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动(2)
下朝之后,齐婴立刻回了枢密院。
前段日子他忙于春闱,对枢密院辖下事务略有疏忽,近来养伤更不曾与诸曹议事,虽有文书信笺往来,却仍有些放心不下。
急召诸曹之后,方知眼下高魏局势又有变动。
此前北地叛乱四起,魏帝高勉遂派顾家平叛,燕国公独子顾居寒领命办事,区区不足一月,便已抓捕数个起义头领,叛乱有将被平息的征兆。
如此兴兵之时,倘若魏国境内的叛乱被平,大梁便失去了一支牵制顾家的力量,齐婴斟酌良久,最终决定委任徐峥宁亲自乔装北上,暗中扶持魏国的几大地方叛乱势力,在北伐之前断不能让顾居寒腾出来。
徐峥宁自来信服齐婴,当即领命。
乔装北上之事非同可,有许多细节之处需要交代,齐婴估摸今夜是抽不开身了,议事之前便先给沈西泠写了个字条今晚不回风荷苑、让她不要等他,后交给青竹让他亲自送回去,继而方开始一整日的忙碌。
徐峥宁是办事稳妥之人,又有武艺傍身,确是北上的最佳人选,此次去魏国齐婴不仅命他暗中掀动北地,还另给了他暗查边防的要之务。
大梁枢密院与军部不同,并不会直接插战场之事,但战场之外的一切都归在其辖下。两国争斗,绝非仅在于沙场,更在于无形无相之处,譬如朝堂尔虞,譬如钱物流通,譬如文治礼教,无穷无尽。
徐峥宁知道,他的上官是眼明心亮能忍善断之人,比起直来直往,更善于谋定后动,自他执掌枢密院以来,便如同织了一张细密无形的大,寻常之时他人皆无知无觉,而一旦发难,便会让人感到的存在,铺天盖地无所遁形。
而现在,便是这张要收紧的时候了。
徐峥宁在公廨之中与齐婴密谈到深夜,从房中走出时才见上官身边的仆役青竹已然在房外久候,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青竹向徐峥宁见过礼,随后便敲门进了房中。
齐婴一见他拎着的食盒便知是沈西泠送来的,他神情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待揭开盖子一看,见今日久违的有蛋羹,盒子最下一层还回了他一张字条。
他取出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骗子”。
逗得他一见就不禁失笑。
他也不知这个姑娘怎么能把字都写得缠缠绵绵的,似乎每个笔画都在有意无意地勾着人。他今日出门时确实答应了她晚上要回去,是他失约了,也不知姑娘提笔写这两个字时是何等的神情,是温柔意,还是含嗔带怒。
他虽未亲见,却知道定然讨人喜欢极了。
齐婴这边忙于安排北伐之事的同时,沈西泠也重新开始忙了起来。
前段日子搁下的生意要重新料理起来,她便在宋浩堂处了解了近几个月的情形,又亲自翻查了一番各铺面的账目,同时也终于得知了杨东的死讯。
沈西泠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难免一惊,连忙问宋浩堂人是怎么死的,担心是齐婴因怒动了私刑,直到听是廷尉的判罚才略略安了些心。
她知道齐婴一向袒护她,杨东那回做得那样过分,他必然是要生气的,不可能轻饶了对方。
她并不知道杨东是自己的叔叔,更不知道齐婴是存了为她遮盖身份的思虑才更决意要杀他的,她只是乍然听到一个人死了便感到些许惊惶,尤其想到他的死多少还与自己相关便又感到一些歉疚,只是后来她转念一想,冯掌柜何其无辜?他们一家何其无辜?杨东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为那些人偿命也是应当,遂也就慢慢释然了。
而没了行会的制约之后,沈西泠在建康的织造生意便做得越发风生水起,原本犹疑摇摆的各家掌柜没了顾忌,便纷纷主动找上沈西泠来,争着与她一起做买卖。沈西泠本性不贪,无意一家独大,本是不愿把生意铺得太大的,只是她念及之前齐婴的话,让她一切如常、不要被人看出将要离开建康的端倪,便不得不应了各家掌柜们的请求,开始正正经经地扩张起自己的生意图。
她虽一开始答应得勉勉强强,但是等真的做起来便每日都神采奕奕,也不知是天性喜欢做生意、还是天性喜欢赚银子,水佩她们都取笑她是财迷。
沈西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有点理直气壮,心想黄白之物虽不免有些俗气,但四时温饱还不都要靠它?何况之后她和齐婴一起隐姓埋名过日子,就更需要她好好赚银子了,否则她倒是无妨,而齐婴这样出身的人又哪里过得惯清贫日子呢?
