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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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圆这次是作为苏铮的私人造型师跟出来的, 剧组不管他,他的行动十分自由,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按照那张报纸上的旧照片,把自己化妆成了那个女孩儿的模样,虽不可能百分百相像,但在拍夜戏的那个灯光环境下, 以假乱真是足够了。

    然后他就混进了浩浩汤汤的群演队伍,制造了和邵艺的相遇。

    而且不只一次。

    邵艺第一次看见“白衣女孩儿”,就吓得魂不守舍, 但在拍戏现场,他总不可能跟导演“我看见鬼”了,他最近已经在片场出了太多状况,在李导那里积攒了太多愤怒值, 他只好整理情绪,安慰自己, 想着也许是睡不好加喝了酒以至于脑子不清楚了吧。

    他硬撑着跟苏铮继续演,后来又拍了五遍,又见到“白衣女孩儿”两次,他越来越恐惧不安, 不得不一次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天气冷,又是夜戏,演员们穿得也单薄, 拍到最后所有人都怨声载道,李导一看这个情况,也很难精益求精了,只能稀里糊涂让过了,心想反正也不是重要镜头,现在的素材剪辑一下也够用了。

    拍完最后一条,邵艺差点没直接晕倒在片场,苏铮扶了他一下,他能感觉到邵艺浑身发抖,再看那脸色,化妆也遮不住的惨白。

    刘抱着棉衣跑过来给邵艺披上,要把他扶走。

    苏铮还没忘叮嘱他一句:“艺哥大概是冻着了,回去记得给他冲一杯感冒冲剂。”

    刘客气地道了谢,刚进组的时候,刘还仗着是邵艺的助理,很是趾高气扬,可这些天邵艺的表现实在名不符实,他们团队在剧组拉了太多仇恨值,他也就骄傲不起来了。

    第二天,不出意料的,邵艺病了。

    邵艺本来就迷信鬼神,佛牌不离身,不管走到哪儿先求神拜佛,他在厄运缠身,精神压力巨大的情况下,又在片场看见了疑似翟莉的鬼魂,被吓病了也正常。

    以前他心神不定的时候,还能找赵观澜寻求安慰,现在失了这根主心骨,他就更仓皇无助了,当天回到酒店,他吃了安眠药也无法入睡,满脑子全是看到的“鬼影”,还有十三年前那一晚他拼命想要忘掉的记忆。

    邵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到半夜发起了高烧,满口胡话,刘赶紧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医院了。

    李导欲哭无泪,邵艺直接病倒,连将就演一下也做不到了,剧组只好临时调整拍摄计划,先拍其他演员的戏份。

    这样一调整,苏铮也暂时空下来了,他和袁圆在房间里商量下一步计划。

    苏铮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袁圆了,但袁圆仍然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邵大影帝会是一个“嫌疑人”,但现在的事实越来越有服力了,他反身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喃喃道:“真想不到,我装扮成那个死去的姑娘,居然就把他吓病了……都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肯定是做了缺德事了。我他怎么那么迷信呢……”

    苏铮坐在他对面,若有所思地:“他最近受的击多,现在病着,脑子也不太清醒,但等他好了,再仔细想想,不定就会怀疑是我们搞的鬼,所以咱们得趁热铁。”

    “你要怎么办?”袁圆跃跃欲试,这种既刺激又能为苏铮解忧的事让他热血沸腾,“要不我们再吓他一回?比如装鬼去他房间审问他?不定就能掌握关键证据了。”

    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上次去整赵开的事,他们是有成功经验的。

    苏铮沉思片刻:“我倒是有一个能模仿别人声音的变声器,”这东西他去堵岳堂的时候曾经用过,“但现在咱们没有翟莉的音源素材,就算进到他房间,又能问什么呢?”

    袁圆皱着眉头,也陷入了沉思,突然,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苏铮。

    苏铮:“你看着我干什么?”

    袁圆兴奋地:“你跟你爸爸长得很像啊!”

    苏铮马上领会了袁圆的意思,不只袁圆可以扮成死去的翟莉,他也可以扮成死去的爸爸,这样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行动,而且他能找到以前爸爸做访谈的视频,可以模仿爸爸的声音。

    苏铮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之后他走到袁圆面前,举起手掌:“我再去跟卢雄商量一下,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行动。谢谢你,圆。”

    袁圆也举起手掌跟他拍了一下,之后又有些遗憾地:“可惜这次天天不在。”

    苏铮随口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袁圆有无奈也有甜蜜:“就还那样。特别好的朋友呗。彼此惦记着对方,又不用把喜欢出来约束对方,这样挺好的。”

    苏铮耸了下肩:“你觉得好就行。现在你们之间没有别人,以后万一谁要谈恋爱了,另一个怕是就要不好了吧。”

    袁圆挥了挥手:“早着呢。以后的事以后再操心吧。”

    苏铮正要去找卢雄商量一下晚上的计划,关于如何潜入邵艺的房间,这还需要卢雄的专业意见。庄心诚就在这时给他来了电话。

    完招呼,第一句就问他:“邵艺病了?”

