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古来成败原关数 天下英雄大可知(2)
康亲王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肯要这匹马,算是给我面子。”走过去在马臀上轻拍数下,道:“玉花,玉花,以后你跟了这位公公去,可得乖乖的。”向韦宝道:“兄弟,你试着骑骑看。”
韦宝笑应:“是!”在马鞍上一拍,飞身而起,上了马背。他这几个月武功学下来,拳脚上的真实功夫没学到什么,纵跃之际,毕竟身子矫捷。
康亲王赞道:“好功夫!”牵着马的马夫松了,那玉花骢便在马厩外的沙地上绕圈跑。韦宝骑在马背之上,只觉又快又稳。他丝毫不懂控马之术,生怕出丑,兜了两个圈子,便即跃下马背,那马便自行站住了。
韦宝道:“王爷,可真多谢你厚赐了!人这就去瞧瞧鳌拜,回来再来陪你。”
康亲王道:“正是,这是奉旨差遣的大事。兄弟,请你禀报皇上,我们看守得很紧,这厮就算身上长了对翅膀,也逃不了。”韦宝道:“这个自然。”康亲王道:“要不要我陪你去?”韦宝道:“不敢劳动王爷大驾。”
康亲王每次见到鳌拜,总给他骂得狗血淋头,原不想见他,当即派了本府八名卫士,陪同韦宝去查察钦犯。
八名卫士引着韦宝走向后花园,来到一座孤另另的石屋之前,屋外十六名卫士执钢刀把守,另有两名卫士首领绕着石屋巡视,确是防守得十分严密。卫士首领得知皇上派内使来巡查,率领众卫士躬身行礼,打开铁门大锁,推开铁门,请韦宝入内。
石屋内什是阴暗,走廊之侧搭了一座行灶,一名老仆正在煮饭。那卫士首领道:“这铁门平时轻易不开,钦犯的饮食就由这人在屋里煮了,送进囚房。”韦宝点头道:“很好!你们王爷想得挺周到。铁门不开,这钦犯想逃就难得很了。”卫士首领道:“王爷吩咐过的,钦犯倘若要逃,格杀勿论。”
卫士首领引着韦宝进内,走进一座堂,便听得鳌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正在大骂皇帝:“你奶奶的,老子出死入生,立了无数汗马功劳,给你爷爷、爹爹打下一座花花江山。你这没出息的鬼年纪轻轻,便不安好心,在老子背后捅我一刀子。老子做了鬼也不饶你!”
卫士首领皱眉道:“这厮话无法无天,真该杀头才是。”
韦宝循声走到一间房的铁窗之前,探头向内张去,只见鳌拜蓬头散发,上脚上都戴了铐镣,在室中走来走去,铁炼在地下拖动,发出铿锵之声。
鳌拜陡然见到韦宝,叫道:“你你你这罪该万死、没卵子的鬼,你进来,你进来,老子叉死你!”双目圆睁,眼光中如要喷出火来,突然发足向韦宝疾冲,砰的一声,身子重重撞在墙上。
虽明知隔着一座厚墙,韦宝还是一惊,退了两步,见到他狰狞的形相,不禁害怕。卫士首领安慰道:“公公别怕,这厮冲不出来。”韦宝定了定神,见铁窗上的铁条极粗,石墙极厚,而鳌拜身上所戴的脚镣铐又极沉重,登时精神大振,道:“又怕他什么?你们几位在外边等我,皇上吩咐了,有几句话要我问他。”众卫士齐声答应退出。鳌拜兀自在厉声怒骂。
韦宝笑道:“鳌少保,皇上吩咐我来瞧瞧你老人家身子好不好。你骂起人来,倒也中气十足,身子硬朗得很哪,皇上知道了,必定欢喜得紧。”
鳌拜举起双,将铁铐在铁窗上撞得当当猛响,怒道:“你奶奶的,你这狗娘养的杂种。你去跟皇帝,用不着他这么假心假意,要杀便杀,鳌拜还怕了不成?”