她是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因抱定了这番养他的远大志向,沈西泠赚银子的热情便尤其高涨,她甚至不仅仅满足于织造生意和酒楼生意了,转而开始涉猎起更多的行当,譬如医馆、当铺、药材、米行,她都开始留意起来,一边摸索一边斟酌,细心地挑选着又赚钱又不惹眼的生意,从而为她和齐婴往后的日子提前做准备。
因有这些事挂在心上,她便暂时得以从对齐婴的思念中抽离出来片刻,他因公不能回风荷苑的日子,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与此同时,齐家也有一番不大不的热闹,起来倒和齐乐有关。
自春闱落榜后齐四公子便终日郁郁寡欢,憋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过了几天又疯魔起来,开始往府外跑,却是又去赵家门外哀求了,心心念念要再同他姑母和姑父求情。
大约他这终日堵在府门口的壮举太过引人注目了,赵家人不愿如此丢人惹眼,便心软放他进去了一回,这下儿齐乐可有了使劲儿的地方,巴着他的姑父姑母苦苦哀求,不管姑母什么难听刺人的话他都恍若未觉,只一心想求娶赵瑶。
他这番痴心没能感动丈母娘,却实实在在把赵瑶给感动了。
她毕竟自就跟齐乐一同长大,两人间的情分也不能不深,尤其自打赵瑶放弃了对她二哥哥那些不甚切实的恋慕之后,便越发感到了四哥哥的好——是啊,他虽然不像二哥哥那样出身优渥事事出众,却胜在待她真心实意,都被母亲嫌弃成这样了还不放弃,这便让她十分动容。
而这一动容,齐乐自对她的好便紧跟着浮现了出来:陪她斗过的蛐蛐儿,带她吃过的食馆、给她讲过的笑话儿,一一都被她想了起来,遂觉得齐乐好极了,起码比随便嫁给一个奇奇怪怪的男子要好得多了——那些人就算比四哥哥有更好的前程又如何呢?大半也比不过四哥哥的俊俏吧!
她可不要嫁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由是这么一想,赵瑶的心意也开始回转了,这下儿赵府更加热闹起来,前有齐乐在前堂肯肯切切,后有赵瑶在后院哭哭啼啼,两人竟宛若被一条大棒生生打散的苦命鸳鸯,比戏里唱的还要可怜上许多,令赵家的长辈们头大如斗不胜其扰,即便刚强如赵齐氏也有些没了主意,后来终于在赵瑶一次长达两天的绝食行为中败下阵来,口风便渐渐松了。
这对齐乐来可真是惊天之喜!
他其实本来就对考功名、做高官没什么兴趣,一直觉得这样出人头地的事情由他的父兄去做便尽够了,他一个世家出身的庶子,做个寻常纨绔不就很好了么?之前他对落榜那样介怀,也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不过是因为以为娶不到瑶儿妹妹了罢了,如今一见这事儿还有希望,自然欢喜不已,什么烦恼也忘了,终日乐不可支。
他既然欢喜,自然就更忘了几日前对他二哥的怨气,也全然抛弃了自怜自艾的若干情绪,开始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
这般行状落在他三哥齐宁眼中,却令他更加愤慨。
齐宁事事不顺,本就情绪阴郁,本以为四弟总该和自己一边,起码便有了个可以相互话的人,哪料这个傻子竟然如此命贱,稍稍从赵家那边儿得了一点希望,便将此前的种种尽都忘了!
