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6
走出门,周雾才发现,这个宅院正是自己和节目组入住的那栋豪宅。
但似乎有一些不同,又不上来哪里不同。
凭借着记忆,周雾绕了三圈,转了一个弯,才远远看见一片竹林,他记得那片竹林,就在客房八角门对面。
拖拽着长长的后摆,他有些摇摇晃晃地往前跑,在身后拉出一道红色的留影,却发现怎么跑,也靠近不了那片竹林,仿佛海市蜃楼般。
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脚步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匆匆躲进边上的假山之中。
在假山下面,有一个孩很高的洞穴,周雾环抱着自己钻了进去。
刚钻进去,就听到密密麻麻凌乱的脚步声。
焦急的女声:“找到了吗?”
带着哭腔的男声:“找到了吗?”
尖锐的女声:“他要生气了!”
苍老的男声:“要生气了!”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而是在剧场,周雾觉得他们在演双簧,或者唱大戏讲相声,一唱一和,怪诞而滑稽。
可他躲在这黑洞洞里,他只会觉得全身肌肉都绷紧,脚趾头都缩到了一起,害怕得不敢呼吸。
脚步声过去后,又有很多“人”经过,嘴里念叨着:“多半不会出宅,到处搜搜总能找到。”
“有闻着味儿吗?”
“好像有!”
躲在假山下的周雾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心脏都要跳出来。
“快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好像有!”
听完这个,周雾心中一沉,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像是被扯紧的牛皮筋,背崩得紧紧的,在脑海里幻想被发现后应该怎样逃脱。
“呀,这里有一枚金戒指,上面有味道。”
“好香,好香啊。”
“这味儿真香,我也想碰碰。”
“你他娘的不要命啦!”
“你才有命呢,你咋骂人呢!”
另一个“人”想了想,觉得这话没错。
“别耽误啦,快找,肯定在前头!”
“走!”
瞄了一眼自己的指,少掉了一枚金戒指,他记得是那只镶着红宝石的戒指。
当时他还在想,不会是真的吧。
他有点懊悔,刚刚没有把这些金饰摘下来,现在给他增加难度。
话声渐行渐远,等到真的听不见,周雾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周雾又在这里蹲了一会,一直到没有任何声响,才敢有动作。
一点点把上的金饰,脖子上的,头上的全都摘了下来,用自己的袖子兜着————要还给人家。
往外探了探头,确定没有东西后,钻出来。
就在他钻出时,突然感觉后摆被拉了一下,他肌肉紧了一下,安慰自己是尖锐石头挂着了,缓缓回头去看,一双稚嫩的苍白捉住了他的裙摆。
白嫩圆润的脸蛋上有两团红艳艳的胭脂,穿着红肚兜的孩正揪着周雾的衣服,诡谲一笑:“嘻嘻嘻,是在玩捉迷藏吗?”
啊啊啊!!
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幸好他憋了一嗓子没喊出来。
没敢再回头,周雾扯回自己的衣服就撒丫子往外跑。
太吓人了。
周雾朝着记忆力大门的方向跑去,刚刚那些对话中,指明要在宅内找他,他跑出去应该会脱离危险,还可以找到节目组他们。
连续避开两次脚步声,他终于看到熟悉的场景,前厅。
里头有交谈的声音,周雾贴耳,在门口急得泌出细汗。
这宅院历史其实相当久远,古代官家或者豪门,建房子时考虑得很周全,下人走的地方和主人走的地方不一样。
前厅是用在接待宾客的,端茶倒水的总不能穿堂而过,所以一般在厅子的两边,会有一个下人走的通道,略矮于前厅的高度,相当于半个地道。
站在门外的周雾便看到了,他咬了咬牙,先将里的一个戒指扔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猫着腰,半蹲着进了下人走道。
“你有闻到什么味儿吗?”
“什么味儿?”
“香味!”
“没有啊,咦,好像有点!”
被发现了?周雾额间的细汗滚落到鼻尖,痒痒的,屏住呼吸不敢动分毫。
“哎,香味在这边”
脚步声临近,周雾心脏顿时吊了起来。
“哇,这里有金子!上面香味是新娘子的,他刚刚肯定来过这儿!”
“香味好浓,刚离开的吧?”