韦宝见他将铁窗上粗大的铁格打得直晃,真怕他破窗而出,又退了一步,笑道:“皇上可没这么容易就杀了你。要你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住上二三十年,等到心中真的懊悔了,爬着出去向皇上磕几百个响头,皇上念着你从前的功劳,不定便饶了你,放了你出去。不过大官是没得做了。”
鳌拜厉声道:“你叫他快别做这清秋大梦,要杀鳌拜容易得很,要鳌拜磕头,却是千难万难。”
韦宝笑道:“咱们走着瞧罢,过得三年五载,皇上忽然记起你的时候,又会派我来瞧瞧你。鳌大人,你身子保重,可千万别有什么伤风咳嗽、头痛肚痛。”
鳌拜大骂:“痛你妈的王八羔子!皇帝本来好好地,都是给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汉狗教坏了。老皇爷倘若早听了我的话,朝廷里一个汉官也不用,宫里一只汉狗也不许进来,那会像今日这般乱七八糟?”
韦宝不去理他,退到廊下行灶旁,见锅中冒出蒸气,揭开锅盖,见煮的是一锅猪肉白菜,道:“好香哪!”那老仆道:“给犯人吃的,没什么好东西。”韦宝道:“皇上吩咐我来查察犯人的饮食,可不许饿坏了他。”那老仆道:“好教公公放心,饿不了的。王爷叮嘱了,每天要给他吃一斤肉。”韦宝道:“你舀一碗给我尝尝,如亏待了钦犯,我要王爷打你板子。”老仆惶恐道:“是,是!人不敢亏待了钦犯。”忙取过碗来,盛了一碗猪肉白菜,猪肉特多,双恭恭敬敬的递上,又递上一双筷子。
韦宝接过碗来,喝了一口汤,不置可否,向筷子瞧了瞧,道:“这筷子太脏,你给我好好的擦洗乾净。”那老仆忙道:“是,是!”接过筷子,到院子中水缸边去用力擦洗。
韦宝转过身子,取出怀中一包药末,倒入那碗猪肉白菜,随即将纸包放回怀里,将菜碗晃动几下,药末都溶入了汤里。他知康熙要杀鳌拜,却要做得丝毫不露痕迹,从上书房中出来时便有了主意,回到住处,从海老公的药箱中取出十来种药末,也不管有毒无毒,胡乱混在一起,包了一包,心想这十几种药粉之中,必有两三种是毒药,给他服了下去,定然死多活少。
那老仆擦完筷子,恭恭敬敬的递过。韦宝接过筷子,在鳌拜那碗猪肉中不住搅拌,道:“嗯,猪肉倒也不少。平时都这么多吗?我瞧你很会偷食!”那老仆道:“每餐都有不少猪肉,人不敢偷食的。”心下诧异:“这位公公怎么知道我偷犯人的肉吃,可有点希奇!”
韦宝道:“好,你送去给犯人吃罢。”那老仆道:“是,是!”又装了三大碗白饭,连同那大碗白菜猪肉,装在盘里,捧去给鳌拜。
韦宝提着筷子在锅边轻轻敲击,心下什是得意,寻思:“鳌拜这厮吃了我这碗加料大补的猪肉白菜,若不七孔流血,也得也得八孔流血而死。”他本来想另一句成语,但肚中实在有限,只好在“七孔流血”之下,再加上一孔。
他放下碗筷,踱出门去,和守门的卫士们闲谈了片刻,心想这当儿鳌拜多半已将一碗猪肉吃了个碗底朝天,向卫士首领道:“咱们再进去瞧瞧!”卫士首领应道:“是!”