他难道不记得?二哥是如何地伤他害他!父亲又是何等的偏心无情!
纵然那个现今对他示好的赵瑶也不过没有更好的选择才掉回头来找他,若她能攀上更高的枝儿,那还会记得他齐乐姓甚名谁!
个软骨头真要活活气死个人!
齐宁越想越生气,心里也是越发孤独起来,觉得整个齐家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他、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他们都只顾着自己欢喜自己顺利,而对他不闻不问。
这样的情绪积郁了几天,恰巧又收到了一封信笺,是友人邀他出去聚的请帖,齐宁百无聊赖,便索性应邀出府散心。
这位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傅家的庶子傅然,三年前在清霁山的花会上还曾同齐宁搭过话。
齐宁本是和这个傅家的庶子没什么话的,只是前些年应乡试时他们两人考试的格子间恰好相邻,前后一道被关了几日,便由此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之感,一来二去,倒是成了不错的朋友。
傅然三年前就生得瘦削,如今是更瘦了,甚至有瘦骨嶙峋的感觉,皮肤依然苍白得出奇,话时仍然微微仰着脖子,整个人仍然有种奇特的慵懒之感。
齐宁本不知他如此的缘由,后来相交深了才知道,原来傅然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齐家家风清正,子弟是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齐宁之前也对此物见所未见,头回得知傅然吸这东西时又是震惊又是厌憎,差点儿和他断了来往,傅然一见他对此如此排斥,后来便再也没当着齐宁的面吸过。
只是这东西有时是忍不住的,譬如这日齐宁赴约时到的晚了一点,一进酒楼的单间便瞧见傅然正在吸着,虽一见他来了便立马收了起来,可还是被齐宁瞧见了。
房中一股呛鼻的味道,齐宁皱了皱眉,没什么,只顾自入座。
他坐定以后傅然给他添了杯茶,齐宁接过,随口问了一句:“大白天的,怎么就碰上这东西了?”
傅然见齐宁点破,也不遮掩,只大方一笑,随后又懒洋洋地:“又何妨?春闱都落第了,还不许人找点乐子排遣排遣?敬安未免也太苛刻。”
他这话有一半玩笑意,只是一提起春闱,齐宁的脸色便不禁又是一凝,心中有些不快起来。
他扫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傅然一眼,道:“你不我都忘了,你今年是跟我四弟一道应举的——怎么,你也落第了?”
“还用问?”傅然神情奇怪地一笑,“你二哥那么狠的,连亲弟弟都舍得逐出三甲之外,更何况我这等不相干的人?”
齐宁搁下了中的茶杯,沉默不语。
傅然扫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换了个语气:“不过我倒真是很佩服你二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齐宁今日本就是憋着火来的,结果人刚坐定没一会儿,已经听傅然提起他二哥两回,自然难免愈发不快,又被勾出了一股更强烈的、对他二哥的不满。
他沉了脸,对傅然:“有什么好佩服的?你还当我二哥是什么大义之人?不过就是沽名钓誉罢了,还言而无信寡廉鲜耻,不提也罢。”
这话的便有些不得当了。
若是对着旁人,纵然齐宁再是怒气上头,也不至于嘴上无禁出这样不知分寸的话来,只是傅然不同,他在齐宁面前早就尽了他嫡出兄长的坏话了,有他这么一衬,齐宁便下意识地觉得有了托底,起话来便百无禁忌。
傅然也的确是他的知己,一见齐宁不快,当即便开始随着他,道:“是是是,沽名钓誉沽名钓誉,他为了他自己的名声,把你们家也给害了——我听我父亲最近要兴兵了,也是你二哥的主意,是为了以此掩盖他自己在春闱中的过失——真了不起,为了一人之得失,举国都要跟着折腾,仗也是打就打。”
这一席话把齐宁的火越拱越高,他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能话的明眼人,既不畏惧二哥的权势、又不像四弟是个扶不起的软骨头,一时只觉得和傅然甚为投,乃至于这辈子跟任何人都没那么投过!