快要接近周雾的那“人”,脚步一顿,转而离去,趁着这一刻,周雾走完剩下的半程。
离开前厅,周雾不要命地奔走,眼看门就在眼前,居然没人守着。
嘎吱一声,大门开了。
也没顾得上是不是有人听到大门开的声音,门缝开了一人宽,他就挤了出去。
寒风凛冽。
寂静的街道,红绸上洒满瑰丽的玫瑰花瓣,没过了脚面,像是花海一般。
很快,周雾察觉到了不对劲,即使婚礼结束,都休息了,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不安的感觉慢慢扩散开来,天空依旧很暗,按照时间点来,应该太阳升起,可那远方的山线依旧黑漆漆一片。
一眼望去,只有红彤彤的红灯笼和一整片玫瑰花瓣,风吹,玫瑰花瓣海起了涟漪,刚刚奔跑起了一身汗的周雾浑身发凉,他拢了拢披风,继续往前跑。
跑了一阵,周雾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虽然意识恢复,身体仍旧因为酒意而十分疲惫。
转了十分钟,不是错觉,空荡荡的村子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脸色越来越苍白,除了红灯笼照射的范围外,一片黑雾,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迷茫的周雾缓缓停下脚步。
他在哪里?
这里真的是原来的村子吗?
节目组呢?采俞呢?那子好要叫自己的,此刻,周雾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山顶。
本应该一片灯火阑珊的婚礼场所,却暗淡一片。
走到了一片熟悉的区域,看着眼熟的巷口和有些熟悉的门,周雾想着,要不要试着敲门
这想法让他头皮发麻,万一门里面有什么呢?
思绪间,寒风钻进了袖口、领口,他不得不环抱自己,让自己温暖一些。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周雾被耳边听到的声音弄得头皮炸了,那声音,像是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他连忙扫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声音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黑暗中,有一群什么东西在接近!!
“好香,好香!”
“前面有什么东西吗?”
“好想吃一口。”
“我先来的!”
“好甜,好甜!”
顺着呜呜呜的风声,这些声音也随之飘荡了过来,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兴奋低语,那声音让站在街道中央的青年颤抖起来。
躲起来,躲起来!
周雾心里的声音。
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遮挡的东西,那声音越来越近,下唇直哆嗦的周雾站在原地移不开脚。
最终,周雾只找到了一处晾晒被单,几条围成一圈的地方,他颤抖地蹲在后面。
有什么,从黑暗中袭来。
一张枯皮从被单与地面的缝隙里出钻进来。
扁平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嘎吱嘎吱扯动,笑起来。
啊啊啊啊。
-
大红色的屋子,烛火闪烁,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房间中央,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溢散出来,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对于自己的新娘,他仅有的两次亲近。
那是魂牵梦萦带着强烈渴望的触碰,柔软温香,像是一朵棉花糖,绵软蓬松,甜津津。
又像是刚从天上落下来的雪,摊在掌心怕融化,精巧得不敢用力去触动。
就像是梦。
香香的,白白的,软软的,眼睛湿湿的,笑起来甜甜的新娘子不见了。
“为什么。”他低语:“不见了。”
低沉犹如地狱中传来的声音回荡在宅院中。
黑色的雾气突然扩散开,笼罩了整个宅院,似乎,连天都黑了下来。
尖叫声在宅院里此起彼伏:“快找,快找!”
“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呜呜呜!”
“不在宅子里!不在宅子里!”
“跑出去了!糟糕,外面有”
紧跟着,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狂风大作,哐当一声,厚重的宅院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开。
寒风汹涌而出,吹得站在门口的青年一个踉跄。
是新娘?
黑暗中,艳红的红灯笼的赤色映在青年的身上。
夜晚的雾气濡湿了刘海,遮掩住发红的眼角,刚哭过的眼角发红还没散去,下嘴唇被咬得发出惹眼的血色。
跄踉过后,一个不稳往后倒去。
身体并没着地,有人接住了他,心翼翼的,像是接着了自己的梦。
新娘子,自己回来了。
因为过于惊恐,周雾丧失了反应,身体已经脱力,一直依靠着对方,很久才渐渐回过神来,他转动了眼珠,向腰间那团黑色的雾气看去。
放在腰上的,是吧?
微风轻拂,黑雾中隐约看得到苍白的指节。
没有退路,周雾鼓起勇气伸出去抓他捉住自己腰的,好凉好凉,他抓住了一个指头。
抓着指的青年近乎哀求地带着哭腔:“有很多、很多东西追我!求你帮我!”
没有一丝温度的指突然被热热的暖暖的东西裹住,“他”一怔,低头看,看到了细长秀丽的指正绞着自己的指。
他牵着我了。
周雾感到身旁的“他”突然汹涌而出巨大的喜悦。
黑雾从他身体溢散开,重新变得什么都看不见。
欢快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喜娘跑来道:“哎呀,新娘子回来啦,盖头呢,盖头怎么掉了?这可坏了规矩!”
