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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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僵持着。

    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门响。门推开,岑嘉缓缓走进来。

    岑嘉换了一身乌黑色的连体长袍,袍上绣着金龙。张牙舞爪,霸气又沉郁。

    他缓步走到岑嘉面前,站定。

    顾宁神色冷然,不看岑嘉。

    太医心一抖。心想帝妃,不定将来是帝后,感情如此不合,八成要出事。

    岑嘉眼神舍不得离开顾宁,却吩咐太医,道:“直接给他诊脉即可,不必太多拘束,看病要紧。”

    太医连忙起身,走到岑嘉面前,旁边太监帮忙给他把椅子搬过来,让他坐下。

    太医坐下,伸出枯木般的,抖了抖袖子,把指放到顾宁腕上。

    岑嘉冷冷的看着那两根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医指轻颤,努力稳住心神。就算明天死,今天也应当再看完最后一位病人。

    他沉住气,又:“臣斗胆,看一眼娘娘尊容。”

    此刻他和顾宁还隔着一层浅薄的纱幔。

    岑嘉拦住要上前的太监,亲自上前去,缓缓掀开黄色的纱幔。

    老太医心想完了,一般的还好,宠成这样,他怕不是得被抠下眼珠子。

    不过在宫里沉浮这么多年,他无儿无女,虽然怕死,但也没那么怕死。

    岑嘉让开,老太医看了一眼顾宁,心中微惊。

    一个男子,如此相貌,怪不得新帝宠爱至此。

    他看了看顾宁的眼下及唇色,又摸着顾宁的脉象,过了一会儿,把放下来。

    岑嘉上前一步,问:“如何?”

    太医回忆着刚才的脉象和病容,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他看了顾宁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娘娘此脉颇弱。”

    这话的委婉又含糊。

    岑嘉看了眼闭着眼躺在床上假寐的顾宁,顿了顿,命令道:“出来话。”

    太医连忙应了声:“是。”

    等他要出去时,顾宁突然叫住他:“等等。”

    岑嘉以为是在叫自己,慌忙回头,问:“怎么了?”

    顾宁看着那太医,问道:“这位太医怎么称呼?”

    太医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心中不由得十分感激,道:“臣姓乾,贱名庆生。”

    顾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岑嘉深深地看了那太医一眼。他想知道,这人哪里好,值得顾宁为他多费心神。

    还问了他的名字,不就是要保他?

    如此年老。

    难不成顾郎偏就喜欢年纪大的?

    貌亦甚丑。

    顾郎喜爱他这般长相,应当并不喜欢乾庆生这般长相。

    但岑嘉还是嫉妒,他嫉妒顾宁的目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出来后,春风冷冷,岑嘉站定,道:“吧。”

    太医拱了拱老如枯木的,低身,道:“陛下,老臣能否问一句,娘娘是不是服了药?”

    岑嘉黑裳被风吹起来,他拇指缩了一下,道:“只是让他没有力气而已。”

    太医心一颤。

    但是如今伸头是一刀,缩头估计也是一刀,可能死的更惨,他也只能实话实,道:“娘娘急火攻心,气血受损,怕是用不得那种药了。”

    岑嘉心口一颤,自我安慰似的道:“这是慢性药,而且只是让他暂时虚弱而已,怎么也能损他?”

    太医委婉地:“是药三分毒,若长久服用,怕是比直接夺娘娘武功好不到哪里去。”

    岑嘉没话,良久,他道:“知道了。下去吧。”

    太医似有迟疑之色,岑嘉蹙眉,冷森森地道:“有什么话就,要是有所保留,到时候伤了他,朕一定要取整个太医院项上人头。”

    乾太医叹了口气,道:“陛下,既如此爱惜,那还是别饿着娘娘了,他服了药,体质虚弱,还不怎么进食进水,若是这样下去,怕难以保命啊。”

    岑嘉冷硬的指甲在心刮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面上冷静,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太医面上仍有迟色。岑嘉心又被高高提起,他心想等顾宁忘了他的时候,他一定要刃这个乾庆生。

    他冷声道:“给我一次性完。”

    乾庆生:“娘娘体质虚弱,近来受不得大喜大怒大悲,陛下”

    他本来想陛下还是多多让着,想想还是闭了嘴。帝王家,怎么能如平常夫妻?