两人刚走进门,忽听得门外两人齐声吆喝:“什么人?站住了!”跟着飕飕两响射箭之声。那卫士首领吃了一惊,忙道:“公公,我去瞧瞧。”急奔出门。韦宝跟着出去,只听铮铮之声大作,十来名青衣汉子执兵刃,已和众卫士动上了。韦宝大惊:“啊哟,鳌拜的下人来救他了。”
那卫士首领拔剑指挥,只吆喝得数声,一男一女分从左右夹击而上。护送韦宝的四名御前侍卫便在左近,闻声来援,加入战团。那些青衣汉子武功什强,霎时间已有两名王府卫士尸横就地。
韦宝缩身进了石屋,忙将门关上,正要取门闩支撑,突然迎面一股大力涌到,将他推得向后跌出丈馀,四名青衣汉子冲进石屋,大叫:“鳌拜在那里?鳌拜在那里?”
一名长须老者一把抓起韦宝,问道:“鳌拜关在那里?”韦宝向外一指,道:“关在外边的地牢里。”两名青衣人便向外奔出。外边又有四名青衣人奔了进来,疾向后院窜去,突然有人叫道:“在这里了!”长须老者大怒,举刀向韦宝砍落。韦宝急闪避开。旁边一名青衣人提腿在他屁股上一脚,只踢得韦宝飞出丈许,摔入后院。
六名青衣人齐去撞击囚室铁门。铁门什牢,顷刻间却怎撞得开?只听得外面锣声镗镗急响,王府中已发出警号。一名青衣人叫道:“须得赶快!”长须老者道:“废话,谁不知道要快?”一名青衣汉子见一时撞不开铁门,提起中钢鞭去撬窗上铁条,撬得几下,两根铁条便弯了。这时又有三名青衣汉子奔了进来。囚室外地形狭窄,九个人挤在一起,施展不开脚。
韦宝悄悄在地下爬出去,没爬得几步,便给人发觉,挺剑向他背心上刺到。韦宝向左闪让,那人长剑横掠,嗤的一声,在他背心长袍上拉了条口子。韦宝幸得有宝衣护身,这一剑没伤到皮肉,惊惶下跃起身来,斜刺冲出。另一名青衣汉子骂道:“鬼!”举刀便砍。韦宝一跃而起,见出路给人挡住,便抓住囚室窗上的铁条,身子临空悬挂。使钢鞭的青衣汉子正在撬挖铁条,见韦宝阻在窗口,挥鞭击落。
韦宝无路可退,双脚穿入两条铁条之间。两根铁条已给撬得弯了,他身子瘦,竟从空隙间穿过,一松,已钻入了囚室。当的一声响,钢鞭击上了铁条。
外边的青衣汉子纷纷呼喝:“我来钻,我来钻。”那使钢鞭的汉子探头欲从空隙中钻进。可是十三四岁的韦宝钻得过,这汉子身材肥壮,却那里钻得进?
韦宝从靴筒中拔出匕首,暗叫:“救兵快来,救兵快来!”耳听得外面铜锣声、呼喝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团。突然间呼的一声,一股劲风当头压落。韦宝一个打滚,滚出数尺。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大响,脸上泥沙溅得发痛,他不暇回顾,急跃而起。
只见鳌拜双舞动铁炼,嗬嗬大叫,乱纵乱跃,这时那使钢鞭的青衣汉子正从窗格中钻进来,鳌拜连铐带铁炼往他头上猛力击下,这青衣汉子登时脑浆迸裂而死。韦宝惊奇不已:“他怎么将来救他的人打死了?”随即明白:“啊哟,他吃了我的加料肉汤,虽然中毒,却不是翘辫子去见阎罗皇,而是发了疯!”
窗外众汉子大声呼喝,鳌拜举起铐铁炼,往铁窗上猛击。韦宝心想:“他如回身打我,老子可得归天!”慌乱下不及细想,提起匕首,猛力向鳌拜后心戳去。
鳌拜服药后神智已失,浑不知背后有人来袭,利器戳到,他竟不知闪避,波的一声,匕首直刺入背。鳌拜张口狂呼,双连着铁铐乱舞。韦宝顺势往下一拖,那匕首削铁如泥,直切了下去,鳌拜的背脊一剖为二,立即摔倒。
窗外一众青衣人霎时之间人人惊愕异常,便似见到了世上最希奇古怪之事。三四人同时大叫:“这孩杀了鳌拜!这孩杀了鳌拜!”