    苏铮笑了:“叔,你不先问我,倒是先问起他来了?”

    这些天,苏铮一直和庄心诚保持沟通,事情的进展庄心诚都知道,就算苏铮没有告诉他的,他也很快能从卢雄那里知道。

    虽然当初答应了苏铮,不管苏铮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只会支持,但天天听着苏铮和邵艺、赵开这些危险人物周旋,他还是觉得很担心。

    不仅担心苏铮的安全,也担心他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来。

    所以他一听邵艺莫名其妙生了病,而且病得还挺严重,就在想苏铮是不是按捺不住复仇的心,对邵艺下手了。

    庄心诚回答:“我是担心你。所以才问他的情况。”

    苏铮想了想,猜到了庄心诚的心思:“叔,你担心我冤枉了他?还是担心我一时冲动,把他弄死了?”

    庄心诚没话,苏铮听着他略微加重了的呼吸声。

    “你放心吧,”苏铮带点调侃意味地,“我肯定没冤枉他,我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我知道叔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道德模范标兵,我不会让叔失望的。”

    庄心诚顿了顿,叹了口气:“铮铮,你误会我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我只是觉得有些坏人,不值得你做坏事。”

    苏铮一愣,还在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庄心诚又:“我明天去看你,你等着我。”

    苏铮下意识地问:“啊?为什么?”他不想让庄心诚担心,也不愿意他参与到他的计划里来。

    庄心诚理所当然地:“想你了就去看你,有什么问题?”

    苏铮心里挣扎了一下:“……没问题。”

    “我也该去见一下你们李导演,”庄心诚又,“后面你要抽一些时间跟我一起跑《花瓶》的宣传,少不得要跟他请假。”

    苏铮:“哦。”他最近心思都放在赵开和邵艺身上,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艺人了。

    ……

    邵艺在医院做了检查,了吊瓶,医生只他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让他开了药回去好好休息。

    Z市医院那病房条件,又实在不如酒店,所以邵艺看完病,还是直接回了酒店。

    他吃了药也没见多少好转,整个人烧得晕晕乎乎,看东西都是重影的,几个助理围着他端水喂药,一个个都愁眉不展,老板状态不佳,他们也跟着受累,这些天都胆战心惊,尤其刘,人都瘦了一圈。

    刘从酒店点了个白粥,想让邵艺吃一点,可邵艺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不饿,不想吃。”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另外两个助理都困得眼泪汪汪,剧组经费有限,他们和刘不一样,不住在这个大酒店,心早已飞回他们酒店的破床上去了。

    刘也看出来了,便对他们:“你们也辛苦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两个助理像得了大赦似的,跟邵艺道别之后,就飞快地走了。

    刘把白粥、热水还有药放在床头柜上,对邵艺:“艺哥,那我也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觉,有事就给我电话。”

    邵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犹豫道:“刘,你……你要不今晚就睡我这里吧?”

    “啊?”刘瞪大了眼睛。平常邵艺这人事儿挺多的,别让助理跟他睡一张床,就是助理碰了他的毛巾、餐具之类都要不高兴,今天这是怎么了?

    “艺哥,这……不太好吧?”刘嗫嚅道。虽两人都是男的,但邵艺毕竟是赵总的人,跟他睡一块算怎么回事?等赵总病好了,他得清楚吗?

    邵艺苦笑了一声:“也是。我还病着,别传染你了。你走吧。别关机。”他也想到了赵观澜,赵观澜管他管得很严,刚在一起的那两年,因为他不太听话,赵观澜还过他。这十几年,他心翼翼伺候金主,一点不周到都不敢有,绯闻更是从来没有过。

    可现在赵观澜生死未卜,被妻子和儿子包围着,根本管不了他,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疲惫。

    刘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又要帮他关灯。

    “别关灯,”邵艺有气无力地,“就开着吧,都开着吧,另外把桌子上那尊佛像给我拿过来。”

    刘照办了,邵艺抱着那尊佛像,终于闭上了眼睛。

    ……

    半夜。

    邵艺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因为眼睛有些肿,他很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他大脑迟钝,想了半天才想起,灯不应该是开着的吗?

    “邵艺,你还记得我吗?”

    忽然,从头顶传来一个凉幽幽的声音,邵艺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就见那个总是出现在他噩梦中的男人此时正站在他床边。

    “啊——”邵艺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他抱着被子往后缩,“苏凌!你,你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