    岑嘉点点头,:“你下去吧。”

    太医见他似是不在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宫里不知什么时候要再添一架蓝颜枯骨。

    他心中悲悯。却又无可奈何。

    岑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国都初春多雨,此刻天阴沉沉的,他感受着寒腿的刺痛,才突然有了一点真实感。

    他又一次走进门,顾宁正靠在床边,闭着眼,唇色苍白,显得极其虚弱。往日精致却又风度翩翩的公子此刻似乎已丧失生。

    岑嘉的心猛地刺痛起来。

    他走到顾宁身边,皱了皱眉,压抑住心中的痛苦,道:“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竟然拿自己的身体跟我斗气。”

    顾宁闭着眼,没话。

    岑嘉忽然单膝跪在床边,按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强吻他。

    顾宁被他咬破了嘴角,他拽着岑嘉的头发,红着眼睛,骂道:“滚!”

    岑嘉看见他有情绪有生的面容,觉得自己的心也瞬间活过来了。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点高兴。他舌尖伸出,缓慢地舔了舔上唇,道:“顾哥,我想要。”

    顾宁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bt的人。

    他狠狠地拽着岑嘉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厌恶地:“岑嘉,你觉得我现在能起来吗?”

    岑嘉被他拽的头向上高高抬起,露出漂亮脆弱如天鹅的颈来,他笑了一下,平静地:“顾哥,纵使没有感情,我要是勾引你,你依然会对我有欲望。”

    顾宁冷笑一声,放开他,道:“这就是你他妈从来没信过我的原因?你当我谁都上?”

    岑嘉惊讶于顾宁凭他一句话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笑了一下,眼神幽深,道:“顾郎,是你太年轻了,还不懂自己,不懂人性。”

    他在后宫、官场、人间沉浮多年,看透了人性。最深切的伉俪情深,都抵不过年轻鲜活的,哪怕一方死了,最情深也不过是三天三夜的痛哭,之后便是人死灯灭,新人续娶。

    何况,就算这等浅薄的深情他也不曾见过一两次。

    他本来早就看透了。现在却又觉得看不透。

    他想要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就算有一天他死了,也要他的顾郎为他殉葬。反之亦然。

    他想要反这世情人性。

    岑嘉摸了摸顾宁的脸,笑着道:“顾郎,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顾宁看着他,忽然,轻声:“岑嘉,我我愿意跟你走一辈子,你为什么不给我会证明给你看?”

    岑嘉心突然颤抖了一下,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顾宁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之前都想错了。

    或许岑嘉不是不信他,也不是不信自己,他只是不相信人性。

    顾宁看着腕上粗壮的链子,想到外面高耸的鸟笼,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救一个人。

    把一个人从汪洋大海里打捞出来。

    他自嘲一笑,心想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心管施害者?

    岑嘉用覆在他绑着链条的腕上,掩耳盗铃一般地:“别看。”

    顾宁看着他洁白纤细的,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经用岑嘉的腰带绑住他的腕脚腕,另一头系在这床架子上。

    很方便。也很快乐。

    没想到,现在就轮到了自己。还换成了这么粗的链子

    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

    他不想话,也不想搭理岑嘉,盖上被子,睡了。

    岑嘉似乎察觉不到他的不喜,他摸了摸顾宁的额头,道:“顾郎怎么如此嗜睡?发烧了吗?”

    顾宁打开他的。

    岑嘉也不生气,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像个妖精,虽然没人看见。

    他自娱自乐似的:“顾郎如此嗜睡,莫不是给朕怀了个太子?”

    顾宁:我!日!

    他黑着脸,坐起来,道:“岑嘉,你他妈是不是想死?想死我成全你。”

    岑嘉露出纤细的脖颈,闭上眼,开玩笑似的:“来吧,顾郎,用那条链子勒死我,我愿意死在顾郎床上,最好咱们死在一起。”

    顾宁脸更黑了。

    他躺下去,不想理他。

    神经病。

    睡觉!

    岑嘉哪能就这么放过他,他摩挲着顾宁的肩膀,把下巴放到上面,道:“那,朕给皇后生个太子好不好?”

    顾宁心一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出现岑嘉大着肚子怀孕的画面

    他黑着脸,猛地掀了被子,深吸一口气,:“故意的吧你?”

    岑嘉平躺在床上,笑着看向他,默认了。

    顾宁现在真的觉得这个人有病,看他生气特别有意思是吗?

    岑嘉怕他真急了,用在嘴边做了一个封口的姿势。

    顾宁不想跟他废话,也压根没打算妥协,他指着门,:“岑嘉,你要是不怕我气死,你就继续在这儿待着。”

    岑嘉想起太医的嘱咐,顿时脸色一变。

    他起身,看着顾宁,道:“顾郎,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穿上那双黑色金丝布鞋,走了。

    岑嘉出了门,迎面吹来初春的寒雨,带来了新年的生,岑嘉却觉得,放眼一看,都是死气沉沉。

    他回过头,看见那笼子被重新关上,锁住了他的顾郎,和他全部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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