盖头从后头传递而来,重新回到周雾的头上,眼前一片红艳艳。
喜庆的奏乐声重新响起来,滴滴答答睡起了喇叭。
人声多了起来。
喜悦的女声:“新娘子好漂亮啊!”
兴奋的男声:“不对!新娘子好英俊啊!”
尖锐的女声:“他不生气了。”
苍老的男声:“他息怒了。”
“要洞房了吧!”众人齐齐道。
听到那句洞房时,周雾身体僵硬了,就算迟钝如他,就算没接触过某种文化,也不是不能联想到什么。
可他无法开口一个“不”字。
被带着一路往前,脚尖似乎又不着地了,他不知道自己正用什么姿势被人带着走。
也不知道自己里拽的是哪根指。
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瞧了一眼,他才发现,自己捉住的是一根拇指。
拇指,这太不像话了,让他联想想到时候弟弟抓着他的拇指,自己拽着爸爸的拇指。
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羞。
换一根指吧。
就算过了很久之后,周雾也仍旧不明白是什么给了自己做出这些举动的勇气。
纤细食指颤了两下,有些犹豫,还是往前轻轻勾,扒拉了一下
这一下,勾住了四只指。
勾到的指很冰很冰,也很长,苍劲有力,拇指触到一些茧,糙糙的。
同是指的触碰,被抓的那个有不同的体验。
冰凉心突然挤进软乎温热的东西。
瞬间,苍白的背爆了青筋,青得发黑,若是被看到,必定又会吓坏。
抓着,周雾心跳速度一直居高不下,其实他害怕地想要立刻逃跑,但若是逃跑,身后的东西更可怕。
好歹好歹不会吃了他吧?
“呼”
洞房放了火盆,刚进门时,炭火“噼啪”了一声。
坐到了床沿,陷了下去。
刚做下去,喜娘喜庆的吆喝:“挑红盖头啦!!!”
周雾的视线里出现个金属棒的头,轻轻往上一挑,重回光明。
眼前的“他”,看不见,但可以摸的着,周雾垂眼,睫毛颤抖着,里还握着对方的指。
“喝交杯了!!”
周雾心被塞了一杯酒,隔着距离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
臂交叠,缠绕,虽然看不见,感觉不够高,他想起身,却发现对方好像屈身了下来。
烈酒入喉,呛到了,青年弯下了腰捂着嘴干咳,背上被轻轻拍打,帮他缓和。
他奇异地产生了被呵护的错觉。
不过很快,酒精上了头,飘飘然,让周雾觉得“自己被呵护”的错觉,是酒意作祟。
本来就带着浓厚的酒意,这时喝了一杯,可想而知,连带着原本那渐渐消下去的醉意一齐涌上来。
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喜娘关上门,喜气洋洋地走了。
门缝合上之前,依稀可见新娘子歪七倒八向后仰倒在床上。
仰躺在床上的青年眼睛红得像兔子,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半跪床沿,屈身,冰凉舌尖拭去眼角的泪花。
每一次细微触碰都给“他”带生理以及心理上的强烈满足感。
指尖拨开遮住青年发红眼角的发丝,将那一撮头发撩到耳后,没放过能碰一碰耳珠的会。
意犹未尽地收回。
却在刚刚拉开距离时候,被一把抓住。
被那秀气的五指拢住。
抓着有点不稳,抓空了一次,空的那一下像是在掌心挠痒痒。
“嘶———”的抽气声响起。
周雾感觉到,前方有节奏感呼吸,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凌乱。
于是他,没脑子地又用食指挖了一下掌心。
真的加速了。
莫名变得有趣
他现在没有理智可言,经过了彷徨,惊吓,近乎绝望的恐惧后,产生了诡异的安全感,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被打开。
配合着酒精,理智已经流失。
冰凉指节执起脚踝,仿佛单膝跪下,脱掉他的鞋,露出萤白纤细的脚踝,再细细地褪去薄薄的白袜,均匀匀称的脚掌显露。
只给看了一秒,脚掌就一下缩走。
蜷缩着,周雾声线里带着颤抖,又因为那该死的合衾酒,醉意熏得他声音腻腻的。
他:“你是不是要吃我?”
在周雾的认知,这种声音是害怕的颤抖和示弱地压嗓。
可落在那个不理智“人”的耳朵里,犹如撒娇———雪化了,花开了。
周雾又问:“你喜欢从脚趾开始吃?”
“给你,”他缩回来的脚,忽然大胆往前往伸了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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