恰好酒楼的二上了酒菜,二人便一道一边喝酒一边畅谈,各自着自家兄长的坏话,一个赛一个的酣畅淋漓,一个赛一个的口无遮拦,令齐宁甚感痛快。
只是这痛快是短暂的,待它过去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的迷惘。
到底,他和别人痛骂二哥有什么用呢?口舌之快罢了,自己照样还是什么都比不过二哥他不如他有权势、不如他受家族器重,也不像他轻易就能得到美貌的文文妹妹自己只能嫉妒他,并继续一无所有。
今日过后他又该怎么办呢?再努力读书几年、下回再考乡试?要是还考不中呢?本来科举就千难万难,他二哥如今这么一弄,士族更难入仕,那他要想考中岂不就更不可能了?若他什么都没有,又能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到时候难道还要他像他四弟一样去人家门上大哭大闹摇尾乞怜吗?
他绝不!
可他往后又该怎么办呢
齐宁正在醉意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又听坐在自己对面的傅然:“敬安,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齐宁见他言语间颇有些犹豫,感到奇怪,:“你我之间何须话如此吞吞吐吐?直就是了——可是有忙要我帮?”
傅然刚吸了五石散、又饮了酒,此时是一身的热气,便敞开了衣服仰靠在椅子上,显得格外懒散落魄,又有种奇妙的自在逍遥之感。
他朝齐宁举了举杯,:“也不是要你帮忙,只是我这儿有桩来钱的生意,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做。”
齐宁听言一愣:“做生意?”
傅然仰头饮尽杯中酒,大声笑言:“正是生意!商贾之术为你我家族所鄙薄,可到底,还是这黄白之物可靠,买得来舒服也买得来畅快,不比天天待在府门之内读那些酸书来得强多了?”
这话真是正正好好到了齐宁心坎儿上,与他的思虑不谋而合!
他当即便心中一喜,只是仍有些许疑虑,又问傅然:“是什么生意?能赚多少?”
傅然本是仰靠着坐的,此时却坐直了身子靠近齐宁、朝他招了招,齐宁立刻附耳过去,听傅然道:“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做得好,一年得有个”
他不再,只比了个“三”的势。
齐宁看着他的势吞了口口水,试探着问:“三百两?”
傅然却大笑,:“多十倍。”
三三千两?
齐宁大惊失色!
这这是什么生意竟赚得这样丰厚!
他怕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自然不敢轻信,连忙问傅然究竟,傅然一贯懒散的神情显得兴奋起来,低声问齐宁:“敬安,什么东西最生银子?”
齐宁皱眉,又听傅然自问自答曰:“正乃其本身也。”
钱生钱
齐宁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问:“你是放私债?”
傅然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齐宁又吞了口口水,问:“几分利?”
傅然比了个“四”的势。
“四分?”齐宁的眼又瞪圆了,“你疯了!这可是违逆律令的!”
民间放私债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尤其饥荒年间更有豪族大放粮债,只一邑便可得息十万钱,真乃一本万利。只是后来私债之风过盛,致使借债者无力偿还,反而不利于民生安定,大梁便制定了律例,明言每银一两,止许月息三分,不得多索,也不得息上增息。
四分利已经远远超过了律例的限制,若被人察觉报官,则要受鞭笞之刑,数目若大,那可是要杀头的!
傅然却满不在乎,还讥讽齐宁道:“敬安,你家的确家风清正,却也不至于不通世故吧?”
“律例?”傅然大笑,“那不过是写给那些平头百姓看的,你我的父兄是什么人?会眼睁睁看着你我受刑?何况这生意由来已久,你们家大半也有人在做,只是不告诉你罢了。”
傅然这淡淡的嘲弄令齐宁面红耳热,心中又生出一股不服气的倔劲儿来,他定了定神,:“我岂是怕事之人?只是这四分利太高,那些穷人为何找你借债而不找那些利薄的?就算他们找你借了,以后若是穷尽所有也还不上又当如何?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宁也不是没脑子的,两问都在点子上,傅然却不惊不慌,气定神闲地答:“想找利薄的?哪有利薄的?即便有,你不许他有便是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还不还得上就更无所谓了,”傅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借债之前需抵押田产,若还不上,咱们便收了他们的地,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齐宁听明白了。
这原是个霸道买卖:先是违逆了朝廷的律令以高利放私债,再是用强制的段不许低利者放贷,转着弯地让百姓不得不找自己借债,还不上便拿田产做抵押可不是真正的稳赚不赔!一年三千两都少了!
