却注意到了,她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好。”
利落的剪刀划过她漆黑的长发,咔嚓一下,一缕黑发掉落,江绵竹心中泛起细酥的痒感。她闭了眼,轻轻听着剪刀的咔嚓声,心中平静温和。
阳光透过窗缝爬上了她的眼角,她只觉得眼睛明晃晃的,有温暖隔着空气送来,嘴角勾上弧度,很开心地笑。
最后一剪刀收尾的时候,江绵竹转身看着他,她轻轻:“现在向我提一个要求,我都答应。”她头脑发热,脸颊红红的,这自认是冲动可也是内心深处的欲望。
这是极为明显的暗示,甚至可以是明示,她心跳得很快,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暂时心安的答案。
许萧握剪刀的手一滞。高挺的鼻梁在阳光的描摹下在一侧的脸上出了一圈浅浅的阴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是这样好看英气的男子,江绵竹心中难免一动。
等了有一会,她刚想“我收回好了。”就听见他清冽磁性的声音“和我在一起?”
寂静空气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落针可闻。
忽而,她点了点头,短短的发丝扫过细长的脖颈有痒痒的触感,她轻笑回:“好啊。”
先让我自私一会,让我只记得现在,好吗。
慢慢的,他靠近,柔而凉的唇贴了上来,四片柔软相触,极其温柔,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怕这幅画碎掉。
一吻了了。
“喜欢我叫你什么。”在镜子面前,她伸出手指绕了绕被剪到极颈的短发,心想现在看着真年轻,像个学生的样子。
阿萧,太肉麻了。许萧看着她的眼轻轻回,
“萧哥。”
江绵竹转身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嗤笑道:“你比我。”
“只是一个月。”
“一天也是。”
“我就叫你好了。”
下午时,村中传来一个消息西边那片雨林的山火已经被控制住了,但烧了一株箭毒木,汁液乱溅,有一位村民被汁液溅到了手上的伤口,已经快要不行了。
江绵竹一惊。箭毒木,是一种具有剧毒的树,全身都有毒,中毒者二十分钟至两个时之间就会死亡。
她到了去到那片雨林,许萧现在身上有伤,还缠着绷带,不方便去,在她走前把外套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江绵竹感受着那件有他体温和气息的衣服,觉得心中涌上一阵一阵暖流,忍不住弯了嘴角。
雨林里现在被挖出了一条隔离带,火势被控制住了,隔离带外面的树林暂时没有燃烧的危险,而隔离带里面的树木植株只有被燃烧完全才能停止。
从那片火势外沿往里看可以看见很多动物的尸体,还有许多各色种类的蛇,被烧焦,四处散落,看上去惊心又令人难过。
而最高的那株箭毒木,正在被火焰吞噬,在日光下张牙舞爪,火焰缠绕而上,像一个狰狞的妖怪。
她特意离那株噼里啪啦燃烧的毒树远远地,目光扫过了不远处地上那位约莫四十多岁的晕倒的男子。
肉眼可见,他的伤处已经变成了红黑色,表情痛苦。应该是肌肉松弛,心率加快,如果没来得及找到解药,最后会因为心跳停止而死亡。
而四周的人都是一副惋惜可惜的表情,离得远远的。
江绵竹问了问他们:“你们知不知道红背竹竿草?”
“他还有救。”
半晌才有人回答“林医生去找了。”
江绵竹也不放松,掏出手机四处对比草木,现在估计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也就是最少他们只有五分钟时间了。
雨林中草木多不胜数,毒草药草皆有,十分难以辨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最后她看见林贺回来了,也是手中空空。下一秒,她看见他跨过隔离带,去往那片火海。
江绵竹急忙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忙道:“干嘛呢,送死啊?”
林贺将手抽了出来,淡然道:“毒树附近找到解药的几率更大。”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江绵竹一怔,回过神来,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心啊!”
林医生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暗暗想。
一群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看见那中毒的人神色痛苦,心中也不忍,索性把头转过去,闭目不再看。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才看见林贺模样狼狈地出来,但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株叶片繁盛的植株,应当就是那个红背竹竿草。
江绵竹也高兴,上去抱了他一下,轻轻开口:“林医生,你真是个好人。”
林贺淡淡笑:“嗯。”
将药草捣碎,敷在那人红黑的伤口上,最后让几个村民送回去。
江绵竹看着他的眼,他眼中有异样的兴奋,她也高兴。
“这应该是没事了吧?”她试探性提问。
“不一定,听天由命。”
江绵竹一怔,没再话。林贺看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短短的头发,轻道:“剪头发了,好看。”
江绵竹别扭地后退了几步,潇洒道:“林贺,我把你当哥们的。”
“别这样。”
“我有人了。”
林贺手僵了,半晌才扯着嘴角微微笑了笑,眼中有隐隐的压抑,却仍旧微笑,温和回:“我也是啊。”
江绵竹回临时住所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双恶狠狠的鼠眼,隔着玻璃窗死死盯着她,就在基站旁边。
江绵竹心紧几分,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冒出来。
那个何连峥,就住在基站旁的唯一一栋水泥独栋楼里,离他们的住所不过五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