那长须人道:“撬开铁窗,进去瞧明白了,是否真是鳌拜?”当下便有二人拾起钢鞭,用力扳撬窗上铁条。两名王府卫士冲进室来,长须人挥动弯刀,一一砍死。一名青衣汉子提起短枪,隔窗向韦宝不住虚刺,令他没法走近窗格伤人。
过不多时,铁条的空隙扩大,一个青衣瘦子道:“待我进去!”从铁条空隙间跳进囚室。韦宝举匕首向他刺去。那瘦子举刀一挡,嗤的一声响,单刀断为两截。那瘦子一惊,中断刀向韦宝掷出。韦宝低头闪避,双腕已给那瘦子抓住,顺势反到背后。另一个青衣汉子举刀架在他颈中,喝道:“不许动!”
窗上的铁条又撬开了两根,长须人和一名身穿青衣的秃子钻进囚室,抓住鳌拜的辫子,提起头来一看,齐声道:“果是鳌拜!”长须人想将尸首推出窗外,但铐镣上的铁炼牢牢钉入石墙,一时没法弄断。那瘦子拿起韦宝的匕首,嗤嗤嗤嗤四声响,将连在鳌拜尸身上的铁炼都割断了。长须人赞道:“好刀!”将尸身从窗格中推出,外边的青衣汉子拉了出去。那瘦子将韦宝推出,馀下三人也都钻出囚室。
长须人号令:“带了这孩子走!大夥儿退兵!”众人齐声答应,向外冲出。一名青衣大汉将韦宝挟在胁下,冲出石屋。只听得飕飕声响,箭如飞蝗般射来。王府中二十馀名卫士不住放箭,康亲王提刀亲自督战。
众青衣人为箭所阻,冲不出去。抱着鳌拜尸首的是个道士,叫道:“跟我来!”举起尸身挡在身前。康亲王见到鳌拜,不知他已死,又见韦宝为刺客拿住,大叫:“停箭!别伤了桂公公!”韦宝心想:“康亲王倒有良心,老子会记得你的!”
王府弓箭登时停箭。那些青衣汉子高声呐喊,冲出石屋。那长须人一挥,四名汉子疾向康亲王冲去。众卫士大惊,顾不得追敌,都来保护王爷,岂知这是那长须人声东击西之计,馀人乘隙跃上围墙,逃出王府。攻击康亲王的四名汉子轻功什佳,并不与众卫士交,东一窜、西一纵,似乎伺要杀康亲王,待得同伴尽数出了王府,四人几声呼啸,跃上围墙,连连挥,十馀件暗器纷向康亲王射去。众卫士连声惊呼,挥兵刃砸打暗器,但还是有一枝钢镖打中了康亲王左臂。这么一阵乱,四名青衣汉子又都出了王府。
韦宝给一条大汉挟在胁下飞奔,但听得街道上蹄声如雷,有人大叫:“康亲王府中有刺客!”正是大队官军到来增援。
一众青衣汉子奔入王府旁的一间民房,闩上了大门,又从后门奔出,显然这些人干事之前,早就把地形察看明白,预备了退路。在巷中奔行一程,又进了一间民房,仍从后门奔出,转了几个弯,奔入一座大宅。
各人立即除下身上青衣,迅速换上各种破烂衣衫,顷刻间都扮成了乡农模样,挑柴的挑柴,挑菜的挑菜。一名汉子用麻绳牢牢绑住韦宝。两名汉子推过一辆木车,车上有两只大木桶,将鳌拜的尸身和韦宝分别装入桶中。韦宝心中只骂得一句:“他妈的!”头上便有无数枣子倒下来,将他盖没,桶盖盖上,什么也瞧不见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