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沉的天色下，那人却白得发光，好像盏灯立在那里，指引着前途。

    姜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只觉得今天果然是喝了迷魂汤了，脑子有些不清醒。

    回到家里，父亲依然不在，这回大家倒是坦然很多，只有母亲脸上的郁色又多了几分。

    姜玲起初想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发展得这么快这么明目张胆了，直到吃完饭，看大伯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崭新的钞票给老太太，是这个月的公用，才回过味来，原来是砖厂发钱了，也是，搁平时谁愿意搭理个没钱没相貌的老男人，也就是里有几个钱的时候才需要哄着把人掏干净了才算。

    大伯母交完钱，姜母的表情变得尴尬，老太太倒是没有催问他们家的什么时候交，算是顾着最后那点面子。

    但是，姜玲知道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父亲身上还有多少钱，够不够交公用不知道，老太太却是绝对不会那么好心放过他们。之前大伯父家孩子生病，怕交不上医药费，便晚了几天交公用的钱，被老太太指着鼻子骂，自己年轻的时候把他们拉扯已经不容易，如果老了还要花自己的棺材本养他们，那这辈子就成笑话了。

    老太太是不会让自己变成笑话的，目光扫过姜母，心里有了计较，还有些看不上她管不住自己男人，倒是没有半点认为自己儿子做错的意思。

    等到众人散去，回到房间，姜母拉着她的塞给她两块钱。

    “这是后面几周的零花，省着点用，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

    姜母叹着气，想什么终究没出口，不想把大人的烦恼带给孩子。

    姜玲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已经看透这件事将来的发展，甚至已经做好接受结果的准备。

    这都不是丧偶式婚姻，而是要贴钱养着对方，让他去外面养人了。

    姜玲发现她和母亲的命运居然有了奇异的重叠，这算什么事？

    掌心被钱币的棱角隔得生疼，她却用力握紧，早知道这些钱最后会便宜那人，还不如要来做生意，做人真的不应该太矫情。

    姜母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一毛两毛都是她攒着鸡蛋去镇上换来的，有时还会去砖厂帮着装车，像男人那样靠体力赚钱。

    这事越想越糟心，真是让人睡不着觉了。

    姜玲从被子里爬出来，穿好衣服，跑到外面。

    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但是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再次沿着土坡爬上屋顶。

    风吹着脸颊，带着丝丝凉意，姜玲抱着膝盖，视线从黑漆漆的院子转到远处，那里灯火通明，好像另个世界。

    村里其实早就通了电，只是大部分人家舍不得用，依然点着煤油灯，然后又为了省这点油睡得很早。

    姜玲眼见一缕荧光掠过眼前，抬抓去，虫子在掌心挣扎。松开，就见它虚弱地趴在那里，尾部的荧光像快没电的电筒般微弱地亮着，过了会儿才蓄起力，扑打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走了。恍惚想起，在她很的时候，父亲也这样给她抓过萤火，把它们装在玻璃瓶子里，摆在床头很漂亮。

    只是过不了两天这些萤火便会死去，留下黑漆漆的虫尸，像沾在瓶底洗不掉的污迹。

    姜玲看着周围乱舞的萤火，觉得这样的美景看看就好，留是留不住的。

    等到夜深了，周围只剩静谧的黑暗，终于见到那个迟归的人。

    “爸，你回来啦！”姜玲站起来，朝着那个身影挥舞臂。

    本想悄悄溜过院子回房的人被这声喊惊住了。

    姜玲却还往前走了步，似没注意脚下身子往旁倾了下，人没有滑下来，倒是把屋顶踩了个窟窿。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把院里的人都惊醒，姜父脚僵硬地站在原地，忽然有种隐秘之事公之于众的尴尬。

    姜玲忙脚乱地从屋顶下来，因为太“心急”，又踩了两个坑。

    姜父觉得那两脚是落在自己心口，然而这还不算完，女儿跑到他面前伸就要钱。

    “爸，今天大伯父他们家交公用了，奶奶催着我们家也交呢！”

    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确，这样也不算骗人。

    “年纪，张口闭口都是钱，谁教你的？”

    姜父面色难看，目光投向刚出门的姜母，希望她把女儿拎回去教育，谁知对方过来只把女儿搂进怀里。

    “我的玲子，刚刚吓到了吧？”姜母拍着女儿的背，心里对丈夫终是生出了怨恨。

    老太太从屋里出来，听到孙女的话也没反驳，只静静地看着晚归的儿子。

    姜父却是完全信了女儿的话，双在身上来回摸索，最后掏出张皱巴巴的票子递给老太太。

    “这个月发的工钱不多，还差些明天补上。”姜父心疼地看着那张票子，这是他最后留的买香烟的钱，至于明天怎么补只能明天再了。

    姜玲看得清楚，他刚刚把所有的口袋都掏过了，看来是真没有了，心里不禁遗憾，下晚了。

    老太太冷着脸接过钱，低声数落了句什么，没有人听清。

    最后，姜玲被母亲拉着回去压惊，她的老父亲却要深夜爬上屋顶去修她踩出的窟窿。

    不修不行，按着天色，明天八成要下雨。

    姜玲闹完这出回到房间里，终于舒坦地睡着了。

    乡间的天被雨雾笼住的时候是很美的，到处是朦胧的绿色，美好得像童话世界。

    姜玲想，每个人在心中都有对童话的向往，这向往不甚真实却又给人力量。

    走到学校，雨已经停了，班里的同学也已经来了不少。

    姜玲看到同桌坐在那儿傻乐，不由走过去敲了下她的桌面：“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告诉你，原来我用来做毽子的铜钱可值钱！”周璇拉住她的，笑得像朵花，“我把它卖了5毛钱！”

    姜玲起初还想她终于开窍了，听到后面觉得不对，什么叫卖了5毛钱？！

    赔本买卖做成这样，还笑得这么开心，她是不是傻？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