这生意好不好?当然好!齐宁不动心也是假的,只是他毕竟是齐家的孩子,虽则叔伯之中不乏荒唐之辈,但他的父兄都是中正之人,绝不会允许他做这种买卖的,万一出了事,那
傅然看出了齐宁的怯意,眼中精光一闪,又靠近他些许,循循善诱道:“你怕什么?这是我们傅家的生意,你若要做,便算是跟着我了,有什么事都是我家长辈担待,你跟着吃些利也就罢了。”
他仰头又饮尽杯中酒,:“敬安,我素来引你为知己,也是看你过得苦闷才想帮你一把,若你实在不领情,我也没必要上赶着,今日这事你就当我没提过吧。”
完,脸色已冷,颇有不愉和轻蔑之态,仿佛在嘲弄齐宁的顾忌和怯懦。
齐宁本就是受不得激的性子,一见傅然露出这等脸色,哪还能耐受得住?何况如今他已然将傅然视作难得的知己好友,实在不想失去这个寄托,趁着酒意上头迷迷糊糊,他便横了心,对傅然道:“我哪里是不领情?不过是多问两句罢了,你这么念着我我心里是感激的——干脆也别多了,你便算我一份,往后你我风雨同担!”
傅然一听此言脸色又转好,令齐宁看得心头一松,又听他大笑道:“正当如此!不过我拉你是为帮你,可没有什么风雨要你担,齐三公子便只管等着赚得盆满钵满吧!”
齐宁附和了几句,又颇有些尴尬地起自己的境况,家中父母管得严,他头并不很富裕,也不知这私债要放多少才算得上合规矩。
他的挚友一听这话,当即便:“无妨,敬安刚涉此道,本也应当谨慎些,先做笔的试试深浅也好——你有多少便拿出多少吧,其余的我替你垫,不妨事。”
这真是好极了,齐宁一听便对傅然更加感激,觉得他着实为人仗义、令人感佩,自然千恩万谢。
一事既定,两人都是畅快无比,当日把酒言欢,一顿饭吃到下午才结束。
聚之后两位公子相互作别,纷纷登车而去,只是等齐宁的马车走得远了,傅家公子却又无声无息地转了回来,重又进了酒楼,登上三楼,进了方才与齐宁聚时隔壁的那个雅间。
推门而入,房内坐的却竟是傅卓。
傅家的嫡子,傅容和傅然的哥哥。
方才还乘着酒意、同齐宁一起大骂特骂家中兄长的傅然此时全然变了副脸孔,对他的嫡兄恭敬不已,垂首站在兄长面前一揖到底:“兄长。”
傅卓正悠然品茗,摆了摆示意弟弟坐,又问:“你姐姐教你的那些话,你都同齐三了?”
傅然低着头:“都了,他对齐二公子怨念极深,也正如姐姐所料对前程一片茫然,我只了不多的几句,他便应允了放债之事。”
傅卓一笑,似乎颇感满意,点了点头又道:“嗯,先给他些甜头,不必操之过急。”
傅然继续垂着头,恭谨道:“是。”
傅卓放下茶杯,悠悠起身欲踏出房门,傅然跟在兄长身后欲言又止,叫了他一声:“兄长”
傅卓闻声回头,会意,拍了拍傅然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我会记得在父亲母亲面前提起,丁姨娘也会为你感到高兴。”
丁姨娘,傅璧的侧室,傅卓的生母。
傅然浑身一震,神情似悲似喜,回过神后又朝傅卓一拜,:“多谢兄长。”
傅卓淡淡一笑,又拍了拍傅然的肩,眼中似有淡淡的轻蔑和怜悯,随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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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齐三和齐四还是有些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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